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之几乎暴跳如雷,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顶天立地,敢做敢当,他毁誉由人,浑不在意,但是他绝不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而对方似乎察觉到顾行之会否认,便道:“请泝县百姓张彻,风禾庄十名弟子,还有陆思颜入庭。” 几人纷纷登场,还有一起被抬上来的二十多具泝县百姓的尸体,尸身通体青黑,指甲黑厚且长,尸斑斑驳,分布错落,以及尸体上面萦绕着,熟悉不过的霸道魔气——普天之下,唯顾行之独有。 陆思颜冲着他笑得春风得意,而那位叫张彻的百姓竟是当日疯了的猎户,此时的他已然恢复心智,神情肃穆老练,毫无怯意。 十名弟子都像失忆了般,绘声绘色地讲述顾行之杀了商阙,红莲血池边上的故事,就像一场梦,商阙的疯癫,陆思颜的失控,都被黑白颠倒,反而是顾行之成了最大的恶人,或许一开始,他就被定格为反派,还是罪无可逭的那种。 张彻更加夸张,信口拈开的谎言,“小民看见,顾尊主布阵起尸,他在……在炼尸……” “你放屁!”顾行之怒不可遏,就差扑过去揍他一顿,却被陆思颜拦下。 “人证物证俱在,顾尊主还想狡辩?”陆思颜笑得人畜无害,但一副张扬的嘴脸看得顾行之心烦,考虑到人都送到跟前给他出气了,他不揍就是傻逼,虽说灵力没了,但拳头还是硬的,于是一记重拳,果断招呼到陆思颜脸上。 陆思颜本就白皙稚嫩,一拳头砸脸上,粉扑扑的脸蛋顿显红肿,嘴角鼻尖还渗出了不少血水,看着解气,他倒爽快地吐掉血痰,阴狠地刮眼顾行之,抬眸时又是清风明月,君子如匪。 “哎呀,顾尊主好大的火气。”陆思颜勾唇一笑。 顾行之狠狠地咬牙,腹诽他百遍,心说这精湛的演技怎么不去唱戏。 “顾行之,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席上之人拍案震怒。 界方一响,空气再次安静,针落可闻。 双方各不相让,剑拔弩张,奈何一方言之凿凿,顾行之百口莫辩,他头一次感到疲于应付,原来和人讲道理,或是让一个成心要置你于死地的人说实话,难于登天,他们有备而来,睁眼说瞎话,伪证做得天衣无缝,不可否认,说到最后,连顾行之都差点信了。 台上的人,周围的人,又露出了那种眼神,像看怪物般,疏离的,暗讽的,窃喜的,怨毒的,用他们所谓的慈悲之心,做着杀人诛心之事,他们把顾行之逼到死角,尖锐犀利的言语化作刀枪剑戟,百般刁难,刺弄,他退一步,他们进百步,抓着他的过去,翻来覆去的搬弄,似乎不把他掐死在死胡同里,绝不善罢甘休。 顾行之鹰顾狼视,森然地磨牙,却又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不让悲剧扩大。 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就坐实了自己杀人灭口的罪名,对他百害而无一益,鼎剑阁的审判未必会要人命,前者尚且转圜的余地,只要他不闹事……对,忍一时风平浪静。 “听判!”第七席声如洪钟,天启自动吐出判词,“顾行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处以炮烙之刑。” “噗嗤……”陆思颜迂笑出声,又生生憋住,腮帮子鼓成了胀气的河豚,鼓掌道:“不愧是鼎剑阁,厚道。” 此话冷嘲热讽,惺惺作态,可席上的人并不恼火,第七席在读完判词后,不露痕迹地与陆思颜对视一眼,遂即烧毁了判词,行动匆忙,惹的一旁的人不悦。 “天启要公诸于众,你怎么烧了?”是第二席,那个古板到迂腐的老头。 第七席憨笑几声,装傻充愣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太过激动,失了分寸。” “这样就不作数。” “怎么不作数,你瞧瞧其他人,有意见吗?我说陈阁老啊,有些事情,别太较真儿,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老者沉默,炮烙不致死,而顾行之所犯下的罪行,足够他挫骨扬灰,永堕无间地狱,这个刑法,实在太轻,太轻了…… “喂!”顾行之的喊话打断了两人的私语,“这是最后的审判了?” “是。” “好。”顾行之竟有些确幸和激动,原本黯淡的眼神都闪着细碎的星光,“炮烙之刑后,是不是本座的孽债可以一笔勾销,过去的种种亦能烟消云散,本座将来能够清清白白,顶天立地的做人!世人不会再诟病本座的过去,更不会迁怨本座的家人?不会在背后指指点点,戳人脊梁骨的说三道四?” 一阵沉寂,席上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瞠目结舌,竟无从回答。
第42章 闹剧 顾行之是疯了,才会问出这样的话。 但是天启言,罪责生,刑罚过,前尘尽销,饶是他丧尽天良,还是暴戾恣睢,但凡天启判他不死,他就是能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 人们不信,也得信,不恕,也要恕,这是规矩。鼎剑阁的规矩,也是世间的规矩。 鼎剑阁是世人一手推崇而至的权威,深受世人的顶礼膜拜,他们自己创建了机制,自然不能推翻或凌驾于机制之上,哪怕他是错的,也得遵循。 陆思颜嘴角的弧度拉到极限,戏虐的笑颜下是洞若观火的透彻。 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世人创造规矩,又被规矩束缚,陆思颜喜得见鼎剑阁的人如何回答,他们一定没想到,顾行之最后打的竟是这个主意——洗涤罪孽,涅槃重生。 然而这一切,又都在陆思颜的预料之中。 “什么意思?白白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一间房间内,第七席怒气冲冲地质问陆思颜,“我听你的指示伪造了天启,是打算要他受尽酷刑,不得好死,现在呢?给了他希望………” “哎,你叫得这么大声,是想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昔日以公正严明著称的李判官,竟徇私枉法,为一己私欲而谋害天下。”陆思颜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惬意地侧躺在软塌上,品着西域来的葡萄美酒,全然没有火烧眉毛的紧迫感。 李奎心慌地往窗外张望了番,折回后压低声音道:“陆思颜,你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我告诉你,我只答应帮你一次,仅此一次!如果顾行之从炮烙台上活下来,之后的事恕我无能为力。” 陆思颜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手背优雅地撑着头,打了个哈欠后,道:“你的价值也仅此而已。” “你!”李奎压着火气,摊开手,没好气地道:“东西呢?别妄想忽悠我。” 陆思颜坐起,从软塌后面翻出一本册子,丢给李奎,眉毛挑了挑,“你确定要修炼重生术?会遭报应的。” “哼。”李奎如获至宝般捧住书册,揣在怀里就差热泪盈眶,他激动到嗓音几乎沙哑颤抖,“谁不想脱离六道轮回,然后长生不老,但是后者的境界难于登天,不等我修炼到,我就老死了。” 原来是想投机取巧,走捷径啊。 陆思颜了然,勾唇抿笑,看到李奎满脸写满赤裸的欲望,他只觉得好笑。 “那……预祝李判官,马到功成。”陆思颜笑言,“早日脱凡入圣。” 李奎不屑地冷哼一声,整冠正袖,瞬间恢复了廉正严谨的清高模样。 他走后,陆思颜从榻上下来,赤足走到里屋,柔软丝滑的长衫直垂在他腿侧,衬得他的双腿更加修长笔直,小腿肌肉薄厚均匀,若隐若现,从狭窄的腰线到隆起的臀部,线条流畅,凹凸有致,他本就极美,冷感的美,此时又添了几分魅和欲。 “嘎吱。”门打开,里头是卧室。 床上坐着一个人,双手朝两侧打开,被绑在床帏两侧,双腿则被并拢捆着垂在床下,他发髻未绾,青丝如瀑,飘逸地委在胸肩之上。 “阿奕,你不乱跑,我也不至于绑着你。”陆思颜微醺地走近,站到沐风奕面前,捏起他的下颚,轻轻一抬,迫使他仰面,“看着我。” 沐风奕难堪无措地垂着眸,倔强和不甘在眼底荡漾,明明是抗拒嗔怒,但眼尾湿红,衣衫凌乱,又让他全部的逞强融化在春色潋滟的波光里,带着绵密柔软的感性。 确切来说,还有致命的性感和撩人的诱惑力。 真想狠狠摧毁,破坏。 陆思颜喉结攒动,干咽下口水,猛然间抓住沐风奕的头发,俯身索吻。 沐风奕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大脑一片空白,他发了狠地咬,直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两人鼻息间晕开,舌头都被亲麻了,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和尝不出任何味道。 陆思颜皱眉,擦掉嘴角边上的血丝,深究之下带着太多的黯然神伤,两人的关系,似乎更差了。 他哽了哽疼得发紧的喉咙,舌尖如同蛇信般,舔过干涸苍白的嘴唇,道:“明天你就能见到顾行之了。” “?!”沐风奕一动,牵动起桎梏他手脚的镣铐,铁具叮咚作响,鞭挞着尊严。 陆思颜凄苦的莞笑,心脏处疼得厉害,不知是为了报复沐风奕,还是折磨自己,他厌恶从沐风奕脸上看到任何他对顾行之关切寄怀的表情,却又一次次地欲盖弥彰,在热火烹油中煎熬挣扎,在伤口上反复剥痂,撒盐,痛不欲生。 “真的。我会让你亲眼见证,他是如何成魔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沐风奕陡然一震,神情骇然惊窒。 “你……要毁了他……陆思颜!你要毁了他!”沐风奕嘶吼着,手臂肌肉猝然绷紧,青筋暴凸,他不要命的反抗起来,试图挣脱镣铐,锁链上下晃动,把沐风奕的手腕,脚踝皆勒出了道道血痕,割裂还在继续,鲜血淋漓。 “沐风奕!”陆思颜也不再淡定,拉满血丝的眼睛赤怒地瞪着沐风奕,念动咒语,锁链上流窜过寒芒迅影,像一闪而过的电光,疾速窜入沐风奕体内。 “呃!”短促的一声闷哼,沐风奕痛得全身痉挛,身体被铁链悬着,他只能难堪地极大程度的后仰着,露出一截细长白皙的脖颈儿,以及性感微凸的喉结。 然后那枚小核桃般大的精致喉结被陆思颜一口咬住,仿佛野兽扼住了猎物生命的咽喉,鲜血渗出,延至轮廓分明的锁骨,沐风奕的意识开始涣散,双目迷离,淡如雾霭。 “行之……”沐风奕昏迷前,最后喊出了这个名字,满载担忧和牵挂,一度让陆思颜失控,失控到恨不得改变计划,立即杀了顾行之,恨不得以两败俱伤的程度狠狠糟蹋沐风奕。 陆思颜深吸口气,最终还是将欲壑难填的情潮忍了下来,他喜欢把好吃的留在最后。 待到人间变成地狱,他自会领着沐风奕回到他所建的桃源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夜色正浓,弯月如勾,似瀚渺的墨河落了一片孤舟,斜光余晕,乱扫叶影,落得疏散斑驳。 顾行之无心睡眠,感慨它天阶夜色凉如水,良人独自怨遥夜,何须天涯共此时,千里婵娟咫尺人,竟起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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