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明显看到他心思转动,还是故意询问:“现在想当保健员了吗?” 宋禹衡毫不犹豫的点头。 “想。” 像个小狗。 沈棠摸着他的青茬,很轻的笑:“你会如愿的。” “四哥。”宋禹衡压着声音,很柔的叫他,像撒娇,满是依赖。 回了家,裘翠兰正跟沈广亮抱怨刚才推举的事情。 “让牛爱华当保健员?她姑姑牛大丫就是个半吊子能教她啥玩意儿?牛福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他也好意思推牛爱华出来,我都替他臊得慌。最好笑的是,居然还真有人选牛爱华,就不怕牛爱华一副药给他们送去见先人!” 看沈广亮的表情,裘翠兰显然已经念叨了好一会儿了。 “要我说,小宋就该记下这些人,往后他们有个头疼脑热求上门就干脆别理,让他们找牛爱华去。” “看你这话说的……” 沈广亮话没出口,就叫裘翠兰堵了回去:“咋,我还说错了!” 沈广亮沉默抽着旱烟,没有再答话。 等裘翠兰发挥尽兴了,进厨房做饭,沈棠才出声。 “卫生所朝向不好,房子也小,我记得牛大夫抱怨过好几次想换个地方。” 沈广亮叼着烟枪,睨了眼他。 “你又想干啥,直说。” 沈棠一笑。 “爸,你们想叫建强跟着小衡学医术。” 父子俩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编筐子的沈卫国和递柳条的建强都停下了动作。 沈棠继续道:“但只教建强一个,流言蜚语肯定少不了,至少牛家那边就有一筐子话等着说呢。” 沈广亮也不抽烟了,烟枪杆在台阶上敲了敲,语气烦躁:“你就不能跟你老子直说!” 沈棠也不绕弯子。 “队里人担心小衡离开后重选的保健员如果不靠谱,出了问题也没个兜底的人,所以才会对他当保健员的事情有异议。如果小衡愿意收队里的小孩儿当弟子呢?” “小宋能愿意?”沈卫国问。 如果愿意自然最好,他一定送建强去拜师。 沈广亮知道,小宋若是不愿意,沈棠就不会开这个口。 “如果小衡成了保健员,卫生室重新选址翻修的事情也不用您操心了。” 沈棠加重筹码。 沈广亮一遍遍捋着油亮的烟枪杆,沉默了许久。 “行了,我知道了。” 沈棠知道,他心里有决断了。 保健员的事情虽然需要公社拍板,但身为大队长的沈广亮的说辞才是至关重要的原因。 虽然沈棠有把握沈广亮会倾向宋禹衡,但他要的是完全的偏向。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所想的这般简单。 公社书记的办公室,除了书记和沈广亮,还有主任和副主任都在。 听沈广亮说完,书记就道:“宋知青医术高,受欢迎,问题他不是出自红旗大队。牛爱华水平较低,但她是土生土长的红旗大队队员,能扎住根。这倒是为难了。” “先前我更倾向于大队的队员们,但出了黄家娃娃被狗咬的事,我就觉得还是要将医术摆在最前头。” 听沈广亮这么说,书记也点了点头。 “那就……” 一直沉默的主任突然开口。 “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主任说:“咱们公社送去工农兵大学的孩子也有一批马上就出来了。他们接受过大学的教育,又是我们公社的孩子,又有医术,又能在公社扎根,不正好解决了沈队长发愁的事情吗?” 他说完,书记和其他几人都没有说话。 公社里谁不知道,主任家的侄子就要从医学院毕业了,也不知怎么还没落实工作。红旗大队这不就正好给他递了枕头。 “能有大学生来我们大队当保健员这自然是好事,但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沈广亮道。 主任立马反驳。 “怎么能叫大材小用。接受广大农民的教育,在实践中提高本领,这是对他们的锻炼。” 主任说的冠冕堂皇,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书记本可以做个顺水人情,让他侄子去红旗大队当保健员,但刚才沈广亮言语中的态度也很明确,而且不论是宋知青还是牛爱华在红旗大队都有了群众基础,再另插人进去,只怕是队员们也不愿意。 他心思一转,突然想到之前去县里开会,卫生院提出的新方案,心里就有了办法。 沈广亮被书记留着在公社食堂吃了午饭才回去。 瞧见背着篓子打猪草的建强先叹了口气,进门撞上沈棠,又叹了口气。 沈棠看他的表现猜想是保健员的事情出了岔子,笑意渐渐淡去。 “怎么了?”
第47章 心里有数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谁知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沈广亮也很无奈。 但凡保健员换个人做,建强学医这事儿就难了。 沈棠沉默,心里琢磨了半天。 “主任侄子回振兴公社了?” “是,我们去食堂时,还碰上他了。” 上了个大学,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说个话总拿鼻孔看人。这样子就是当了保健员,也不是个安分看病的。 “行,我心里有数了。” 沈广亮看着他的背影,哼了声。 “你又有数了?我就不信这事儿你还能叫书记改了主意不成。” 沈棠推着自行车出了门,路过知青所时,就见宋禹衡端着一笸箩的药材在墙头上翻弄。 沈棠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叫他。 “四哥。” 宋禹衡放下笸箩就跑了出来。 “四哥,你上哪去?” “镇上。你有要买的东西吗?给你带。” 话语中带着一股哄小孩的意味。 宋禹衡细细想了想,前几日才去过镇上,爷爷那里暂时也不缺东西。 “没有。” 其实他是想跟着沈棠一起去的。能坐在沈棠的后座,一路上还能说好久的话。 但沈棠这回却没提要带他的意思。 “行,回去吧,”沈棠抬手在他额头上按了下,“日头有点大,你别在外面晒太久,脸都晒红了。” 宋禹衡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才慢吞吞回了知青所。 沈棠到镇上,径直去了黑巷。 今天望风的人是袁洪。有一同去省城的经历,袁洪看见沈棠就殷勤的不行。听说他要找贺九,当即就报了个地方。 “九哥说,要是你来了直接过去找他。” 这是贺九家。从前别说是沈棠,就是他最亲近的几个弟兄都不让去家里找他。 贺九的爸妈死的早,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老太太靠卖刺绣养家,熬坏了眼睛,看人只有个模糊的影子。贺九赚的钱大半都用来给她买药治病,可她身子还是日渐消瘦。 老太太不允许贺九做违法乱纪的事,所以贺九都不让人去家里找他,怕老太太知道他做的营生。 沈棠按着地址找过去,是一个小院。 开门的小青年一听他是来找贺九,眼中初见的惊艳变成了嫌弃,语气不善,随手往里面一指:“那儿!” 这小院东西北三面都有一排屋子,贺九家占着西面的一排。 见是沈棠,厨房里忙活的贺九抽空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先坐,等我把饭焖上。” 厨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肉香味。 贺九将黑面条子铺在洋芋炖鸡的上头,盖上盖,在身上擦了下手走出来。 “你突然来干嘛?”他瞟了眼半开的房门,压低声音道,“是为了去南方的事?我可能去不了了。” 老太太情况更严重了,记忆混乱,也不认人。嘴上念着贺九,却在面对贺九时一脸陌生。 他稍不留神就自个儿出了门,出去又不认识路,总是丢。 要是去南方,少说得半个月,老太太离不了人,他托付给谁都信不过。 钱以后能慢慢赚,老太太是他唯一的亲人却不能不管。 “不是这事。” 贺九松了口气,带着他进屋。 老太太听到有人来,扒在窗口张望了好半天,无奈看不清,心里干着急。 沈棠跟她打招呼,老太太很高兴的应了。 “你是来找我家路儿的吧?他出去了,你等等。我给你拿好吃的。” 路儿是贺九的父亲。 老太太从炕脚的木箱里扒拉出油纸包裹的点心,小心捏了一块放在沈棠手中,剩下的又小心收了起来。 “只能给你一个,剩下的要给我的乖孙孙留着呢。” 贺九对沈棠歉疚一笑。 “你别介意。” “没事。” 沈棠说了今日来的目的。 贺九听完,应承了下来。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打听明白。” 贺九要留饭,沈棠没心思吃,跟老太太说了声,就出了小院。 本来要回去了,路过百货店又停了下来。 牛轧糖没剩多少了,不知道镇上的供销社有没有的卖。 下午变了天,隐隐还有要下雨的预兆。 宋禹衡手里的草药不知道摆弄了多少遍。 他隔一会儿就张望一眼,看看沈棠回了没有。 要是赶上下雨,指不定要着凉。 “宋知青,”沈棠同宗的一个婶子抱着哭到力竭的小孩匆匆而来,“您快给瞧瞧,这娃淘的很,刚从树上掉下来,一边胳膊不敢动,一动就哭。” 宋禹衡哄着小孩,轻轻摸了摸他疼痛的胳膊,明显的肘关节后脱位。 “这是咋了,严重不,要不我让孩子爸带去卫生院看看。” “没事。” 宋禹衡拿了个晒到半干的药材哄着小孩,趁他不注意,一手捏住腕部,一手拇指抵肱骨髁间,猛一用力,只听“格搭”一声。小孩反应过来大哭,宋禹衡却已经松了手。 “好了,就是有些错位。” 婶子半信半疑,轻轻的晃了晃小孩手上的胳膊,他明显没了强烈的反抗,甚至还主动抬手去够宋禹衡手里的药材。 “哎呦,真是谢谢你呀,小宋大夫。” 婶子抱着小孩千恩万谢的走了。 被哭声引出来的知青们瞧见这一幕,感觉再次刷新了对宋禹衡的认知。 唯有王向前不自然的活动了下肩膀。 之前他被宋禹衡卸了肩膀,一直哀嚎到半夜宋禹衡回来才给他重新接上。 “禹衡哥。”苏云舒走上前。 上回她听到萧红叫宋禹衡“禹衡哥”他没有表露出明显的厌恶情绪,于是对于宋禹衡的称呼又从宋知青、宋同志变成了禹衡哥。 “周爷爷要是知道你这么厉害,一定很欣慰。” 宋禹衡仔细观察着药材晾晒的情况,没有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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