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确定顾行之对他的恨意还有多深,但确定现在的自己是个百无一用的废人,没有修为,没有桂冠,没有责任,他反而变得贪生怕死起来,一边是对过去的畏惧,一边是为未来的向往,他只想勉强的,谨慎的,矛盾的生存下去。 气氛,尴尬而冷冽,沉闷到好像一块盖满黏湿枯叶的土壤,风吹不起舞,成泥碾作尘 少顷后,门外响起了聒噪的声音。 陆思颜未见其人,先闻其人,听得顾行之三叉神经直跳,手里的筷子被他生生折断,以泄不满。 心说这家伙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哎呀,我倒怎么找了半天找不到你,原来是躲在这儿。”陆思颜拿屁股顶开人,挤到顾行之与沐风奕之间,“小枫,饭菜对胃口吗?” 沐风奕一时间没适应新名字,结结巴巴道:“还……还行……” “来,吃块红烧肉。”陆思颜夹了块油光水滑的全精肉放到沐风奕碗里,“我记得你最爱吃肉。” 是……是吗?沐风奕苦恼,他可不爱吃油腻的肉食,但是看样子慕尘枫爱吃,他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一无所知,不过貌似陆思颜相当清楚。 沐枫奕皱眉咬了一口,满嘴流油,陆思颜笑着又给他夹了一块,“你太瘦了,多吃些,长肉。” “谢谢。”沐风奕礼貌性的感谢,却不见陆思颜满眼的甜蜜。 顾行之托腮看了会儿,自觉无趣,顾自去一旁打盹儿了,酒足饭饱,再在软塌上浅眠小憩,嗅着屋内沁人心脾的檀木香,就好像那位思念中的人近在身旁。 沐风奕勉强吃了几口,顿觉饱腹,他草草看了眼顾行之,仓促回头,拿筷子沾酒在桌上写下几字:“带我走” 陆思颜心领神会,朝着沐风奕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牵起他的手,两人飞奔出湛露居,在连绵辽阔的六御之巅,尽情奔跑,衣袂翩跹,猎猎作响,雨歇梧桐,暗香浮动,最后两人皆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陆思颜尤不尽兴地冲着沐风奕咧嘴笑。 沐风奕喘口气,笑靥如花,他还记得,幼年时,他与师哥也会满山的跑,师哥爱带他抓鱼偷鸡,师父总会骂师哥不学无术,带坏自己,然后罚师哥抄十遍门规戒条。 “小枫,你看。”陆思颜总能变戏法似的变出许多东西,还都是会讨人欢心的玩意儿,比如这只一只耳朵白,一只耳朵黑,眼周也是一圈黑的小白猫,被乐思言抓着耳朵,两脚扑腾,“喜欢吗?” 沐风奕不胜欣忭,他有一种鲜为人知的小癖好,那便是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以及他们掌心的小肉球,摸起来又软又弹,沐风奕对它们毫无抵抗力,如今卸下宗师的头衔,褪去那层不得不的端着的皮囊,他倒可以肆无忌惮地揉捏怀中的小猫。 小猫乖巧得很,歪着头蹭沐风奕的手掌,还讨好似的伸出粉红的舌头,舔舐沐风奕的手指,脸颊,哄得沐风奕笑逐言开。 “你与我师弟真像。”陆思颜由心而发,却让沐风奕一怔,笑容僵硬在脸上,“我有个师弟,也爱猫猫狗狗,你揉爪子的小动作,与他如出一辙。” “嗷。”沐风奕放下猫爪子,改为端正地抱着。 陆思颜从旁轻捏猫的耳朵,猫儿发出暧昧柔媚的叫声,“给它取个名字吧。” 沐风奕心说当务之急不该是带他离开六御之巅吗? “叫天子笑如何?”陆思颜兴致勃勃,冁然道:“过去我有只黑猫,叫夫子笑,刚好凑一对。” “哪里来的一对呀?这未免太过牵强附会。”沐风奕心说,望了望天色,想着待会儿顾行之醒了,他们想逃怕是难于登天,“仙君……” “叫我思颜,或是喊我哥哥也成。”陆思颜热忱地看着沐风奕,漫不经心间满是灼灼的期许,“我比你大,你喊我一声哥哥不为过。” 所谓长幼有别,沐风奕喊了陆思颜一辈子师哥,换种身份,直呼名讳,倒叫人别扭,于是便道:“哥哥,天色将晚,我们还是下山吧。”
第15章 混蛋 陆思颜却面露难色,他的目光穿过沐风奕的肩侧,复杂地看向其身后,不远处走来一人,映着山色涳濛,一袭红衣夺目怒张。 天色青,烟波缭绕,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似水墨画中落了丹青,端的来人是龙章凤姿,爽朗清举。 是顾行之,他嘴角噙笑,眼中没有明媚的笑意,让他看上去残酷又美丽,“他无法带你离开,你也无法逃离本座身边。” 沐风奕警觉地看向顾行之,疑惑不解。 顾行之走近,抬手,却让沐风奕本能的害怕,瑟缩一下,紧紧地闭上眼睛,生硬地撇过头,唯恐对方的巴掌愤怒的落下,然而随之而来的不是脸上的疼痛感觉,而是耳垂边上酥麻的触感。 “?”沐风奕睁眼,看到顾行之正在摸他的玛瑙耳坠,沿着菱柱形的坠子摸到精巧的耳垂,一下一下,意味深长。 耳垂是沐风奕最为敏感的地方之一,过去殢雨尤云时,只要顾行之轻轻含住,他便兴奋不已,如今触碰间,也令他绯红满面,刚想反抗,却被眼疾手快的顾行之一把箍住双手,动弹不得。 顾行之把玩了会儿,轻笑一声,道:“真敏感。” 沐风奕眼中含泪,屈辱感顿上心头,两世了,整整两辈子了,顾行之还是这般羞辱人,能将人的尊严轻而易举地踩在脚下。 “过分。” 顾行之愣忪,他对上沐风奕湿润的眸子时,好像被一股力量所吸附,让他沦陷,不得自拔,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窥探眼眸深处隐藏着的真实,那种似是而非,似曾相识,魂牵梦绕的羁绊。 那双泪眼,像极了那个人……沐风奕…… “顾行之!” 顾行之惊醒,猛然缩回手,他怎么会觉得慕尘枫像沐风奕呢?沐风奕在他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世间根本找不到他的替代品,也无需必要! “跟本座回去。”他沉声道,狠狠剐一眼陆思颜,挑衅道:“你敢带他走吗?他中了本座的术,离了本座,他会生不如死,死又死不掉,然后哭着回来求本座……” 沐风奕听得遍体生寒,眼尾尚且带着潮润的湿红,此时更加红艳,晕开了大片,脑海中滚淌过太多杂糅的回忆,不堪的,绝望的,淫靡的,犹如洪水猛兽,争相撕咬,扯烂他的四肢百骸。 “顾行之你他妈的……”陆思颜赤红着双目揪住顾行之的衣襟,低呵道:“这就是你把人带回来的态度?你要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你把他交给我,我……” “姓陆的!本座的人本座会调教,你他妈少管闲事。”顾行之恼羞成怒,他并非有意侮辱慕尘枫,而是气不过,不是占有欲强烈的偏激,也不是醋意大发的酸味,而是单纯的恼火自己为何会对慕尘枫的泪眼着迷,那对半阖的星眸,与沐风奕的重叠,竟然出奇得一致。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慕尘枫确实是他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沐风奕。 “走。”顾行之粗暴地拉起沐风奕,见人不愿意跟他走,轻声恐吓道:“不走也行,本座就在这儿办了你……” 沐风奕脸上的恐惧肉眼可见的扩大,瞳孔都跟着涣散。 “啧。”顾行之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他把所有的耐心,爱心,包括爱都系在了沐风奕身上,实在没精力也觉得没必要端出好脾气去应付情儿什么的,哪怕眼前的人是他求之不得的容器。 他觉得对付不听话的宠物,一条鞭子,一颗糖,足以,再加上顾尊主何等英明神武,超凡脱俗,但凡带脑子的两条腿,都会折服在他的雄风之下,所以他很自信,且确定,拿下慕尘枫,指日可待 湛露居。 臭不要脸的顾行之还恶人先有理,冲着沐风奕甩脸子。 可人家压根没理会他,精疲力尽地呆在一旁,对方不动,他不动,强撑着席卷而来的倦意,僵持到天明。 “脱衣服。”顾行之霍然起身,两大步跨到沐风奕跟前,“不脱衣服怎么睡觉?” 沐风奕心如擂鼓,警铃大作,四野是兵荒马乱,无从抗拒,只能怔怔地看着顾行之,无声应付。 顾行之咬牙,脑海中再次浮现某个人影,两者相似的重叠,让过去的疯狂,征服,快感,美好,血腥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烟花般炸裂,骤又覆灭,他都快搞不懂,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喵……”天子笑轻步走到顾行之脚边,优雅又散逸地拱起背脊蹭他的腿,最后抬腿,从容地撒了一泡尿,“喵……” 顾行之皱眉弯腰想要抓住这只不知死活的猫,沐风奕则下意识的急扑过去,把猫抱在怀里,颤声道:“它不是故意的。” “饶了它。”沐风奕抬眸,期期艾艾地对视,眼神温柔出水,饶是铁石心肠都化了春泥。 顾行之不在意的点头,方才打了一鞭子,现在是该给颗糖果,免得把人逼得太紧,真想不开自寻短见,他找谁哭诉去。 “谢谢。”沐风奕道,本还心存感激,但下一秒,顾行之当着他的面脱了裤子和上衣,沐风奕心沉谷底,果然对方本性难移,骄奢淫逸。 然而烛火摇曳,光亮照在顾行之的背后上,又令沐风奕倒吸一口凉气,顾行之的后背,有一条贯穿整条背脊,足有二指宽的,血肉糊涂的疮口,即使血被止住,它仍像一条狰狞爬行的蜈蚣,看得人触目惊心,目不忍视。 顾行之见人盯着他背后看,扭头瞅了眼,不以为然地道:“老怪物的神武很邪门,一刀劈在上面,伤口始终不见痊愈。” 老怪物?看这伤是新伤,最近与顾行之争斗过的,且能把他伤及至此的,只有无魍城的城主,殷无道。 这一刀,再深入半分,怕是致命伤,可这个傻子,竟当没事人一样,也不叫个医师过来瞧瞧。 顾行之瞥见沐风奕的眼眶泛红,不禁玩味地道:“你在心疼本座吗?” 沐风奕给了他一记像看白痴般的眼神。 顾行之趁热打铁,佯装痛苦地卖惨道:“本座可是为了给你报灭门之仇,才受伤的,你得好好报答本座,知道吗?” 沐风奕心说,你可真有心,为了得到见色起意的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独闯无魍城,替人家报仇雪恨,换做他是慕尘枫,如今倒真会感恩戴德,以身相许。 可惜……他不是慕尘枫。 “喂,你在想什么?”顾行之凑近半分,沐风奕退开半分,顾行之不悦,强捏住人家下颚,迫使他避让不得,“你不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更何况是杀父之仇。” “感激不尽。”沐风奕占用了人家躯体,平白受了慕尘枫的再世之恩,总该替人家报恩还债,不过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绝不是出卖肉体,以色侍人。 沐风奕怕顾行之再掰扯下去,话题会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于是他转移话题道:“你,不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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