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萧将军四年都不动心, 见了这位监军大人才动心, 甚至连子明都巴巴地盼望他回来,只怪这位贺大人生错了男儿身,若是女儿身便好了。 卿玉案垂下眼帘,掩盖住眸中一闪即逝的狡黠,轻声问道: “在下不懂王妃的话究竟是何意思。我与萧将军之间只有公事, 其他并无瓜葛, 只是京城流言甚多。” “那样最好。” 听到这话,王妃欸乃一声, 低声说道: “我知你向着谢家,故此我不瞒你。当下内阁已有谢玦的消息, 萧霁月恰好与其特征相符。而他却最为记恨汝南侯府,他若把你认错成卿玉案, 只恐别有他意。” 卿玉案抬眸,眼眸中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藩王妃继续说道:“只恐萧将军接触你别有原由,记得万事提防萧霁月。我今日让你出来,也是想提醒你,萧霁月此人心机颇深,若是被他毁掉清誉、没了前途便得不偿失了。” 王妃不知道的是,她所感恩的贺大人,甚至也将王府纳入可掌控的棋子范畴内。 最狼子野心的哪里是人人忌惮的萧霁月,而是看似本分的卿玉案。 “在下晓得,多谢王妃教诲。” 卿玉案恭敬地应答着。 等卿玉案心事重重地离开时,天色已暗,天边隐约有红云浮现,一匹青鬃马拦住了卿玉案的去路。 “真是巧啊。在这都能见到贺大人。” 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撞入卿玉案眼帘,萧霁月翻身下马,朝着伸出手去,笑道: “上来。我带贺大人去东宫。” “恭敬不如从命。”卿玉案这次没有犹豫,握住萧霁月温热宽厚的掌心上马。 五月的风轻柔地吹拂两人的脸,萧霁月慢悠悠地问道: “藩王妃又同贺大人讲了什么?” 卿玉案轻描淡写地说道:“王妃告诉我离你远点。” 萧霁月也不气恼:“……我有这么惹人厌吗?” “呵,你长得好看。王妃怕我耽于你的美色,从此自毁前途,万劫不复。” 卿玉案的一句玩笑却逗笑了萧霁月:“我是有怎么样的本事,居然能让贺大人万劫不复?” 卿玉案淡道:“没有这个可能,我不喜欢男人。” 迟早会喜欢的。 萧霁月不动声色地想着。 夜色渐深,丹墀只有几位迎接的宫人忙碌,萧霁月的脚步忽然停下。 到地方了。 卿玉案下马,任由宫人整理他的衣冠,脚步方才迈出一步,手腕便被人拉住。 卿玉案的脚步一滞。 萧霁月又要干什么? 周遭静的只能听见缠/绵不断的风声。 萧霁月依依不舍地看向卿玉案:“这一去就是七天,我该怎么想你啊。” 除却假日,太子太傅每一旬方可有一个休沐日,以外都是在东宫的。 当时明明都传闻萧霁月对亡妻有多深情,到现在不还是抓着另一个无关的人不放? “请萧将军自重。” 卿玉案内心升起无名火,他抽离手腕,稍稍活动关节: “当时逢场作戏就罢了,莫要入戏太深了。” “去吧。一旬后见。对了,你身体未愈,把这个带上,治风寒的。前几日见你咳嗽。” 萧霁月“嗤”地笑出声。 看起来他今日心情不错,丝毫没有气恼之意。 卿玉案接过药包,唇角几不可查地扬起弧度:“难得你还费心。等一旬后我再请你去百花楼喝女儿红。” 不知为何,从到潼关时他的身体便大愈了些,一切往好转的方向发展。 “那就多谢贺大人了。”萧霁月莞尔。 想不到卿玉案使性子的时候也是蛮可爱的。 卿玉案要是告诉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好了,毕竟早就成亲过一次,还要像萍水相逢的人处之,着实有点难捱。 不过一旬后草长莺飞、山花烂漫,更适合他们相见,他们来日方长,不差这片刻温存。 等卿玉案走远,一道黑影蓦地从披檐跃下,容兰飞速走到萧霁月背后作揖,急急地说道: “将军,神机营出事了。” 萧霁月分去半分目光:“什么事情?” “将军请看。” 容兰将一纸条递去,萧霁月草草浏览一遍,面容上的笑意顷刻消散。 萧霁月面色阴沉,他将纸条折起,语气定定地说: “即刻回潼关。这件事切不能让监军知道。” 容兰迟疑了片刻:“是。” …… 与此同时,卿玉案手握书卷,缓缓踱步迈入东宫内。 “殿下,跑慢些,小心跌了。” “殿下,等等我们呀。” 甫至东宫,便听几位女官与小太监跑着追逐一人,一位身着锦袍的少年奔至卿玉案面前。 谢朱颜先是微怔,旋即绽开笑颜: “你就是新来的太傅么?” 四年不见,谢朱颜都已经长到自己肩膀高了。 卿玉案应道:“回殿下,在下贺迦楼。正是入值的太傅。” 身后的女官终于追上了谢朱颜的脚步,先是气喘吁吁地平和气息,旋即说道: “之前太子都不喜欢翰林院的先生,今个贺大人来了,太子殿下竟然直接迎接上去了。” 旁边的小太监也应和道:“是呀,太子为了等太傅等到深夜呢。” 谢朱颜拉着卿玉案的衣袖,热忱地介绍着东宫内部的布局,又指着不远处的小阁楼: “那里就是太傅住的地方啦。明日辰时太傅大人就可以到书房啦。” “殿下,已经到子时了,该回去歇息了,不然明日太傅也会头昏的。” 从阴翳处转出一道白衣身影,殷雪披散着青丝,温和地说道。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朱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哦,大伴说的对哦,我都忘了。太傅大人你快去休息吧。我也睡觉去啦。” “好。”卿玉案稍稍颔首,便径直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待谢朱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处,殷雪方才收起温润的笑容,倚在墙角盯着卿玉案。 “看来殿下是真的喜欢太傅大人呢。可不光是殿下觉得太傅大人眼熟呢。”殷雪勾着发尾,低低地说道。 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后,卿玉案停下脚步。 殷雪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 “真是好久不见啊,卿二公子。” 卿玉案的心剧烈阵痛,他诧异地回过头,却见殷雪指尖夹着一柄木簪,正是前一世萧霁月所刻。 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熟悉吗?” 殷雪唇角勾起笑意:“你猜猜,这东西杂家是从谁的身上找到的?” 卿玉案警惕地看着他:“从谁的身上找到的?” 殷雪端详着那只木簪,眼底划过一丝不屑: “要不是新来的次辅清剿贪墨的朝官,恰好查到监察御史还有这种东西,杂家都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重来一世过。卿二公子果然命大。” 除了自己以外,殷雪也是重生一世之人? 卿玉案心中一紧:“你们把冶清昼怎么了。” 殷雪将木簪收入怀中,嘴角的笑意更甚: “你不是很自诩聪慧么,怎么会猜不到呢。” 卿玉案的心中莫名升起不详的预感。 殷雪慢条斯理地走到卿玉案身边,欸叹道:“干爹看不起我,认为我没有大作为。但事实证明,他坐得到的位置,我也能同样坐到。” 莫非他现在已经是东厂提督了?那冶清昼便应当是被押进了东厂。 万欣荣应当是知道自己对万贤良下手的事情,掺和着冶清昼,既然无法对付自己,就从身旁的人下手。 “太傅为人清廉,受世人赞誉。可要远离墨黑之人,小心像汝南侯般重蹈覆辙哦。” 殷雪语调平常,但字里行间皆是暗示,像是刀子般剜在卿玉案的心口。 卿玉案强行镇定,沉沉地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放心,就是让御史大人吃了点小苦头罢了。唉,本来杂家还想知道更多的,可惜那位御史大人嘴可真严。” 殷雪摇摇头,似乎是惋惜。 原来重生的事情,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那便多谢提督了。”卿玉案攥紧双拳,旋即又松开。 当下朝局不稳,现在贸然前去唯恐掀起轩然大波,几日后,无论是殷雪提前设好的局,还是无甚危险,卿玉案都必须前往。 殷雪按上卿玉案的肩膀:“既然已经成了太傅,现在就当以太子之事为重,杂家会保守秘密。也望太傅大人掂量几分,少惹事上身、溅得殿下也满身泥污——” 他郑重吐出几字来:“莫要忘本。” 说罢,殷雪扬长而去。
第51章 十日后, 潼关神机营。 此时天际乌云密布,滂沱大雨持续十日不停,一道闪电划破了长空, 在漆黑的夜里映出几条惨白的银蛇。 萧霁月跟随容兰策马而归,刚入校场便见几个将士把已经魔怔的壮汉拖入营帐内,壮汉口里还絮絮叨叨地喊着: “给我乌沉香。给我!” 壮汉刚到营帐, 萧霁月就嗅到了一身臭酒味, 他皱皱眉,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一旁的老校尉燕兴怀一脚把壮汉踹到,唾沫横飞地怒斥道: “狗屁乌沉香,你知道那玩意什么东西吗就要?” 从始至终,萧霁月也不曾说话,只是抬起手,示意让校尉不要再说下去。 毕竟知道“乌沉香”的人越少越好, 免得惹得军心不稳。 趁着这个空档, 那个壮汉耍着酒疯,厉声喊道: “要不是那个监军,乌沉香又他妈的怎么会断!前几天我出神机营买都不让!你们是把我们锁在神机营吗?” 萧霁月捕捉到了字眼,眸中满是凛冽的杀气: “买?去哪里买。” 那壮汉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上头的醉意也醒了不少, 立马打住了这个话题, 不再吭声。 壮汉身旁通行的人也不由地咽了口吐沫,结结巴巴地说: “他喝多了。将军不让我们出、出神机营也是为了我们考虑。不是老郭说的那样。” “问你呢, 耳朵聋了吗!” 茶杯猛地掷到地上,众人惊恐地抬起头, 却见萧霁月阴沉着脸,目光锐利浑身散发着令人胆颤的杀伐之气。 “说。” 简单明了两个字, 带着摄人魂魄的威严,众人心脏都跟着颤抖起来。 容兰回忆起来:“前几日确实有人到风陵渡。但燕校尉只是瞥见了身影,还以为是当地渔民。” 也是,新漕运总督尚未上任,阗何忠作为河道监察也尚未从京抵此,卿玉案还在东宫任教,风陵渡便无人看管了。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空档,正是交易乌沉香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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