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方砚知双眉蹙起,见沈舒年找天找地就是不找自己身上缘由,一时又急又气,也不给这人辩驳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 “等新年过后,医馆开门,到时候我领着你去找镇上最有名的中医,看看能不能开些中药调理身体,补补气血什么的。” 沈舒年一听中药,一张脸顿时皱了起来,老大不愿意地道:“我不想喝药。” 这话单拎出来像是小孩子闹脾气,半点没有说服力。沈舒年想了一想,又给自己补充道:“从小到大药喝的够多了,也没见有什么成效。该发冷还是发冷,何必浪费银钱。” 方砚知险些被他气笑了,这人之前拿中药威胁自己的时候还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良药苦口,现下这倒霉差事落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不容易。 提出喝药既能好好报复报复沈舒年当初的灌药之仇,又能让沈舒年好好调理身子,可谓是一举两得,方砚知决计没有让他这样逃过的可能。 他微微弯腰,往沈舒年跟前凑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的眼睛。 方砚知的眼睛很亮,像是没有经历俗事磋磨,是一双格外澄澈真诚的眼睛。这双眼睛很大,眼睫也很长,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弯起,给他一种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错觉。 沈舒年看着他的眉眼,心上几分悸动。却见方砚知虽然笑着看他,嘴巴里吐出的几个字却半点也不好听,彻底打破了他心上希冀。 “不行。” 沈舒年的愿望落了个空,像是膨胀升空的气球忽而在半道上炸了个干干净净,一点痕迹没有落下。 想着要喝那黑乎乎苦涩涩的汤药,沈舒年心里烦躁得很。可是一抬眼,见到方砚知那张满面春风的脸,心底里又柔软了下来。 他在心上暗暗叹了口气,想着自己或许是彻底栽在方砚知身上了。 沈舒年满含怨念地瞪了方砚知一眼,见这人没心没肺地以为拿捏住了自己,眉开眼笑的,看起来好不傻气。沈舒年被他这样的傻气逗笑了,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别笑了。”他率先稳住自己心神,手腕一转,勾住方砚知的手,拉着人就要往前走去。 他的声音极温柔,听起来像是春日清泉流水的铃叮:“再不做正事,到时候可是晚了,咱们总不能去人家周棠家里蹭饭吧。” 听到周棠的名字,方砚知才反应过来他们今日出门不是玩闹闲逛的,而是要给周棠那小姑娘好好包一个红包。没想到方才一个小插曲,竟然差点忘了正事。 方砚知一拍脑袋,那声音听得一旁的沈舒年都牙酸。他牵着沈舒年的走,带着他朝着镇上周棠家的铺子赶去。 沈舒年偷偷瞧着身侧的方砚知,感受着他手心上的温度,总觉得自己的手好似也没有那么冷了。 周棠家的桐油铺子今日虽不营业,可是周棠和周夫人却还是守在铺子里。周棠父亲直至新年都未有归期,相依为命的娘俩儿却半点都不含糊。 铺子上能用红纸装饰的物件儿都包上了红纸,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门面两旁的对联尽是吉祥话语。方砚知瞧着吉利,还没彻底走近便喊着周棠名姓。 听到方大哥的声音,周棠心上自是欢喜。她抬起头来,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便蹬蹬跑向铺门,朝外侧出身来。 方砚知一见周棠,还没来得高兴,就看到她没披外袍跑了出来,赶忙招呼着人进去:“不冷啊?赶紧进去。” 周棠羞羞笑着,钻进了铺子里。方砚知和沈舒年对视,相互从对方眼中看出来了些许无奈,一道走向前去。 开门见山求个吉利。沈舒年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就要递给周棠。周棠吃了一惊,说什么也不肯收,还躲到周夫人身后,赌气不想去看他们。 方砚知见她忸怩,以为周棠是不好意思,打趣她道:“这是你沈大哥一番心意,小姑娘就算嫌少,也不能就这样不理人吧。” 听到方砚知这样说,周棠顿时就急了起来,支支吾吾地拒绝道:“沈大哥待我是极好的,每回来镇上都给我带许多吃的玩的。这钱我绝对不能收。” 沈舒年看她可爱,走上前去揉了揉周棠的脑袋,没有将银钱直接塞到周棠手里,反而递给了周夫人。周夫人没有推辞,笑着和沈舒年谈了几句,直接接了。 周棠见母亲收了银钱,赶忙出来制止。方砚知找准机会,柔声安慰她道:“你沈大哥精心准备的,就当新年彩头。希望咱们勇敢可爱的周棠小姑娘来年一切顺顺利利的,不管是生活还是事业都一帆风顺。” 周棠睁着一双泪涟涟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方砚知和沈舒年。方砚知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还能给人家小姑娘说哭了,手忙脚乱地安慰人。 倒是沈舒年要沉稳许多,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轻柔地帮周棠擦了擦眼泪,轻声劝慰道:“好了,不要哭了,脸都花了。” 沈舒年看了一眼方砚知,见他眼中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便接着说道:“新年了,我们希望你一切都好,未来半点都不要心伤。”
第73章 听到沈舒年这样说, 周棠也不好再做推辞。她从母亲身后走了出来,给面前的方砚知和沈舒年行了个礼,眼睛仍旧是红的, 说话带着泣音:“方大哥, 沈大哥, 谢谢你们。” 方砚知摆摆手, 对着周棠笑了一笑,朗声说道:“小姑娘年纪轻轻的, 不要想太多。有时候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并不是坏事。” 周棠轻轻应了一声, 随即意识到除夕这般的大好日子绝不能就这样哭哭啼啼的。她擦了一把眼尾的眼泪, 重新扬起一个明媚温暖的笑脸来,对着方砚知和沈舒年发出了邀请。 “二位大哥,今年的团圆饭若是不嫌弃的话,便在我们家里吃吧。” 说着,周棠似是有些害羞, 微垂着脑袋,双手揉捏着衣摆,不敢直视面前笑意盈盈的方砚知:“我娘亲烧菜做饭可是镇上一绝, 一定不会让两位大哥失望的。” 沈舒年看了一眼身边的方砚知, 而后转回视线对着周棠柔声说道:“多谢美意, 不过除夕这样团圆的日子,我和砚知还是不便打扰了。” 周棠赶忙抬起脑袋, 摇摇手焦急地说道:“不打扰的, 二位大哥与我有恩, 我合该好好报答你们。” 见小姑娘又钻入了报恩感谢的牛角尖,方砚知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意识到像周棠这样早当家的孩子总会顾虑的太多,反而容易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他走上前来,轻柔地揉了揉周棠的脑袋,微俯下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里好像藏着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任何时候都要把你和你的母亲放在第一位,其他人,其他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 说完,他直起身子,见气氛有些沉重,便用一种诙谐幽默的语气说道:“再说了,这是你沈大哥和我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当然得和我一起过了。” 他轻轻睨了一眼周棠,没忍住笑了出来,看起来颇具青春气:“才不会让你这个小布丁挤在我们中间呢。” 方砚知的话音刚刚落下,周棠便随之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强求方砚知留下来。三人相互闲聊了几句,对新年表达了各自的祝福与期冀,便提出告辞了。 走在路上,方砚知唏嘘不已,对沈舒年感叹道:“周棠那小姑娘什么都好,机灵果敢又可爱,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年纪轻轻的满肚子心事,看起来怪招人怜惜的。” 沈舒年走在他的身边,轻声开解他道:“周棠太过年轻,年轻既是她的优势,又会对她造成影响。” “她有无数交往和试错的机会,能够在这过程中积累经验。可是年轻的代价就是太容易将某些人,某些事放在心上,甚至为此惴惴不安疑神疑鬼。” 方砚知点点头,对沈舒年的话表示赞同。说到周棠,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和周棠年纪相仿的姑娘──林霜。 “林霜到底还是和周棠不同的。”沈舒年叹了口气,想着明明都是出类拔萃的好姑娘,为何境遇竟如此不同,“不管是门第,家族传承还是见识,林霜都天然的要比周棠有优势。” 方砚知不得不承认,相比于周棠,林霜家境要好太多。周棠父亲至今驻守边关,孤儿寡母守着一亩三分地的桐油铺子过活。而林霜有疼爱她的父亲和叔父,更是没有银钱上的担忧。 两个姑娘从家庭到性格上都是如此的不同,却都坚韧不拔地成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小大人。方砚知轻轻笑了,扭过头对沈舒年说道:“林霜没有因为家里的宠爱骄纵成为混世魔王,周棠没有因为家境困难而放弃自我。” “有朝一日,这两个姑娘或许都能在自己的领域上,有一番大的成就。” 沈舒年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舒展的面部表情却展露出来他现在心情极好。二人接着在镇上逛了一圈,买了好些吃食和年货,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夜幕降临,倒是个月明星稀的好天气。屋外焰火烟花如期而至,火树银花在空中绽放炸落,如星如雨,照得一方天空璀璨夺目,煞是好看。 家家户户门口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孩童玩闹大人欢笑。炊烟袅袅,烛火摇曳,到处都是热情洋溢,方砚知亦不能免俗。 他将鞭炮立在院中,手上捻着一根燃香,双腿退至数步之外,伸长了胳膊向前,身子却往后仰,以这般别扭的姿势,想让点燃的香头引燃鞭炮引线。 沈舒年披上斗篷站在门口,见方砚知宛若长臂猿一般的动作,不由得笑出声来,问他道:“砚知,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虽是问句,可是沈舒年的语气却十拿九稳,像是对方砚知的情况心知肚明。 方砚知听得怪异,可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想也不想地就矢口否认。然而地上半天没有点燃的鞭炮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让他的反驳显得格外没有底气。 他怨念重重地瞥了一眼倒霉催的爆竹,又瞧了一眼站在一边看着热闹的沈舒年,末了瘪着嘴巴坦白道:“从小到大我都不太敢碰这个,总觉得炸开的瞬间会伤到自己。” 听方砚知难得敞亮地说明自己的弱点,沈舒年觉得新鲜,走上前来接过他手上的燃香,干净利落地往引线上一戳。 香尖的火星明明灭灭,下一秒便顺利地点燃了引线。那预留出来的线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燃烧缩短,往爆竹中心烧去。 方砚知方才还在一脑门官司地看着手上燃香,下一秒那东西便被沈舒年抢了过去。线头引燃的瞬间他回过神来,趁着爆炸还没炸开,一只手护在沈舒年的身后,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落后他一步,护着沈舒年往屋内赶。 他们回身跑了几步,离房门只有一步之遥时,那爆竹便响了起来,声音噼里啪啦的,硝烟弥散开来,分外喧嚣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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