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古代没有飞机高铁朝发夕至,从大梁到江州骑快马走直道转舟楫也要走上半个多月。 他又想到了魏瑄,这孩子这些日子出奇的安静,也没有召见他,也没有来将军府,看来魏瑄现在毕竟是皇帝了,出宫多有不便……他脑子里想想这个,想想那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梦中渐渐觉得冷。 正月里,窗台上、窗外的梅树上都积着雪,夜里静到能听到积雪压断树枝声和北风穿过窗户缝隙的呜呜声。 自从上次一时冲动之后,他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再让魏西陵陪他睡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及。 此刻萧暥卷着被子在榻上翻来覆去:大梁的冬天冷,冬夜尤其地冷,那个……谁来给他暖个床,来只猫也好啊,苏苏…… 就在他迷迷糊糊之际,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飘进一缕若有若无的浅香,孤灯淡影间白衣如流水拂眼底。 那香气高旷玄远,又清雅孤逸,萧暥半梦半醒间朦胧地想:莫不是那院中的白梅成了仙? 梅枝上还沾着晶莹的雪珠,那花仙手指轻点,梅梢微微一颤,便抖落几点雪珠在那柔润的唇上,沁凉甘冽,萧暥舔了舔,仿佛唇畔含一抹料峭的春寒,激得他酒意朦胧中心头一荡,顺势便把那做坏之人揽进了怀里。借一场大醉,抱梅而卧,幽香入梦。 缥缈的梦中,暖玉温香,冰肌玉质,手如柔荑,腰如约素,分不清男女质感的修长双腿…… 清早,萧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谢映之侧身一手支颐微笑看着他。 卧槽! “映之!” 萧暥吓了一跳,“昨晚我没做什么罢!” 谢映之饶有趣味地问:“小宇想做什么?” “还是。”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挑起几缕乱发理到他耳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做过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萧暥想起和魏西陵的‘兄弟情’,顿时老脸一红,心虚地赶紧转移话题,“倒是映之,你去了武邑城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北宫氏想要联合漠北的北狄部落,对我们实行东西夹击。但不知为何,派出的使节迟迟不回。我猜测北狄内部必有变乱。于是就在那里留住了一段时间等待消息。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萧暥立即问:“北狄发生了什么变故?” “大单于金皋被杀,赫连因接任了单于之位。”谢映之静静道。 什么!?萧暥骤然一惊,赫连因已经是大单于了! 果然此人不是等闲之辈啊。 赫连因成为了大单于,又统一了漠北八部的话,接下来莫不是就要进攻中原了! 萧暥躺不住了,赶紧坐起身,“我这就去准备跨漠远征之事!” “小宇倒也不必那么着急。”谢映之止住他道,“跨漠远征艰苦异常,各方面都要有充足的准备,你方才北伐归来,身体疲累,再战恐怕力有不行。” “我不行?”萧暥不干了,一个翻身将谢映之压在下方,“你看我行不行?” 谢映之被他闹得,笑到喘不过气,遂慵懒地抬起手理着他鬓角乱发,“起来罢,乖,魏将军来了。” 卧槽! 萧暥顿时懵了,这个时候!? 再一想,今天是上元节啊! 他赶紧放开谢映之,手忙脚乱地披衣起身,嘴上叼着根发绳奔到寝居门口,远远就见魏西陵正迈步过厅堂。 随即,魏西陵就见他和谢映之一前一后走出寝居,微微愣了下,“先生回来了?” 又见谢映之一边系着腰带,遂沉默地看向萧暥,你们……也做兄弟了? 萧暥狐狸毛都要炸了:“不是,西陵,我们谈论要事起的晚了。” 你不要误会嗷! 谢映之笑道:“魏将军来得正好,我确有事要与两位商议。” 片刻后,书房里, 谢映之简要地讲了此次北上所获的消息。 魏西陵听后神色沉凝,“跨漠远征刻不容缓。” 萧暥道:“我也是那么想,但是阿季认为长途远征劳师动众,而中原刚经历了十年战乱,百姓流离,军士疲惫,应该先与民休养生息,整顿军队,等到国力强盛了再兴兵远征。” 魏西陵想了想,“亦有道理,先生怎么看?” 谢映之道:“大单于金皋突然被杀,赫连因成为大单于,我推测此事幕后有人设计。” “难道是风长离?”萧暥道。 谢映之点头,“如果我猜得不错,风长离布了内外两步棋,一步是赫连因成为大单于,联合漠北八部进攻中原。” “那么另一步呢?”萧暥问。 “如今晋王登基为帝,也是在我们意料之外的。” 萧暥微微一怔,“先生说阿季?” 萧暥随即就想起谢映之说过,魏瑄心绪不稳,不宜为国君。魏瑄本身也不想当这个国君。——原本他们也是计划北伐之后,再在宗室子弟中选择一人为国君。 但是没想到桓帝的暴崩引发了三十二路诸侯的联合讨伐,魏瑄不得已才临危登基,稳住了局势。 如今魏瑄为帝已成了定局,也是出乎他们计划之外的。 “之前风长离三番五次想要蛊惑陛下,都没有成功,那是因为陛下心志尤坚。” 萧暥点头:“阿季是个很有原则的孩子。不会轻易被他人怂恿。” 谢映之轻叹了声。心道:他心如磐石,志如坚冰,那是因为有小宇你在他身边,但是你走后,他是否还能坚守下去呢…… 可是想到萧暥已经离家十年了,如果告诉他这些,他一定不放心南归。又于心不忍。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 午后,御书房,花梨木书格上摆满了书简,御案旁的鎏金香炉里正升起氤氲的香雾。 桌案上叠着一摞批到一半的卷宗,魏瑄一手支颐靠在案头,睡梦中只觉得鼻尖有些微痒,细细软软的像春风卷起柳叶儿,他朦胧地睁开眼睛,就见萧暥笑眯眯地弯着腰,手中拿着根斗蟋蟀的牛筋草。 某人妨碍公务是有前科的。 魏瑄一见他,所有的慵困疲乏就烟消云散了,他顺势握住那只做坏的手,讶然道:“彦昭,你不是回江州了吗?” “阿季,睡迷糊了吧?这里就是江州啊。”他眨眨眼睛,“今晚上是春夕,我带你出去逛逛!” 魏瑄懵了,他不是在大梁么,怎么忽然又到了永安城。 萧暥道:“阿季,你忘了,你让位给元熙,随我们一起回江州了。” 魏瑄蓦然一怔,随即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忍不住鼻子一酸。 萧暥猝不及防:“怎么又哭了?” 魏瑄吸了吸鼻子,“朕……不,我是高兴的。” 但他按抐住心中的欣喜,还是小心翼翼问:“皇叔呢?” “西陵在训练军队,准备远征。”萧暥边说,边拉着他往外走。 湖边,一轮圆月升起。杜蘅堤上,游人熙熙攘攘。 湖水中飘荡着点点莲花灯。 夜风中,有人在低吟,有人在抚琴,有人在相恋。 天下起了小雨,人们纷纷打起了伞。 湖边有一株老柳树,冠盖如荫,枝干遒劲。 萧暥就牵着他的手到树底下避雨。 树枝上面扎满着红绸,挂着了一玫玫精巧的小铜锁,风一吹琳琅声响。 他好奇地抬手摘下一枚小锁。 “这是同心锁。”萧暥眨眨眼道, “嗯?”魏瑄脸一红, 萧暥使坏地往他身边挨了挨,“传说相恋的两人会相逢在这棵树下,将写着名字的同心锁用红绳挂在树上,表示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他笑嘻嘻道,“我们要不要也挂一枚?” 什么?魏瑄拽着小锁的手心顿时出了汗,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萧暥握着手,拉近了。 他感到他的手按在萧暥胸前,能清晰地感到他平稳的心跳。 魏瑄脑中嗡地一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雨中旋转、飞升,树枝上的红绸飘荡着,轻拂着他的脸庞,他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喜悦砸懵了。 他还没有从那惊涛骇浪般情绪中醒转过来,就在这时,咻的一声,一道锐利的破风声穿破雨幕疾射而来。 魏瑄只觉得掌心一热,柔滑殷红的鲜血染了一手。 只见一支狼毒箭穿透了萧暥的胸膛,箭尾的翎羽尤在风雨中震颤不休。 “彦昭!”魏瑄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大雨中,他猛的抬起头,就见呼延钺森然站在他面前。身后跟着十几个苍炎。 呼延钺居然还在江州! 刀尖刮过青石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呼延钺一步步向他走来。 魏瑄静静抱起萧暥,转身将他放在树下,然后抄起长剑,连人带剑疾刺而去!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的清响,锋利的剑尖刺在呼延钺胸口,火星激溅而出。 金身?!刀枪不入! 魏瑄一剑落空,来势尤烈。 激战。 大雨倾盆而下。 “噗”魏瑄吐出一口血,长剑支地。残破的身躯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漆黑幽凉的眼瞳依旧顽强地盯着呼延钺。 呼延钺步步逼近,“你杀不了我,没有人能够击破我的金身。” 他话音未落,魏瑄手中忽然一道白光炸起。 玄火! 一时间,不灭的玄火化作燎天的烈焰,向呼延钺席卷而去。 天空大雨如瀑,杜蘅堤上亮如白昼。玄火将呼延钺和苍炎化为灰烬的同时,也不可阻挡地蔓延开去。 烈火焚城。 永安城中哭喊声,尖叫声,落水声此起彼伏,仿佛当年的海溟城。 魏瑄站在瓢泼的大雨中,泪流满面,又放声大笑。成痴入魔。 …… “阿季,阿季?” 魏瑄猛地惊醒,一抬头就见萧暥站在桌案对面,微微欠身,好奇地看着他。 魏瑄御赐萧暥金鱼袋,入宫不需要禀报,可在宫中随意走动。 “彦昭?”魏瑄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梦中那柄小小的同心锁尤似在手中,但一箭的血色模糊了他的眼睛,痛得锥心刺骨。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揉着眉心道:“朕无事,只是看奏章不小心睡着了。” 萧暥见他眼中有血丝,“阿季,你也不要太辛苦。” 说完他无意间瞥到了案头的卷宗,心中微微一动:“这是什么?” “哦,这件事,朕正要跟彦昭商议。”魏瑄道,“锐士营经历了十年战争,士兵疲惫,前番彦昭说准备跨漠远征,朕仔细想了想,觉得该训练一支新军。” 魏瑄从案牍堆抽出一份简册,递给萧暥,道:“这是一个名单。” “朕派人调查过,这些士兵都已经碾过六旬,有些人十多年都未曾还家了。”皇帝微微叹道,脸上有悲悯之色,“所以朕想让六十岁以上的士兵卸甲还乡,回到户籍所在郡县,每人领良田十亩,加封两等爵位,凭爵位可免除一切徭役税负。朕都想好了,有家的还家,没有家的,由户籍所在郡县官府赡养,务必使英雄老有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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