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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听宋禹衡说了要买的东西，大到带锁的箱子，小到喝水的杯子，零零碎碎不少。 “箱子回去叫我大哥给你做一个。其他的东西，你有票吗？” 宋禹衡拿了不少的钱，但票确实不多。 “先去百货店看看。” 百货店里挤满了人。 沈棠拉着宋禹衡防止他走失了。 人多，但真正买东西的人没几个。售货员懒懒散散的站着，偶尔跟同事交谈几句，看向人群的眼神都带着不耐烦。 “麻烦给我看看暖瓶。” 售货员抬头，先是打量说话的人。看清沈棠和宋禹衡的样貌后，脸上有了些笑意。 “要哪种？有竹编的，也有铁皮的。” “铁皮的吧。” 售货员拿了个军绿色的摆在柜台上。 沈棠看过没有问题，宋禹衡痛快给了钱和票，售货员的笑容就更真切了。 沈棠又要了几样东西，她也手脚麻利的都找了过来，还送了个编织袋将茶杯之类的零碎品都装了进去。 两人离开后，一旁看着的年长些的售货员上前，同她小声说道：“你没认出他？” “谁呀？” “之前和黑疤一起的二流子。”那样貌，寻常人见了很少能忘记。 “不是吧？”那个二流子哪会像刚才的客人那样客气礼貌。不过仔细一想，还真是，“他咋变化这么大？” 沈棠不知道两人的讨论。 出了百货店几步远就是食品店。 他们来得迟，也不知猪肉还有没有的剩。 沈棠刚踏进去，就听到一声夸张的“大哥”，叫的很是情真意切。 他循声看去，一个柜台里面站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男人，左边太阳穴往上有一片巴掌大的黑色胎记。 “黑疤。” “当”的一声，黑疤将剁骨头的菜刀甩在案板上，甩开膀子就朝沈棠扑了过来。 “大哥，你这半年没一点音讯，兄弟们都想死你了。” 沈棠没接他的熊抱，稍稍侧开身子，也露出了同样热切的笑容。 “刘浩。你知道我之前跟上桥大队那群人打架伤了脑子，这半年都在家里养伤呢。” 黑疤上上下下打量他。 “现在都好了吗？我知道这事就想去看你，但家里给我安排了肉联厂的工作，分不开身。” 沈棠拍拍他紧实的肱二头肌，欣慰的点点头。 “有工作就好。我也是在大队帮忙干点会儿。” 寒暄后，沈棠说了这次来的目的。 “刘浩，还有猪肉不，我想称二斤包饺子。” 刘浩面露难色。 摆在柜上只有一堆几乎刮干净肉的骨头，下面的桶里还泡着一些清洗过的下水。 “大哥，你早些说小弟一定挑最好的给你留着，可这会儿都卖完了……” “没事。”沈棠指了指桶里的下水，“麻烦你帮我把这些称一下。” 这个年代，但凡跟荤腥沾边儿的都贵，就是下水也要三毛钱一斤，还要肉票。 “哎，好。” 刘浩动作麻利的将下水捞起来，控了控水才放上秤盘。 跟他一起的男人咧着身子往秤杆上瞅了一眼，赶在刘浩说话前先开口：“七斤四两。” 沈棠像是没看出他的小心思，递上了肉票和钱。 男人轻哼了声伸手接过。 “没钱找，就给你搭些排骨。” 也不管沈棠愿不愿意，就将一堆排骨装起来跟下水放到了一起。 “你！” 沈棠拉住要理论的宋禹衡，好脾气的将东西都拎了起来。 黑疤敢怒不敢言。 男人脱下工服。 “行了，下班吧，记得锁门。” 抱起装着钱票的箱子就走了。 黑疤无奈，歉疚的看着沈棠。 “大哥……” 沈棠收回落在男人裤兜里的视线，对他回以安抚的笑：“没事，正好熬排骨汤。” 黑疤闻言，心里感动的不行。 爸妈总说沈棠不是好东西，要他离远点，又说肉联厂的表哥是上进的孩子，要他跟着学。 可沈棠对他这么好，还安慰他，而表哥只会指使他干事，还动不动跟别人一起嘲笑他脸上的胎记。 “大哥，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午饭，正好也到了中午。这是你新认的小弟？也一起去吧。” 说着，推着沈棠和宋禹衡出了店，挂上“售罄”的牌子锁了门。 沈棠没有推辞。 “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 三人往西走了一段，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黑疤急于表现，进了饭店就奔向柜台，一连点了两道肉菜，还要再点被沈棠阻止后，又要了个红烧茄子。 国营饭店里的客人不多，他们要的三道菜很快就端了上来。装红烧肉的大碗有十寸口径，猪肉炖粉条也是满满一大盆。 主打的就是一个量大。 黑疤将两个肉菜往沈棠面前推了推。 “大哥，你放开吃，今天我请客。” 沈棠没有客气，第一筷子就夹了红烧肉，只是放在了宋禹衡的碗里。 教他：“还不谢谢刘浩哥，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谢谢刘浩哥。” 黑疤跟着沈棠他们的时候，向来只有做小弟的份儿，哪有机会听人喊哥，还不是黑疤哥，而是刘浩哥。 听得他顿时飘了，一连给宋禹衡夹了好几块肉。 “你吃，多吃点，瞧你瘦的。” 宋禹衡对上他憨厚的笑，只能木木点头。 一碗面，大半全是肉。 沈棠还怕他拘谨，中途又为他添了不少。 等停筷后，他撑得顶在喉咙，话都不敢说。 沈棠瞧着好笑，撸了把他的头发。 果然是个傻小子。 “吃饱了没？” “饱了，谢谢刘浩哥，谢谢四哥。”他忍住打嗝儿的冲动，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既然吃饱了，就要说正事了。 沈棠看向刘浩：“你在食品店的工作咋样？”
第14章 沈棠的手段 沈棠这样一问，黑疤就有满腹的委屈。 “大哥你不知道，我这三个月过的有多憋屈。” 父母为了帮他弄到肉联厂的工作，走了不少人情，他就想着懂事些，好好干，别给他们丢脸。 食品店是肉联厂在前面的门面，工作虽然轻松但不如肉联厂的福利多。店里空出了岗位，他就被挪了上来。 跟他一起的男人就是他大姨家的儿子。大姨夫的哥哥是肉联厂的副厂长，他的工作多亏大姨家出力，碍于此他只能处处对表哥忍让。 可父母口中勤快上进的表哥，不但好吃懒做，事情都推给他就算了，还跟肉联厂的人一起嘲笑他的黑疤。 “大哥，我真的太委屈了。跟我妈一说，她就骂我挑事，说我毛病多。” 黑疤委屈的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沈棠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 “他欺负我就算了，还经常强买强卖，给客人塞一些卖不出去的骨头，拿下水当找的钱，引得客人意见不少。可他有大伯的关系在，知道的人就将气撒在我身上，不知道的说了他，他转头就跟人说是我做的不好。” 看得出他怨念很深了。 沈棠耐心的听他抱怨完，将装着白水的茶缸递给他。 “委屈你了。” 刘浩一听，八尺大汉的眼眶都红了。 “你是我兄弟，我自然心疼你。只是，你真的不想让你表哥在食品店里干了吗？” 黑疤反应过来，挤了挤眼，压低声音问：“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有办法让他离开食品店？” “这取决于你。”沈棠笑得高深莫测。 黑疤搬着凳子更靠近了些。 “大哥你说，我都听你的。” 沈棠垂下眼眸，敛去眼中的冷漠。 “我刚才看见他口袋里装了很多的毛票。你们每天上班，还要自己带找零的钱？”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真的只是好奇。 宋禹衡听懂了，猛地抬头看向沈棠。却对上他一双没有多少情绪的眼睛。他心脏很剧烈的跳动了两下。 只是一个对视的瞬间。 短暂的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怎么了？”沈棠温和的询问，温热的手掌甚至还在他的头顶揉了揉。 宋禹衡很轻的动了动脑袋，在他掌心蹭了下。 沈棠愣了下，哑然失笑。 他收回手，也收起了眼底虚假的笑意。 黑疤晕晕乎乎付了粮票和一张大团结，甚至连服务员找回的钱都是沈棠提醒他才记得拿。 “我和小宋还要买点东西，就先走了。改日有空再来镇上找你，下回我请客。” 黑疤等他们都不见背影了，才回过神。 沈棠带着宋禹衡进了巷子，左拐右拐不知转了几个角，就到了一处巷子。 巷口站着一个抽烟的男人，注意到有人来警惕的站直了身子。打量了两人的装束，又把他们手上拎着的东西扫了一眼，继续叼着烟靠回了墙上。 进了巷子，两边蹲着许多遮掩了样貌的人，他们身前或摊着布，或放着篮子。 宋禹衡在四九城的黑市也做过生意，自然明白这里面的门道。 “要精面吗？不要票而且我保准是最低价。” 凑上来的男人声音压得很低，见宋禹衡有兴趣，便伸出两根手指。 “一斤两毛。” 比供销社贵了两分钱，但胜在不用票。 “你有多少？” “二十斤。” “我都要了。” 男人高兴极了，连同装面袋的背篓都塞给了宋禹衡。 见他做成一单生意，还在观望的众人纷纷上前推销自己的东西。 一旁等着的沈棠无意注意到缩在墙角的女人。 她头上顶着花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身上披着一件明显宽大的外套，遮住了下半身的衣物。 沈棠注意到她脚上的胶鞋，瞧着有几分眼熟。 不过如今流行的鞋子样式也就这几样，胶鞋也很常见。 “四哥，走吧。” 宋禹衡背篓里放满了东西，提着颇有些重量。沈棠一个巧劲儿就从他手里接过背到了肩上。 “我自己来。” 宋禹衡要拿回，被沈棠躲开：“你还在长身体，重物压着容易长不高。” “不会。” 宋禹衡反驳。他在四九城的码头当临时工时，一袋货物就有上百斤，可他还是长的很高了。 沈棠推着他出了黑市，巷口换了个人站岗。 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 “沈棠？” “贺九？” 黑疤管沈棠叫大哥，但贺九才是振兴公社混混们真正认可的大哥。沈棠偶尔小打小闹，投机倒把赚个小钱，但贺九的排场是摆的真开。这黑市由他一手撑着，负责监管的稽查大队也有他的路子，否则早被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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