徐放拧眉,又看向阿迦罗,“这人声色不近,也只有试一试了。” 片刻后,一幅工笔精描的孔雀美人图送到了阿迦罗面前。 随着卷轴的徐徐展开,幽暗的监狱里仿佛窥见一缕旖旎的春色,暗香萦绕间,莹莹的火光照着画中美人如脂玉般的香肩,他侧身坐在美人榻上,背后的衣衫敞落,浓密丰盈的波浪卷发垂下来,若隐若现后背优美的线条…… 阿迦罗看得热血喷张,只觉勃然骤紧,狼牙钉瞬间刺入血肉,疼得他浑身一个激颤,他猛地拧紧眉头,困兽般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徐放,切齿道:“这画,哪里来的?” 话音未落,牢门咣当一声打开了。 两名狱卒提着灯笼在前引路。 徐放回首一看,赶紧躬身上前,叩首道:“刑狱之地污秽腌臜,怎敢教陛下亲临。” 皇帝不予理会,信步往里走去,看到那张孔雀图微微一诧,随即神色骤沉,目光从那张孔雀图移到阿迦罗硬处,眸中含而不露的愠怒:“朕的画,你倒是得其妙用啊。” 徐放赶紧惶恐地叩拜道:“陛下,嫌犯嘴硬得很,故而卑职才出此下策。卑职死罪!” “你退下,朕要亲自审他。”皇帝淡淡道。 “喏。”徐放如释重负地退下。 皇帝走近阿迦罗,目光阴冷地打量着他:“你想知道这画的来路?好,朕告诉你,是朕画的。” “什么时候!”铁链锵挣响,阿迦罗目眦欲裂。 魏瑄不动声色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阿迦罗道:“但他让我想起我的妻子。” “好大的胆子。”皇帝不怒反笑,“朕的人你也敢觊觎。” 然后他走近两步,幽声道:“你知道宫刑么?” 阿迦罗眼皮一跳。 这时狱门轻轻打开了,徐放躬身上前,低声道,“陛下,萧将军在外求见。”
第465章 报答 萧暥是第一次来到掖庭狱。走过一条阴风恻恻的狭长甬道,便是掖庭狱幽深斑驳的门庭。 相比寒狱高耸的院墙,这个宫中秘狱显得更加险恶阴森,有一种说不出的哀缠诡怨。 今天刚出宫门,萧暥的车马就被一个胡人拦住了。来人自称是昨夜帮他制服扒手的高大胡人的伴当,他的同伴被当做刺客给抓进掖庭狱了,求萧将军出手相救。 于是萧暥又匆匆折回皇宫。 “是有这么回事。”魏瑄道,“此人身手极好,形迹可疑。” “阿季,昨晚就是那胡人帮我抓住了扒手。应该不是他们一伙的。” 魏瑄狐疑地微微眯起眼睛:“彦昭认识这个胡人?” 萧暥如实道: “不认识。” 魏瑄微笑:“那为何维护与他?” 萧暥道:“他帮我抓住了扒手,我不想连累无辜。” “无辜?”魏瑄阴晴莫测地牵了下嘴角,转而问:“那扒手审出什么了吗?” 萧暥摇头:“那扒手就是大梁城里的泼皮,收了钱扒窃我的金鱼袋来引开我,其余的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魏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萧暥见他心事重重,又道:“阿季你放心,此事我必然追查到水落石出。” “不必了。”魏瑄眉头轻蹙,道:“幕后主使朕已经知道是谁了。” “谁?”萧暥讶道。 “风长离。” 听到这个名字,萧暥陡然暗吸了口冷气。 细想起来,确实也只有此人有这能耐,也有这疯狂劲儿,敢当街行刺皇帝。 而且,一旦皇帝遇刺,大梁局势动荡,已经归顺的诸侯恐怕再次蠢蠢欲动。九州局势难料。 看来这些苍冥族余孽是如离离野草生生不息,扑不灭啊。 魏瑄见他眉头紧锁,便道:“彦昭,此事朕会妥善处理,你明天还要启程回江南,就不要再挂心这些琐事了。” 琐事?天子遇刺这等大事,如何说是琐事? 萧暥摇头:“大梁局势不稳,我怎么能放心南下?” 魏瑄眼神不易察觉地一亮,眼稍微微弯起。刚想说什么,就听萧暥又道,“既是风长离所为,那个胡人应是误抓,还请陛下放了他罢。” 魏瑄刚才还舒展的眉梢一挑,“既然彦昭如此牵挂这个胡人……徐放。” “卑职在。” “放了那个胡人。” “喏!” 萧暥道:“谢陛下。” “彦昭,你先别急着谢我,那个胡人受了点刑伤,徐放是铁鹞卫出身,你知道的,就会那些手段。” 片刻后,阿迦罗踩着残雪踉跄地走出掖庭狱,早春耀眼的阳光中,他终于又见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又爱恨交织的人。 下一刻,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了雪地里。 *** 清格茶寮临湖的阁楼里,打开轩窗,隔着三两枝腊梅,就可以看到早春碧浪湖的粼粼波光。 阳光照着湖岸的残雪,早春的薄寒透帘而入。 墨辞掀开竹帘走进最里头的一间雅室,谢映之正坐在窗前喝茶,高缈的茶香里萦绕着一缕幽淡的梅香,令人心旷神怡。 “还是映之你逍遥。”墨辞脱了鞋,大咧咧走进去,在谢映之对面坐下,“皇宫里太无聊,都快把我憋死了。” “听说陛下昨夜遇刺了。”谢映之道。 “这里中了一箭。”墨辞指了指右肩下,“御医看过了,穿透伤,箭镞不会留在体内,没什么大碍。” 谢映之微微点头,“还有呢?” “听清察司的报告称,刺客应该是躲在广聚酒楼的屋顶上,这会儿酒楼已经查封了。” “嗯?” “还有……”墨辞挠了挠头,“陛下抓了一个胡人,说是嫌犯。” “嗯。” 墨辞寻思着,“没了啊。” 谢映之拿起茶盏,低头抿了口茶,很有耐心地等着。 墨辞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哦,对了,萧将军昨夜留在宫里照顾陛下。” 谢映之搁下茶盏,轻叹道:“看来小宇是回不了江南了。” 墨辞一愣,立即反应过来,“映之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陛下此番遇刺是自导自演的?目的是为了留住萧将军?” “皇帝于京城遇刺,大梁局势动荡,小宇便无法安心回江州。”谢映之淡淡道,“不过,那个胡人倒是出乎我的预料,去查一查此人底细。” *** 辚辚马车声里,阿迦罗用生硬的中原话问,“去哪里?” “我家,先给你疗伤。”萧暥道。 “皮外伤,我扛得住。” 萧暥见这个胡人固执逞强,也不客气了,干脆道:“我把你从哪牢里捞出来,你不该报答我什么吗?” 这下阿迦罗愣住了,“报答?” 萧暥看着他以身相许的眼神,略略略……赶紧道:“给我打十天长工!” 阿迦罗道:“可以,这很公平。” 然后就闷不吭声地盯着萧暥,看得萧暥有点发毛,“你叫什么名字?” “鞮奴,主人。” *** 谢映之不在,萧暥临时找来的郎中,一见这血淋淋的刑伤就手抖。萧暥只好自己动手,给他新入门的长工疗伤。 手上、身上的伤口都好处理,清洗之后,敷上药,再扎好绑带就行。萧暥常年行军,处理创伤是颇有经验的。 让他觉得棘手的是胸前的银钉,这什么玩意儿?怎么摘除啊? 宽阔的胸膛上肌肉厚实而有弹性,两颗鲜红欲滴的露珠被银钉穿过,银钉四周还围绕着一圈太阳形的火焰纹。古铜色的肌肤映着花纹璀璨的银钉…… 萧暥暗暗吐槽了一下铁鹞卫的重口味,抬手去摘银钉。 阿迦罗没想到萧暥握剑的手竟也那么轻巧。 随着银钉一点点地抽离,胸前又痛又麻又痒。 阿迦罗一低头就看到萧暥纤长的睫毛像两面浓密的羽扇似的,在雪白的脸颊上落下两弯淡淡的虚影,再往下是秀挺的鼻梁和弧度诱人的唇,有温热的气息拂到他胸前,又酥又软又痒,激得他耳根都热起来了。 萧暥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推着银钉,随着‘叮’地一声一枚银钉终于坠地,他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被一只大手揽入了个炙热的怀抱里。 “主人。”阿迦罗压抑着暗哑低浓的嗓音, 此刻萧暥坐在他身上,鼻间能闻到阿迦罗胸前淡淡的汗味和血腥味。 他还以为是自己毛手毛脚拆银钉弄疼了对方,算了,抱着就抱着吧,他继续很负责任地一边继续拆另一侧的银钉。但另一侧的银钉不仅扣着铁链,而且似乎锈住般死死地固定在阿迦罗胸口。 再一看,他心中一惊,只见阿迦罗的衣袍下亦有斑驳的血迹,泥煤的铁鹞卫,到底干了什么! 就在萧暥一时无措之际,阳光下,一只飞蛾合上翅膀静静地停落在窗沿上…… *** 长乐宫,魏瑄目光幽沉地喝着酒。 ‘嘿嘿,如果不是你,那胡人还没这机会罢?’ ‘闭嘴!’ 魏瑄转着酒盏,皱起眉,但那恼人的声音还是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那银钉可不是那么好拆的,萧暥手是真巧,拆得那胡人热血充胀,接下去他怎么解决啊?’ 魏瑄眼中幽光一闪,‘你想说什么?’ 那声音诡谲地笑了笑,‘我是说萧暥,他是用手,还是用嘴?’ 咔地一声,魏瑄手中的御杯四分五裂,鲜血随着酒液流淌下来。 “陛下。”曾贤惊慌失措,“来人,招御医!” “不必了。”魏瑄阴恻恻道,“叫徐放来。” ……小可爱们,本章被删除了上百字,导致字数不够无法提交,在此补足一下字数,还请小可爱们谅解……
第466章 敌意 长乐宫,徐放进去的时候,两名小太监正跪在地上打扫酒杯碎片。 魏瑄坐在御座上,神色阴晴不定,一只手搁在凭几上,御医正在谨慎地包扎。 徐放调整了下呼吸节奏,他知道皇帝现在心情恐怕不好,于是更加小心翼翼道,“卑职参见陛下。” “起来罢。”魏瑄沉声道,“你昨日抓的那个胡人,朕要你去查一查他的底细。” “他不可能一个人来中原,肯定有随同伴当,把他们都逮捕了,一个个给朕仔细审。” “喏。” 话音未落,黄门侍郎进报道:“陛下,太卜令求见。” “宣。”皇帝又对徐放道:“你下去罢。” “卑职告退。” *** 墨辞走到御书房前的廊下,正好跟徐放狭路相逢,匆匆一个照面,墨辞笑了笑,“徐都尉。” “太卜令。”徐放谨慎地拱了拱手,低头走开。 入殿后,墨辞有些散漫地行了礼,便径直到魏瑄对面坐下,拿起剩余的一个酒杯,自己倒了杯酒,“陛下喝闷酒怎么不找我?我陪你一起喝。至少不会伤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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