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禹衡说:“其实,我真正的老师是个西医。” 当他对医学展现出浓厚的兴趣后,父母就建议爷爷再找一位西医教导他。师夷长技,西医也有很多可借鉴之处,也能弥补中医的缺漏。 爷爷并不是顽固不化之人,拜托好友替沈棠找了一位英国留学回来的医生当老师。直到周家出事,宋禹衡整整学习西医两年。接触过基础的解剖、病理等知识,虽然有好些年没有再学习,但应付考核足矣。 沈棠脑中浮现出一个七八岁小孩捧着厚厚的病理学,手执手术刀的样子。 抬手在他头顶摸了摸。 “小衡真棒。” 宋禹衡蹭了蹭沈棠的掌心,眼睛定定看着他。 沈棠头回这样不避不让的对上他的双眸。 宋禹衡的眼眸里盛满一泉温柔的水,而沈棠就映在这水中,也只有沈棠能在至柔至刚的水中留下痕迹。 沈棠的语气都不由的软了下去。 “我陪你去县城,好不好。” 宋禹衡哪会不愿意,但也迟疑:“会不会耽误你……”一来一去要三天的时间呢。 “不会!” 沈棠掌心下移,收回时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的耳尖,轻轻勾了下。 宋禹衡垂眸,视线正好落在沈棠的指尖。 故意般,沈棠的指尖捻了下,像是在依恋方才的触感。 宋禹衡顿时烧红了脸。想躲,又想再看看沈棠的反应。 一双眼睫颤抖如蝶翼,所有情绪都泄了出来。 沈棠压着唇角的弧度,微微倾身,靠他更近一些。 “我们明天早些去,找贺九打听的事情应该有结果了。” 宋禹衡压根没听清,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棠近在咫尺的脸上。 沈棠鼻梁的弧度自山根平滑而起,带着圆润的弧度落下,人中的线条清晰却不冷硬,过度到唇…… 唇色浅红,带着湿润。 饱满的唇瓣张合,吞吐着灼热的气息。 宋禹衡猛地低头,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沈棠到底没压住,唇角的弧度彻底翘了起来。 宋禹衡若是抬头就能瞧见对方满脸的笑意,可他已经烧到神智都模糊了。 沈棠直起身,在他露出的细白脖颈上摸了下。 嗯,很热。 “回去吧。” 宋禹衡迷迷糊糊的应了声,拖着脚步往回走。 樊仁美出来倒水,就见宋禹衡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脚步虚浮的走进来。 她担忧问:“宋禹衡,你生病了?” 不是发烧了吧,脸这么红。 宋禹衡愣了愣,才回她:“没事,可能有些晒着了。” 晒吗? 樊仁美看了眼身上的外衫。西北这边的温度比四九城低好多,都六月份了,她夜里还要盖着厚被子。 这两天下雨,才回暖的天又有些凉了。 宋禹衡这么不抗晒?这种天也能热成这样! “那你快进屋去,多喝点水。” 宋禹衡应了声。 屋里只有左东来在。 “大队长叫你是去说保健员的事?”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落选了? 左东来心想果然如此。老知青们私下就说宋禹衡跟沈家关系再好,这种事情沈大队长肯定也先紧着自己队里的人。 “你也别难过,以后还会有机会。” 牛爱华成了保健员,牛福那天说的话就成真了。队里人有病就来找宋禹衡,领工分的却是牛爱华。 左东来也有些同情宋禹衡了。 宋禹衡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仰面倒在了床上。 半晌,抬手捂住了脸。 左东来听到了一声很长的叹息。 宋禹衡翻身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四哥。 太犯规了。
第50章 不同的四哥 胡思乱想到后半夜,宋禹衡早上起来时脑袋混沌一片。 打了一盆凉水洗了脸才清醒了些。 “你要去哪儿?” 左东来努力睁开迷瞪的眼,瞅了眼蹲在地上收拾手提箱的宋禹衡。 “县城。” 宋禹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沈棠重新给他编的两串蚂蚱留下了。 “去县城干嘛?” 醒了还不愿起床的马富征也探出头来。 为了防止知青偷跑回家,离开公社范围的出行是需要去大队开证明的。为免麻烦,知青们有需要都在公社范围内解决,去县城的寥寥无几。 宋禹衡还收拾手提箱,显然不是一天就来回了。 “参加考核。”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还要再追问,宋禹衡已经提着手提箱出去了。 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带着潮湿的冷意。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清脆的车铃声。 “小衡。”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沈棠自晨光熹微处而来,带着清浅的笑意。 他清晰的感知到胸膛的躁动。 超过基础心率的跳动,似乎随时都能脱离躯体的控制。 沈棠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衫,下身是黑色的长裤。头发依旧在脑后抓成一个松垮的马尾,几缕碎发也被精心打理过,恰到好处的垂在眉尾和鬓角。 衬衫的袖子被卷了两圈,露出半截小臂。衣领松了两个,隐约能看见锁骨。 清风微微扯动着衣摆,美好的像是电影情节。 宋禹衡低头看自己。 全身上下灰扑扑的。 一件不知道穿了多久,洗得都有些破线的外衫,一条软塌变形的裤子。 宋禹衡紧了紧手里的行李箱,头回有了自惭形秽的意识。 沈棠靠近,带来一股夹杂着皂角味的冷香。 “等久了?”沈棠停下车子,很自然的伸手碰了下他的脸颊,自顾自的点头,“还好,不是很凉。” 他动作太快,温热的感觉一触即离,宋禹衡都没来及多感受一会儿,他就已经收回了手。 “走吧,带你去吃肉包子。” 宋禹衡刚才那些消极的情绪成功被排解。 等了一会儿,沈棠没有感受到牵扯的力道,转头就见他抓着坐垫下的横杠。 沈棠伸手,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扯着放在自己腰上。 “抓紧了。” 宋禹衡没有再犹豫,伸长胳膊,直接半环住了他的腰。 掌心隔着衣料能感受到肌肤传来的温度。腰间的肌肉在被他触碰的瞬间绷紧,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线条的走向。 沈棠垂头看了眼放在腰间,因为紧张而攥到骨节发白的手,轻笑了声。 “坐好,我们出发了。” 凉风被沈棠挡住,他的头发被吹得飘起,扫过宋禹衡的面颊,带着难言的痒和麻。 宋禹衡没有躲,反而眯起了眼睛。 偶尔,发尾会在他眼睫停留,短暂的交缠。 进了小镇,车速慢下来,飘扬的长发乖顺垂落。宋禹衡起了摸一下的心思,可也只是想一想。 国营饭店门口的大蒸笼冒着热气,送出一缕缕勾人的香气。 队伍不长,很快就到了沈棠。 “两个肉包,两个素包。” 递了钱和票,沈棠一手拿着油纸包,一手落在宋禹衡的后背,推着他进了饭店。 比起着急上工的人,他们姿态悠然。 “先暖暖手。” 沈棠接过宋禹衡的手提箱放到一旁,将油纸包递给他暖手,转身又去外面买了两碗豆浆。 纯黄豆磨成的豆浆带着浓郁的豆香味。 沈棠试了试温度,有点烫。他拿着汤匙小心的搅动着,感觉差不多了才推给宋禹衡。 “慢慢吃,时间还早。” 宋禹衡木愣的接过汤匙,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沈棠。 四哥今天好像格外的温柔。 “好好吃饭。” 沈棠捏着他的下巴将头回正。 宋禹衡攥着汤匙半天,才缓缓舀了一勺凑到嘴边。 一碗豆浆,一个猪肉白菜馅的包子下肚,剩下的半个素菜包子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他想着装到油纸包里拿着,等空空肚子再吃,总之不能浪费。 “吃不下了?”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半个包子,“给我吧。” 在宋禹衡诧异的眼神中,沈棠神色如常将半个包子吃完。 “四哥……” 沈棠不是没有吃过他剩的东西,可上回的饺子只是在一个碗里,他基本没有沾,但这个包子是他切切实实咬过的。 沈棠看他:“怎么了?” 宋禹衡不知怎么说,只能摇了摇头。 “吃饱了就走吧 。” 沈棠拿起手提箱,一手依然虚虚揽着他,直到出了挤攘的饭店才收回。 要去贺九家,不好再空手。 于是又去了食品店。 依旧是黑疤,他看到沈棠已经有些不自然。 “沈哥,这是要出门?”他注意到了沈棠提着的手提箱。 沈棠不欲跟他多说,只随意应了声。 出了食品店,他转头带着宋禹衡进了百货店。 以为是还要买点心,宋禹衡顺从的跟了进去。 沈棠却径直走过食品区,到了买成衣的柜台。不待售货员开口,他就提了要求。 “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一条黑色长裤。”接着又报了尺码。 宋禹衡听着,似乎要比沈棠穿的衣服小一些。 “四哥,还要给贺九送衣服?” 沈棠失笑。 “傻小子。” 尽管宋禹衡隐藏的很好,沈棠还是在他眼中看到了怯怯的情绪。 往日就算了,小孩这次是要去县城考试,他见识过不少先敬衣衫后敬人的事,他不希望小孩遭到这样的对待。 拎着东西到贺九家时,他坐在小马扎上搓洗着床单。老太太拿着小孩子玩的风车,在一旁坐着。 “啊,路儿的朋友。你又来找路儿啦!” 她竟是一眼就认出了沈棠。 “来这么早。” 贺九甩甩手,进屋给两人拿了凳子出来。 沈棠说:“等会儿还要坐班车去县城。” 贺九了然。 知道沈棠来的目的,他也不绕弯子。 “按照你的意思我叫人去找了和主任侄子同一批的大学生套话,没费功夫就有了收获。那小子瞧着人模人样,可实在不是个东西。” 公社主任的侄子叫李诚实,四年前得了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进了省城大学医学院读书。 他出手阔绰,样貌也不差,又是个会花言巧语的,没多久就跟一个女生搞起了对象。 大学里谈恋爱倒也正常,可他不但劈腿,还将其中一个女生的肚子给搞大了。那女生家里来闹,李家赔偿了一大笔才将事平了。但另一个女生也因此知道了,贴了大字报控诉李诚实的行径。 而怀孕的那个女生被家里逼着流产,因为月份太大,竟一尸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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