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色已晚。还是改日再——” 一语未了,卿玉案便被拉进怀中,薄唇猝不及防地覆盖在他的颈上, 但并非猛烈的攻势, 而是轻柔至极,酥麻的痒意袭来, 令卿玉案有些目眩。 “倒不如,来将军府过夜。”萧霁月低声道。 语气扰乱卿玉案的神思。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半寸。 是错觉么。 为何对方的心跳竟和自己的如此同频。 萧霁月喃喃道:“我等了你四年, 卿玉案,你为什么自始至终不肯回来。” 长风渐起, 摇晃的树影中出现一道违和的黑影,飞速地穿梭在林间,旋即再也消失不见。 终于上当了。 萧霁月的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等到万籁俱静,卿玉案附身过去,贴着萧霁月的耳根,用只有彼此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演够了没。萧大人是不是该放开我了,亲也亲了,你还想占什么便宜?” 卿玉案看向搭在自己肩弯上的手,旋即挑起左眉,像是在揭露萧霁月方才图谋不轨的行径。 “喔,抱歉。” 萧霁月嘴上说的歉意,但眼底还是带着笑意的,看起来倒是很像蓄意挑衅。 “这些假话在演下去,怕是我都要当真了。”卿玉案抬眸。 萧霁月这才不舍地松开手来。 其实想带他去将军府过夜是真的。 心上人也是真的。 或许是防备的缘故,卿玉案主动和他分隔几尺开外,揉揉自己微酸的脖颈: “希望那三个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免得还要演第二遍。” 本就是赌上自己的清誉,若是演的太多,怕是好不容易在神机营立下的军威又要倾塌一次。 “其实也未尝不可。” 萧霁月答得云淡风轻,唇角的笑意早已一览无遗,他又问道: “让万欣荣成为内阁阁老,是让他提携你?你就不怕他落井下石?” 卿玉案轻描淡写地说道:“他的把柄在我手里。我还不想那么容易让他死了。” 按道理来说,明天之前就应该把当时的书信和证据送到监军府上了。 他要先让万欣荣如同昙花一现,然后跌落到最底、让万欣荣跪着求他,折磨够了方才算是尽兴。 “我发现贺大人很像猫儿。性格也像。”萧霁月的目光偏向他,像是在打量什么。 卿玉案不给他多看几眼的机会,抬步就走: “少说两句,小心萧大人哪天落我手里。” “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萧霁月赧笑起来,随后相跟上去。 …… 是夜,藩王府。 按景朝律法,凡遭弹劾或涉案之人都需引咎回避,不必入值而在府邸听候旨意处理。[1] 万欣荣便趁此时机,来到了藩王府上商议之前监军按军法处置万贤良一事。 主厅内的藩王闻鸿光坐在高台上,低低地看着底下的密探,面色冷若霜寒,他问道: “你可看仔细了?” 密探回禀:“看仔细了。萧将军还把贺大人认错成卿公子了。” 闻鸿光抬眼:“哪个卿公子?” 密探迟疑了一会:“就是……汝南侯府的二公子,卿玉案。看当时的情形,应当是思念成疾。” “什么。” 就连坐在藩王旁边的万欣荣都错愕地抬起眼。 闻鸿光冷冷一笑:“还以为是什么英雄豪杰大丈夫,不过也是困在儿女情长的人罢了,不足为惧。那些奸佞断不能留。” 万欣荣心中微微一惊。 众人都知皇上最为厌恶男风,可彼时监军和将军的事情必定人尽皆知。但监军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自己的把柄掌握在监军手中,监军此举这是告诉自己,倘若萧霁月过得不顺,那自己的首辅之位必定不保。 当下这个首辅之位,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跟着卿玉案要。 万欣荣试探着问道:“那……卑职的事情如何是好?” 闻鸿光语气沉了沉,说道:“既然贤良已死,欣荣你若想保命,便只能将过错推卸。” 和卿玉案所说的不尽相同。 万欣荣握紧拳头,但最后又无力地松开。 “是。卑职告退。”万欣荣垂首,起身拜退。 在他即将跨出门槛时,藩王又补充道:“既然事情已经闹到了皇上那头,明日上朝记住本王所说的话。那两个人的性命断不能留。” 万欣荣知道,藩王指的是卿玉案和萧霁月二人。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是。” 而躲在墙根旁的世子闻子明正在偷看这一幕,在万欣荣即将转入墙根的时候,飞速地跑向黑暗之中。 他这才知道,原来父王和漕运总督大人原来都想要贺监军的性命。 更深露重,闻子明急匆匆地奔入王妃的寝宫,略带哭腔地说道: “娘,娘亲,大事不好了。” …… 翌日,一抹熹光从地平线升起,内阁、五府、六部众皆至午门前。 寅时一刻甫到,只听得三通鼓响,禁军旗校早已手执戈矛先行护道排列,地位显赫的大臣率先下轿入列。【2】 礼部鸿胪寺的人清点例朝官员人数后,手持黄册名簿报了进去。 卿玉案也挪步到东檐柱前。 等待的期间,卿玉案的肩膀也被人轻轻拍了下,他转过身,正巧看到萧霁月的笑颜: “好巧啊,监军大人。” 同时他还看见了其他官员莫名其妙的凝视。 卿玉案知道,多半是昨日密探把消息散播出去了。 但在皇极门丹墀上等候的卿玉案并不想再丢人现眼,说道: “在下不觉得很巧。而且皇极门不许高声喧哗。” “诶。你瞧。” 萧霁月下颌一扬,低低地说着。面颊上是说不尽的笑意。 卿玉案抬眸看去,藩王闻鸿光与漕运总督被同时召进殿中,随后首辅与次辅也被召了进去。 漕运总督总觉得背后有一阵凉意,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去,对上卿玉案那满是寒意的瞳眸,猛地转了回去。 果不出卿玉案所料,万欣荣将一切罪责推卸到秉笔太监阗何忠与次辅郦苍身上,指责一切都是郦苍指派阗何忠暗中挑唆,甚至还将当时阗何忠与西域交易乌沉香的相关证据全都抖了出来。 冶清昼走入众人视线之中:“宣应太医与镇南将军觐见——” 冶清昼话音刚落,太医馆的一位头戴帷帽的太医端着乌沉香,应太医回头与卿玉案对视一眼,旋即缓缓走上御道。 跟在身后的萧霁月恰巧看到这一幕,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又是什么人。 随后,丹墀外的朝官听见殿内的皇帝勃然大怒,拂袖将桌案上的物什全部扫落在地。 萧霁月很轻松地站到卿玉案身边,没等对方站定,卿玉案便问道:“怎么样?” “不是御道不许喧哗吗?”萧霁月笑眯眯地问他。 卿玉案幽怨地看向萧霁月,懒得继续解释下去。 “好了,不逗你了。” 萧霁月转为一本正经地模样:“次辅郦苍和万贤良利益熏心,不惜让外族利用巫蛊之术控制神机营,万欣荣把自己的罪责卸了个干净。” 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但万欣荣好歹当过几年总督,总归有些本事。 于是万欣荣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万贤良的身上,甚至颠倒黑白,说是让万贤良主动自首,演绎了一出大义灭亲的好事。 也只有万欣荣能够干得出来。 冶清昼扫视文物群臣一眼,眸中笑意更甚: “请次辅郦苍接旨。” 看到冶清昼不怀好意的笑容,郦苍向前膝行一步,眼中满是惊恐,说道: “臣接旨。” 冶清昼冷漠地看向郦苍,把黄绫卷轴圣旨展开,朗声读道: “今有大学士郦苍与秉笔太监阗何忠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联合外敌谋害神机营将士,欺上瞒下、罪不容诛,大理寺与已将汝等罪过一一查证,确当属。,即刻下诏,立即处斩次辅,诛灭九族,念及阗何忠往日攻绩,责令其为都监潼关屯田。” 听到这个消息,年近耄耋之年的郦苍脸色泛白,当即倒了下去,幸好有旁边的人搀扶。 当时阗何忠作威作福,处处都想压掌印太监岑鸿远一头,甚至阗何忠的干儿子殷雪都欺负到自己头上,终于轮到惩戒他们的时候了。 “潼关漕运总督万欣荣除奸有功有功,接替次辅郦苍之位。” 冶清昼读完圣旨,便走下丹墀,万欣荣受宠若惊地磕了两个头,双手摊开向上,却是什么都没接到。 冶清昼冷冰冰地说道:“次辅大人,劳烦让一让。” 他擦着万欣荣的肩膀而去,脚步转向卿玉案,万欣荣错愕地转头。 冶清昼继续念起圣旨:“经藩王妃举荐,监军贺迦楼品行端直,特擢任翰林院侍讲学士一职,仍掌潼关神机营监军,封太子太傅。” “……”看到冶清昼把那黄绫卷轴递到卿玉案的手中的景象,万欣荣从愕然到气愤,到忽然低低地笑出来。 哈哈,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有监察御史的令牌和兵部的堪合,原来是早就串通好的。 真是陪他演了一场好戏呢。 但卷入这场暗涌的并非只有他们几人,听到这里,殷雪的身形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冶清昼提前设下的计谋。 只要阗何忠下台,他在东宫除了太子,再无可以依靠之人,以后想在朝廷立足,恐怕更是举步维艰。 殷雪看向卿玉案瘦弱的背影,微微晃神:这个新任的太子太傅……到底是何许人也。 卿玉案接过卷轴,深深叩首:“臣,谢陛下隆恩。” 距离他替整个汝南侯府复仇的大计又近了一步。
第50章 五月伊始, 原次辅郦苍斩首示众,抄家所得的银两全部充公,万欣荣也顺理成章接替了次辅位置, 一切都有条不紊按照卿玉案的安排进行。 而卿玉案来到东宫的前夕,却再次被藩王妃叫到府邸上,刚进府邸上世子闻子明便跑到卿玉案的跟前: “先生终于来了。” “王妃、世子。”卿玉案微微俯身。 藩王王妃早就在主厅等候多时, 卿玉案接过侍女沏好的茶水, 坐在宾客的位置,说道: “我并没有驱赶大人,更无苛责于贺大人的意思。但我举荐大人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尽量与萧霁月避嫌。” “……避嫌?” 卿玉案假装费解地抬起头。 王妃颔首,说道:“最近京城传言贺大人与萧将军接触甚密。可是确有其事?” 卿玉案挪移过眼,眼睑下的小痣映得他格外动人,王妃甚至都有些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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