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知道的。萧霁月。” 他眼中万般破碎:“你就是无情无义的人,这辈子不得善终,就该永受众叛亲离之苦。” 萧霁月当即看到卿玉案的衣袖内,那颗闪烁微微荧光的小石。 这,便是开阳神印吗? 萧霁月心底一沉,趁着众人不备,将他的衣袖重新遮掩上。 钟觉浅追问道:“如何了。” 萧霁月回到钟觉浅跟前:“回都督,那开阳神印尚未搜查到,不如将此人押送到大牢,回去慢慢审谳。” 钟觉浅没察觉什么异样:“恩,也好。带回去吧。” …… 翌日清晨,天未明,大雪。 萧霁月身披厚氅,赶着清早赶到大牢,身后跟随着七|八个精侍。 钟觉浅安排这些侍卫,一来是想着给萧霁月多个助手,二来是因为钟觉浅生性多疑,更是怕萧霁月来偷偷救人。 这牢内阴冷潮湿,时有虫鼠出没,疫病频发。历来这铁牢是重犯聚集之地,很少有人出入。 与此同时,萧霁月的手上握着卷好的藏蓝鞭绳,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掌心。 路过各个铁牢,犯人便畏惧地垂头。 毕竟他们都见识过这鞭子的威力,这鞭绳上有小铁倒刺,抽一下比被猛兽撕咬还要痛成百上千倍,难以愈合,只能任凭其溃烂。 这几鞭子下去,要是体格不好的,即便不是殒命,半条命也能给打掉了。 “是这里了。” 萧霁月在一道铁门前停下,看守的门侍将锁打开后,他踱步走进大牢中。 …… “哒、哒、哒——” 这小小一方囹圄回荡着令人胆颤的声音,每进一步,危险的讯号便更高一些。 卿玉案的眼中恨意昭昭。 “你来了。”卿玉案冷不丁地说。 “恩。”萧霁月垂下眉眼。 萧霁月屏退身后的侍从:“你们到外面等着罢。我一会便来。” 副指挥使双手抱臂,面部毫无表情,他扔给萧霁月两个小瓷瓶,都是能强行延寿与疗伤的药,极其罕见。 “我的命可真珍贵。是为了神印的秘密吗?我也不知。” 人都走后,卿玉案大口喘着粗气,讽刺地说道。 萧霁月垂下眼眸。最后依旧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看见卿玉案微微敞开的衣领,衣襟内白皙的锁骨高低微微起伏,其下方遍布紫、红色的鞭痕淤青。 看来钟觉浅已经开始提前下手了。萧霁月蹙眉。 他将自己身上的厚氅披到卿玉案的身上。 萧霁月看着他身上的伤沉默良久,然后伸出手,抹掉卿玉案左侧脸颊上的新血。 而萧霁月从怀中把从库房偷来的钥匙取来,将卿玉案的一只伤势较为严重的手的铁链开锁。 萧霁月从瓷瓶拈起一颗延寿丹,放在卿玉案的唇边,一如当年,身体抱恙的卿玉案躺在床边,萧霁月整宿整宿陪在自己的身边那样。 萧霁月一言不发地从怀中取出药,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纱布,在上面细心的撒好药,但卿玉案一袖甩开了他。 这种施舍,卿玉案不稀罕。 更何况,萧霁月应该巴不得自己死吧。 萧霁月也没有否认,只是卑躬屈膝地捡起地上的金疮药瓶,重新想为他包扎: “你冷静一点,我在给你疗伤。” 这种疗伤不过是杯水车薪了。 卿玉案晓得,萧霁月留着他在这里苟延残喘,不就是为了开阳神印的打开么? 惺惺作态。 卿玉案极力抬起那只受伤的手,猛的抬起他的下颌,冰凉的触感让萧霁月始料未及。 他用虎牙狠狠地刺破萧霁月的唇,然后对着他的舌头咬了下去,又将药丹递了过去。 “唔——” 萧霁月大惊,手中的药洒落一地。 唇齿相接的缠|绵与温存,刹那稍纵即逝,萧霁月下意识地与之抽离。 ——很痛。 萧霁月和卿玉案的唇片俱度上薄薄的血。 “钟觉浅是让你来找我要开启的机密吗?” 那一抹艳红,让卿玉案的神情更显奇魅诡谲。 瞧见不远处的鸩酒,卿玉案夺过一饮而尽。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装什么?而且我很好奇一件事——” 卿玉案看到萧霁月默不作声的反应,反而更加笃定起来,他戏谑道: “投奔灭门凶手来复仇,那些人却还逍.遥快.活燕安王和王妃看到你这般陷害汝南侯府该有多难过啊,枉费我娘亲舍命救你。萧、恩、卿。” “恩轻”二字,此刻显得讽刺无比。 萧霁月睚眦欲裂:“你说什么,当年到底是谁烧的王府?” 卿玉案生生呕出一口黑血,旋即愈来愈多,染红了一大片衣衫。 卿玉案凛了眉目,他歪着头绽开笑意,一言不发。 萧霁月发了疯般地抓住卿玉案的肩膀:“你说啊。当时不就是汝南侯亲口承认的吗?明明是他做的!” 数不清的信件从卿玉案的怀中散落。 当年是景祐帝用一城做交换,密谋与鞑靼族毁灭燕安王府,汝南侯拼死抵抗,燕安王却在万箭齐发千钧一发之际,将卿咏才引到安全地带。 唯有活下去。 唯有成为帝王心腹。 唯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卿咏才不得不那么说,不得不替帝王背负弑弟之罪。才能继承燕安王遗志,才能后续替燕安王复仇,找到燕安王府之子,才能有能力去保护他,看他推波助澜、掀荡乾坤。 可是连卿家遭受非议才凝聚起的这般信念,也被萧霁月亲手摧毁了。 …… 卿玉案后知后觉自己的努力有多么可笑。 卿玉案大可以现在和萧霁月同归于尽。 但他更想要让萧霁月活着、风光明艳的活着,带着百人、千人、万人的累累血债,好好的活着,死后好下地狱,遭受三途千年苦痛。 他要让普天之下的人都知晓,萧霁月是多么忘恩负义的人。 “下辈子,我要让你名利尽毁,我一定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你一劫。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萧霁月,你永远配不上谢玦的名字。你不配!” 卿玉案在他的耳边呢喃,语气间满满的恨意,鲜血染红他的皓齿。 他从前只觉得谢玦与萧霁月的容颜颇有相似之处,从未觉得谢玦就是萧霁月,如今他终于懂得了。 记忆里的谢玦,是谁也配不上的。 一字一句却让萧霁月听得如同刀子一片、一片剜肉般疼痛。 卿玉案嗤笑道:“你这么惜命,都能做到和凶手与虎谋皮,那我祝你长命百岁、不骞不崩……遥叩芳辰,生辰吉乐,萧、恩、轻。” 卿玉案的话语愈来愈轻,最后他又是止不住的咳血。 他的大限将至了。 他不信萧霁月不会悔及余生。 “卿玉案,你不能死!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当年是谁做的。”瞥过书信后,萧霁月的声音颤抖。 明明钟觉浅说过这杯酒没有毒的。 明明钟觉浅说过,只要完成任务就给救活卿玉案的解药的。 他拼了命地从瓷瓶中寻找另外一颗延寿丹。 怎么会找不到! 卿玉案强撑着笑:“萧霁月,我好恨你。” 下辈子,他不会再喜欢了。 “卿玉案——” 任凭如何呼唤,萧霁月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卿玉案的口中忽然呕出一大口鲜红的温液,旋即那清澈的双眼便再也没有了生机。 他那二十三载的光阴,连同开阳神印打开的秘密,全在漫漫雪夜埋没,随风雪寸寸催折。
第30章 (第一更)事变 “殷雪呢?我问你, 殷雪那个没根的在哪呢?!” 萧霁月腥红着眼抓紧一旁容兰,不断嘶吼着。 “殷公公应……应该还在太子殿。”容兰弱声回答。 忽然,不远处传来敦厚温和的女声, 但还是能让有心人嗅到杀机。 “指挥使大人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太子叫公主殿下来的?” 萧霁月抬眸望去,正发现谢君绸拦住了他的去路。 萧霁月满眸敌意,不悦地问道: “我去何地与公主殿下有什么关联吗?” 今日的谢君绸的衣着不似往日的将军战袍, 相反却是一身绣着玉兰大红宫袍, 拘谨和煦许多。 空气中充斥着火/药气味。 “不必去寻了,去了也是徒劳,解药也不用给他找了,这东西是铃兰夫人所配。” 沉默了半晌,谢君绸面无表情地瞅着倒在地上的鸩酒杯,一字一顿地说着,语调平静。 传闻铃兰夫人周游个各国, 行踪不定。她极其擅长制药, 毒性极强、而且十分难求。但唯独只有一点:所有毒毒性无解。 萧霁月僵在原地。 一时之间,萧霁月竟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万丈深渊,坠落谷底。 谢君绸补充道:“这种药只消一刻的功夫,便可以瞬间毙命,魂魄散入三途, 无人可渡魂入轮回。” 萧霁月语气沉了沉:“玄学一类, 我向来不信。” 谢君绸乜斜一眼他:“信不信随你。本宫也自然不晓得鬼神之说,只知战场杀敌。” 萧霁月半信半疑地说道:“所以那颗能治卿玉案恶疾的药……” 谢君绸打断了他的话:“容兰。你来说吧。” 六扇门是皇室直属的组织, 容兰身为六扇门的人,如今又成了萧霁月手下斩情堂的得力干将, 自然消息灵通许些。 之前容陵的死还没让容兰的心结解开,他惶恐地说道: “后来指挥使司给大人的药, 包括这次的药,掺了几味大寒之物,还掺了……” 容兰说着,不自觉偷觑了萧霁月一眼。 萧霁月的目光越来越冰冷,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差。 容兰纠结该不该继续说完,萧霁月握紧了拳头,厉声说道:“说!” 容兰的声音愈来愈低,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 “……是草乌和银杏。” 这两味都是慢性草药,长年累月服用,毒素会沉积在人的体内,草乌的毒素最为霸道,而且会随血液流动而蔓延到骨髓中。 而银杏的毒则比较缓慢,一旦发作起来,就是万箭穿心之痛,需得用特殊的法子才能逼出来,一点点蚕□□元,经年累月早就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 可是卿玉案却不知情地用药四年。 该有多疼啊。 可明明这么疼,明明都自顾不暇了,为什么一见到自己还会笑,还会担心自己吃不饱、穿不暖。 就是因为喜欢吗?仅仅是因为“喜欢”这么简单吗? 萧霁月不解。 但这些草药,一般都是由朝廷掌管,但是如此重大之事,为何他从来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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