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年整个人包裹在被子里发抖,方砚知急得翻箱倒柜,将所有取暖的设备都堆在了沈舒年的床边,甚至还尤嫌不够地隔着被子抱住了他。 他心里害怕,明明身体上没毛病,手却抖得比沈舒年还要厉害。方砚知心上焦急,喉咙干涩,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生怕沈舒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等沈舒年终于感受到了些许从方砚知身上传过来的温暖后,他悠悠转醒,将自己从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面挖了出来,发挥了乐观主义精神,还有心思嘲笑方砚知手抖得不成样子。 方砚知看着怀里面色惨白却还强打精神强颜欢笑的沈舒年,心里既生气又忧虑。他一边生气于这人身子有这么大的毛病都不与自己知会一声,一边又觉得沈舒年是前些时日和自己一道奔波,操劳过度的缘由,才会落下个畏寒的毛病。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有迹可循,越想越觉得是自己不够细心才导致沈舒年受了这样大的罪,为此一个人躲在沈舒年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内疚了好久。 沈舒年却没觉得有什么,他小时候娘胎里不足月,从小就体弱多病。虽然父亲请了专门的先生帮他调理身体,可到底先天不足,一入冬就体寒发冷,多少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也就方砚知心肠软,不知道其中缘由,一个劲儿地怪罪自己。 沈舒年哭笑不得,却还得开解开解方砚知,生怕这人真得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他披上方砚知第二天去长安镇上为他特意买的厚厚的披风,双手捧着一个汤婆子,脚步悠悠地去找方砚知。 方砚知缩在桌边,看着窗外风吹叶落,脸上呈现出一种堪称落寞的神情。沈舒年没有刻意放低自己的脚步声,反而尽可能地发出声响,吸引方砚知的注意。 方砚知一扭头就看到前几日在床上缩成一团喊冷的沈舒年,这人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好好待在屋内,居然还跑了出来找自己。他一时又气又心疼,赶忙把人拉进自己的房间里。 刚一站定,方砚知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替沈舒年系好披风的抽绳,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他道:“病刚一好就随处乱跑,沈舒年,你属螃蟹的吗?” 沈舒年一头雾水,没搞明白自己的行为举动和螃蟹到底有什么相同之处,看着面沉如水紧皱眉头的方砚知,他决定采取一些措施,尝试让面前的人不要过多忧愁。 所以明知道方砚知或许会不喜欢听,可他还是这样说了:“砚知,你近来可越来越老妈子了,呃——”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方砚知收紧了手上抽绳,瞬间被扯紧的披风包拢住他的脖子。沈舒年猝不及防被绳子袭击,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方砚知见沈舒年吃瘪,便大发慈悲地解开了抽绳,好好地替他重新系了个蝴蝶结。他拍了拍自己系好的绳结,确保一时半会不会松开后,便满意地引着沈舒年坐上座椅上。 座椅上贴心地放了一个毛绒绒的坐垫,想来是方砚知怕他着凉,特意准备的。 沈舒年一眼便瞧见了坐垫,却没有开口询问,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方砚知对自己的照顾。他喝着方砚知给自己倒好的,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思索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砚知。”他轻轻唤着方砚知,见面前的人抬头看他,便接着说了下去,“我这畏寒的毛病从小带到大,一入冬就会这样,这些年也都是如此,绝不是遇到你之后才有的病症。” 沈舒年犹豫一句,将自己的手搭在方砚知的手上,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分外郑重地说道:“这不干你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归罪于己,偷偷自责啊。” 方砚知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扭开了头躲避沈舒年的视线,看向窗外簌簌交叠的常青树的树叶,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转过头来,微垂着眉眼盯着自己和沈舒年交叠的双手,语气有些恼怒和惭愧道:“我知道,我只不过是有些难过。” 他叹了口气,掀起眼皮看向沈舒年,正如沈舒年看向他一样:“我只是难过,这样大的事情,你未曾让我知道。”
第69章 方砚知语气幽幽, 又回想起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当时你畏寒畏冷,缩成一团。若不是我半夜听到些许动静起身查看,还不知道你那一个晚上要受什么样的苦。” 他忽然皱起眉头, 仍旧心有余悸, 自责又难过的话语像是一把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直勾勾地往沈舒年的心上戳:“我这几天总做噩梦, 想着若我没有及时醒来,你又该当如何。” 他将自己空闲的一只手叠在沈舒年的手上, 再度抬眼, 望进沈舒年的眼底:“沈舒年, 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一个值得依赖相交的朋友, 但我希望,从今往后,有什么大事你千万不要瞒着我。” “我真害怕在我无知无觉的时候,你已经遭受了许多苦难。”他自嘲着笑了一声,那天晚上的情景历历在目, 闭上眼睛就成为他的梦魇,扰得他不得安眠。 “若我一直一无所知便也罢了,若是有朝一日我知道了, 我只会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有察觉, 让你这没心肝的小人诓骗了过去。” 方砚知说着说着, 话语中就带上了些许狠意,恨不得将沈舒年这个满嘴胡诌, 口中没多少真话的家伙一口咬死。可是见着面前这人面白如纸弱不禁风的美人灯的模样, 又开始不忍心了。 他赌气地甩开沈舒年的手, 将脑袋一别,不看沈舒年了:“算了, 你这没心肝的家伙,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沈舒年哑然失笑,见方砚知自顾自地在自己面前剖白真心,末了又将自己说了个恼羞成怒,还愤然甩开了自己的手,这一连串的举动可谓是小孩子心性。 他笑了一笑,没有计较方砚知说自己没心肝的话语。这些有的没的向来不会成为他和方砚知之间的阻碍,反而能够让他明白,方砚知心中的真正所想。 他再度伸手向上,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方砚知的手。方砚知刚有挣扎的意思,沈舒年就恰到好处的“哎哟”一声喊痛。 方砚知被他这泼皮无赖的模样气笑了,自认为凶狠地瞪了沈舒年一眼,装出来的气恼没撑过三秒就偃旗息鼓。他轻轻拍了一下沈舒年的手,笑着问他道:“沈舒年,你怎么还耍无赖呢,我可压根儿就没用力。” 沈舒年哼哼两声,就当回复了方砚知的话。他没松开方砚知的手,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委屈地说道:“砚知,我很抱歉。” 方砚知扭过头去看窗外,半点不想理会沈舒年。 沈舒年朝他的方向探着脑袋,想要去瞧方砚知的表情。他一边往外探,方砚知一边往外躲。二人一追一赶,沈舒年半边身子都从座位上翘了起来,悬在空中。 最后还是方砚知先招架不住败下阵来,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推开了沈舒年凑向自己的脑袋,话语被笑声撞得不成样子:“沈舒年,你好幼稚啊。” “没你幼稚。”见方砚知笑了,沈舒年舒了口气,乖乖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现下好说歹说算是把人哄好了,接下来如何解开他的心结,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这人现在还有和自己打闹玩笑的心力就好。 他心情愉悦,想着如何逗弄方砚知,让他跟自己说更多的话语。二人你来我往相互斗嘴了好几句,还是方砚知发现沈舒年着实是没事找事,单纯是来找自己打发时间的。 他笑着将沈舒年推了出去,将他带到他自己的房间安顿好。见沈舒年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他忍了一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手上动作,安抚性地拍了拍沈舒年的脑袋。 方砚知笑着说道:“你给我乖乖躺着,我去做午饭了。今天中午烧鱼,再炒两个素菜。” 沈舒年晃晃脑袋,争取道:“我想喝鱼汤。” 方砚知威胁地摇摇头:“吃饭的人没资格提意见。” 当然,桌上最后端上来的还是乳白的鱼汤,至于方砚知到底为什么回心转意,这就是后话了。
第70章 虽然离新年还有几天, 可是长安镇上已经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买卖年货的居民在长街上摩肩接踵络绎不绝,欢声笑语不绝如缕, 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街道两旁的居民住宅早早地挂上了大红色的灯笼, 为萧瑟寒凉的冬季平添一股暖意。穿着喜庆的孩童在大街上打打闹闹跑来跑去, 继而又被大人接连领了回去。 一辆马车在一家门庭若市的布料坊门口停了下来, 这布料坊是长安镇上最大的产业之一,流水丰厚得很, 养活了不少镇上的人。这坊间小厮极有眼力劲儿, 相互对视一眼, 便齐刷刷地簇拥在了马车面前。 方砚知撩开马车车帘, 见周边围了这么些人,心头差异。他挥挥手驱散了人群,率先从车上蹦了下来,随后抬起一只手,接住沈舒年的手, 像是怕人摔着似的,稳当地将人扶下了车。 小厮们见使唤不到他们,便默契地推开了些。方砚知不习惯身边有这么多生面孔跟着, 跟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人交涉了几句。 那领头人似是第一次见这种要求, 虽然心上疑惑却还是选择尊重。他回身一摆手, 乌泱泱的小厮便跟着他一起进了屋子,没有继续围在方砚知身边打扰。 方砚知舒了口气, 才算是放松了下来。他和沈舒年并肩而行, 却稍稍地往沈舒年身前站了一点, 为他遮挡迎面吹过来的彻骨寒风。 沈舒年看出来了他这点小心思,没有戳破, 跟在方砚知的身后进入布料坊。 布料坊内相互交流探讨的声音热闹喧天,坊内烧不得炭火,显得有些阴冷。方砚知刚一进入就冻得打了个寒颤,赶忙侧身将沈舒年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紧了些。 沈舒年乖巧地站立原地,方便他的动作,手上还抱着方砚知临走前突发奇想给他灌的一个汤婆子。他其实没有那么冷,但是方砚知自从见到他畏寒发冷的症状后,便开始操之过急,生怕他受到一点风。 现下他披着一件厚厚的毛绒披风,身上又穿了好几层衣服,手上还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汤婆子。沈舒年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看着身边的方砚知,忧愁地想着,如果他们二人硬要说的话,还是方砚知看起来要冷一点。 想着归想着,这些话他是决计不敢在方砚知跟前说的。上次他开玩笑地说让方砚知不要把他裹成一个粽子样,这人就有些羞恼,半天没有和自己搭话。 沈舒年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就莫名其妙地踩住了这人的兔子尾巴,惹得人炸了毛。他费了许多劲儿才将人哄了回来,想着方砚知也是关心则乱,便心甘情愿地任由他打扮自己了。 二人一道走入布料坊,便从左到右地开始看展出来的料子。方砚知这个地地道道的现代工艺品除了能看个颜色鲜艳之外,半点看不出来布料好坏,便任由沈舒年挑选他自己喜欢的。
108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