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叶声唇瓣动了动,没吭气了。 不是楚城寒。 楚城寒的手已经碰过他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他很清楚对方指节上哪里有茧子,也知道对方的指骨有多长,手掌又多大。 这个人不是楚城寒,他是谁? 不过片刻男人便松了手,轻声同他道:“陛下睁眼瞧瞧,还会刺眼吗?” 时叶声便睁了眼,借着壁灯微弱的光,他看到了面前人脸上的马赛克和身上陌生的官袍。 也不是阎生,这是谁? 时叶声陷入了茫然,他怔怔望着男人,企图在小皇帝残存的记忆里找到有关这个人的记忆。 但小皇帝没给他留下太多线索,自从小皇帝再也无法看清人面之后他的性情便差了许多,再加上身体上的病痛,让他总是没办法将注意力放在与旁人的相处之上,从前或许还算得上乖巧活泼,后来却越发孤僻。 因此他的记忆里除却张祥、太后还有阎生的身形,其他人都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时叶声忽然眨了眨眼,脑中一片清明,忽然歪了正题。 病痛。 小皇帝从被找回来时便染上了奇怪的病症,发病时身躯寒冷,无法用外物捂暖,寒意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的一般,让他在发病期间无时无刻不处于痛苦之中。 因为病痛的侵袭,小皇帝的脾气变得阴晴莫辨,没有多少心思能好好去治理国家,只能全权交由太后把控。 小皇帝当初或许是中了毒,毒伤了视觉系统,因此才不能辨清人面,至于为什么能看到楚城寒的脸,他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也来不及想。 将他带到内室来的男人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点燃了壁灯,尚且还没有回头,问时叶声:“陛下来藏书阁想找什么?” 时叶声有些警惕,他没回答,只道:“将烛灯给我。” 话音刚落,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时叶声下意识合起了唇瓣,摒住了呼吸。 他又被男人捞回臂弯里,男人似乎想要安抚他,微微弯着身,在他耳边小声说话:“石门材质特殊,外头听不到声音。” 呼吸太过湿热,时叶声感到一股阴森的,像是蛇攀之后留下的黏腻冷意,后脊蓦地打了个寒战,下意识侧着脑袋想要远离他。 他很不喜欢同陌生人距离太近,男人已经超过了他的安全距离,会让他随时处在不安的状态下。 楚城寒昨夜抱着他的时候倒没有这样的感觉,时叶声还以为是因为灵魂转换导致身体感知发生了变化,没想到现在这份厌恶又一次升起来,让他浑身不舒服。 时叶声觉得自己还是很像视觉动物的,他很喜欢被楚城寒抱着。 他挣了挣身子,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抗拒,没过多强求,顺从地松了手。 时叶声靠着惯性向前扑了两步,又被男人捞住了手臂,耳畔传来门外人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太清楚。 时叶声轻轻蹙了蹙眉,贴身靠在石门上,这会儿终于听清了。 中年女人的嗓音平平静静,语速也很慢,似乎在同谁说话,问:“不是说时叶声来了藏书阁,人呢?” “回太后,奴才们也只是看见陛下往藏书阁这边过来,并不确定陛下在里面。” “一群废物。” “藏书阁平日有李大人在,看管太严,奴才们也进不来。” 外头安静了片刻,时叶声猜那太监口中的李大人或许就是自己身后这位,这人倒是有些印象,似乎是当朝宰相,名叫李尽风,很年轻,也很有本事。 开国国君打江山时李家便跟着一起,建立国都之后李家主动让权,退居家乡,后来又被皇帝请回去做宰相,分管藏书阁。 李家的地位要比太后的母家高许多,哪怕现在李家已经不如以往,但仍然足够引人忌惮。 李尽风管着藏书阁,里面都是皇室的秘辛,平日外人不能随意进入,连小皇帝都不可以。 太后半晌没说话,太监们也不敢说话,时叶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带着紧张的急促感,不大不小地回荡在耳畔。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来,逐渐远去了,连带着话音也一同含糊飘渺起来:“去找,找到后,让陛下到长乐宫,哀家有话要同他说。” “陛下,”男人在他身后小声道,“太后想必还要在藏书阁外安插人手监视,等会儿臣带着陛下从后院翻墙出去。” 时叶声转过脑袋来看他,神情冷冷淡淡,也没说好,只是上下打量着男人的发髻和衣着以及他的身形,而后又举着灯绕到内室中间去,借着烛光观察周围的东西。 皇室的秘辛没有放在外头,果然是藏在内室里的,时叶声翻找着书架上的本子,一心二用想,前夜他和楚城寒在藏书阁纠缠的时候,这人又去了哪里? “许久不见,陛下,”男人语气带着些克制,又好像还有些别的情绪,自觉站到时叶声身边来,“尽风在邯城多日,一直忧心陛下的身体。” 果然是李尽风,时叶声翻书短暂地停顿了一会儿,没让对方发现异常。 语气这么熟稔,是小皇帝从前认识的?为什么小皇帝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时叶声不动声色,他知道李尽风掌管藏书阁,或许有些事情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现在朝堂上局势混乱,时叶声没有可以信赖之人,须得万事小心。 他摩挲着纸页,半晌才问:“何日回来的?” “昨日夜里。” 时叶声的手顿了顿,又听李尽风道:“回来时时辰尚早,本想去见一见陛下,叙叙旧,又想着陛下体弱,恐怕早已歇息,便没去叨扰。” 李尽风欲言又止,直盯着时叶声的后颈看,视线灼热又明显,让时叶声感觉有些不适,像是被什么毒蛇猛兽当成了猎物一般。 这道视线还挺熟悉的,同那天阎生望着自己时一般无二。 他下意识回过身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后颈,面色冷而无情,嫣红唇瓣动了动,开口一瞬李尽风便先一步道:“没想到昨日陛下忙于房事,幸亏没去扰了陛下的雅兴。” 时叶声一堆话堵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就这么不吭气了,他觉得李尽风有些阴阳怪气,但又说不清究竟怪在哪里。 他将书拿到手里,抬眸瞥了对方一眼,淡淡道:“知道便可。” 秘辛中的时间线更清晰一些,是李尽风后来又重新整理过的,时叶声在上头看见了他的署名。 李尽风应该知道小皇帝身体上的疾病,那便没有必要再故意遮掩,免得引起更多的怀疑。 他翻到了小皇帝七岁时的那次围猎,当时小皇帝有三个皇兄和一位皇姐,公主跟着女眷在一旁闲谈家事,小皇帝和哥哥们一同去捉野兔。 那时老皇帝有让守卫去跟着皇子们以保护他们的安全,后来据守卫所说,几个皇子去到林间深处时被一头鹿吸引了目光,逐鹿时小皇帝便和皇兄们走散了,守卫让小皇帝先回营帐等待,之后便遇到有人故意放出大雾,一瞬间便和小皇帝失了联系。 后来隔了许多天,宫中的侍从才在山崖下的涵洞里找到小皇帝,小皇帝身上没有皮肉伤,但浑身冰冷昏迷不醒,回到宫中让太医医治也没什么效果,最后还是太后举荐了一位民间大夫,为时叶声扎了两针后便苏醒过来。 但小皇帝醒来之后便再也无法看清旁人的脸,甚至连自己的脸都看不清楚,老皇帝觉得事情蹊跷,没讲事情声张开来,私下抓了那大夫才知道小儿子中了骨寒之毒,没有根除的解药,需要长期调养,但大夫也不知道小皇帝患上了眼疾。 时叶声轻轻蹙着眉,将书放回了原处,回身望着李尽风。 李尽风没多问,也没催促,烛灯已经快要燃烧殆尽了,在内室里发出微弱跳跃的光,他拢着那簇很小的火苗,为时叶声照明着。 时叶声眼睛晃得有些痛,他垂了垂眸,漠然道:“出去吧。” 他穿来的那日小皇帝或许已经发现内室的机关了,楚城寒尾随他而来,在藏书阁外室潜伏,等着小皇帝出门一瞬便出手发出攻击。 而就是在那一瞬,时叶声穿来了,顶替了小皇帝的身体,成为了他。 然后他又在自己昏睡的时候打开了内室的石门,看到了小皇帝无法辨清人面的秘密。 * 李尽风是文臣,但自幼习武,功夫不差,他带着时叶声出了内室,没光明正大从前院出去,绕到屋后抱着他翻墙而出,又一路躲躲藏藏去了御花园。 时叶声颠得有些想吐,他不知道是不是小皇帝身体的原因,一旦和李尽风亲密接触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李尽风将他藏在假山下,轻声道:“有几个宫女正往此处过来,陛下先藏好。” 时叶声点了点头,李尽风忽然伸了手,拨弄了一下他的碎发。 时叶声顿时后缩,躲了过去。 李尽风那只手僵在半空中,时叶声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李尽风神情还算平静,他捻了捻手指,将手收了回去,叹息说:“不过几月不见,陛下便与尽风生分了。” 那边宫女的脚步声走近了许多,李尽风还是站在时叶声这边的,没打算多待。 他起了身,时叶声颊边风声呼啸而过,再瞧时已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宫女交谈的声音近了,窸窸窣窣的,似乎在说太后发怒的事情,说时叶声玩物丧志,不愿去上朝,人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宫女们转过弯来,临近假山时才瞧见时叶声正坐在草丛里,半人高的杂草挡住了他的大半身形,那张漂亮的脸上平静而无情绪,安安静静地自下而上将那几个宫女瞧着。 宫女们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了满地。 时叶声有些不耐,他闭了闭眼,没起身也不想动,仍然坐在草丛里,冷冷道:“李尽风呢?” 领头宫女是太后那边的人,她胆子还算大,出声应了时叶声:“宰相大人?奴婢们一路过来,没瞧见他。” 时叶声“嗯”了一下,伸出手去:“拉朕起来。” 作者有话说: 李尽风:出个差回来,竹马竹马的老婆被别人睡了:)
第6章 小皇帝调戏摄政王 那只伸出来的手光滑又白皙,像是公主小姐们的手一样,平日不曾提过什么重物,也不干粗活,纤细又柔软,腕骨微微突出着,从宽大袖口中滑出来,带着细碎的吻痕和狰狞的伤势,展露在宫女面前。 宫女呆了一瞬,站在原地踌躇不前,手忙脚乱地牵起衣摆擦拭自己的手,担心将帝王的手弄脏。 时叶声对这些不平等的规矩和三六九等的地位分配感到心烦,他有点累了,想回寝宫休息。 但还没等张口,系统忽然提醒道:“请时先生注意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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