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人,是不是我太笨了?或者若是我没收这个,是不是,是不是主儿就不会走了?或者会带新竹一起走了。” 温青看着他眼里的自责第一次失了声,“或许,他是怕牵连你呢。” “可新竹不怕牵连。” “为什么?众人都觉得他是罪臣,唯恐避之不及,而你却甘心这样待他?” “他有什么罪,因为姓萧吗?”新竹努力摇头,“不是的,他是好人,他救过我,替这殿里许多人都说过好话,他不争不抢,谦和有礼,会顾及大家的感受,会怕自己给别人找麻烦,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可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有罪呢?” 他的质问让人回答不上来,温青也不明白,他那样一个人,怎么就成了罪人,怎么就和左晏衡走到了这一步呢。 “或许这世上本就并非只有大奸大恶是罪,每个人评判罪的标准各不相同,比如某些人在我这里是该死的,可在你那里他无罪甚至无错,而他最终的命运,就是看这个人最终落到了谁的手里。” 新竹沉寂许久,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打心眼里不想接受,“主儿离开京城,会受罚吗?” “他都被逐出宫去了,想去哪儿都是他的自由,晏衡帝只是寻他,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新竹敏感的想到了那节断衣和晏衡帝的某些不正常反应,“晏衡帝和主儿,以前是不是认识?他们之间是发生过什么吗?主儿当年还跪在龙德殿前替左家求了三天三夜的情,最后高热不退被他父亲打晕了才带回府里,还有晏衡帝,他都把主儿逐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在乎他去哪儿?还要亲自去寻?” 温青显然没想到他脑瓜子会转的这么快,问的这么深,一时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只好故作严肃的呵斥,“妄议晏衡帝,脑袋不要了?” 新竹皱着眉头,“温大人,你知道对不对?” “我不知道,晏衡帝那七八百个心眼我怎么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你就老老实实等着,有消息自然会传回来的。”温青不再管他,起身回了寝殿,但也还是忍不住腹诽,左晏衡啊左晏衡,找没找到,要不要回,什么时候回,你倒是先给个消息啊。 别说新竹急的难受,他整日里憋在这一亩三分地里都要急死了,尤其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应付。 左晏衡远远的站在村子外,闷声打了两个喷嚏。 司沿从前方折回来,“主子,他们进村了,藏的这么偏僻,看来这里就是他们的据点了。” 他揉揉鼻尖,“不要大意,可能只是据点之一。” “那要不要潜进去看看?” 夜深林静,能瞧得出村里还有几处明亮的地方,左晏衡衡量一番,“此处距离梨湾不远,单人行五个时辰足矣,我守在这里,你去报信。” “告诉鲁知徽,让他在不惊动这群人的情况下,带部分人过来。” “是。”司沿领命,将手里的匕首递给他一把,他擅双刃,身上还有一柄,“那主子注意安全。” 左晏衡接过,冷刃反光,看的他心中莫名慌乱,“让他再派一部分人,继续寻找萧凤棠,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哪怕把这片林子都砍了,也要给我找到他!” “是。” 萧凤棠已经被阿明搀回了屋里,荣修重新拿了个碗,盛好药端了进去。 “阿明,肚子可还好?身上可有疼的地方?”他被踹了一脚。 阿明扶他坐下,“放心吧,虽然我武力不济,但抗打还是很厉害的。”只是他没想到那个人会这么果决的甩他一鞭子,更没想到萧飞会不顾自己跑过来护他。 “我可是为了护你的药才被踹的,你看看要不要给我讲个故事?”阿明挺了挺肚子,一副讨赏的样子。 荣修将药放到桌上,不是很客气的对他凶道:“你可知错?” 阿明再也不敢造次,蔫蔫的躲向萧凤棠身后,闷声道:“阿明知错,但是阿明不服,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是他们先动了萧飞哥哥的药。” “你还犟嘴?”荣修生气凝眉,一想到那鞭子险些抽到他身上就心有余悸,“且不说一炉子药只是掀开盖子看了看,就是真给他又能如何,对方人多势众,岂是你一个小孩子可以抗衡的,鲁莽!” “明明是你无情!”阿明自小被宠惯了,虽跟着他学了许多,可说到底还是个孩童。 “你!”荣修咬牙忍住上升的火气,大力甩袖离开。 二人陷入僵持,萧凤棠轻轻一笑,将阿明从身后揽了过来,“生气了?” 阿明堵着气不说话。 “能有一个因为你的鲁莽,而跟你发脾气生气的人,明明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为什么要生气?” “箫飞哥哥也觉得我鲁莽吗?你不生气吗?那可是你的药,他当着你的面这样埋怨,你就不会觉得难过吗?” “我为什么要难过?这药虽是煎给我的,可也是他坐在外面熬了两个时辰亲自煎出来的,阿明,有些道理他说的没错,一炉子药怎么比的过人重要呢,是药三分毒,那些人又不是傻子,不会胡乱抢了喝的,就算真有这样的人,给他就是。” “可我不想给他!”阿明第一次耍起了小孩子脾气,“你的药就是你的药,谁都不能碰,盖子也不行!” 萧凤棠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执拗,“好,不给,你看这药不是好好在这儿吗?” “不行,这药他们动了,你不准喝!”他顺势就要去打翻桌子上的药。 荣修从外再次进来,一把拎住他的胳膊,不客气的将他丢到床上,“再胡闹,我就传信给你哥哥。” “你!!” 荣修无视他的愤怒,狠狠命令,“睡觉!” 萧凤棠担忧起身,可饶是他想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合适。 荣修回头,依旧是脾气不怎么好的对着他也命令,“喝药!” “不准喝!”阿明像一只炸了毛的兔子,“当年就是你亲手将那碗药端给了哥哥,今天你也要害了萧飞哥哥吗?” “喝药!” “……”萧凤棠看着荣修大有他不喝他就给他灌进去的架势,默默端起药碗喝了个干净。
第42章 他还活着 阿明急得团团转,虽然反驳但也没敢从床上下来,只是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到他身上。 “是,当年之事是我之过,可你瞧清楚了,不是所有人都会通过这样的手段去加害旁人,哪怕那是一群匪,你瞧他们风尘仆仆的装束就应该知道他们是从外面刚回来,听他们的对话就能知道对我们的情况一无所知,你明明有能力判断这药到底干不干净,你到底在怕什么?” 萧凤棠虽不知全貌,但也听了大概,曾有人动了阿明哥哥的药,应该是害他不轻,以至于给阿明留下了阴影。 荣修自知失态,只能压下心里的冲动,再次去院里冷静。 阿明还在紧盯着他,萧凤棠无奈的舒了口气,安慰他:“别怕,萧飞哥哥没事。” 阿明还是不放心,萧凤棠索性爬上床让他抓着自己的腕,“你摸。” 他的动作过大,一时扯到了脖颈,阿明这才顺着灯光看清,“萧飞哥哥,你的脖子!” 脖颈伤口处的那层皮已经高高鼓了起来,里面的部分瘀血也都渗出来粘到了头发上,阿明顾不得自己的脾气,大声向外喊:“修叔,修叔你快来!” 荣修虽生气,但也深知阿明的秉性,没出什么大事,才不会这么轻易放下脾气喊他。 萧凤棠抬手抹了下脖子里的血,依旧强撑,“我,我无事。” 荣修刚进屋便看见了他半手的红,“我去找费爷。” 话刚临近,铁老便带着费爷上了门,“抱歉,年纪大了,没听见喊门,来晚了。” 荣修下手极重,给孙介的脑袋砸出了血,他给他处理好后,才晃悠悠的过来。 荣修心知肚明,却也道:“短短一会儿麻烦您两次了,先帮我二弟看看吧。” “好。”费爷端着油灯上前,仔细勘察他的伤势。 荣修没再搭话,伸手给铁老塞了块银子。 铁老默不作声的收起来藏进袖子里。 “费阿伯,我二哥怎么样?” 费爷放下灯,从药袋子里拿出个一指长的小薄刀,“二公子这伤,得把堵在里面的瘀血都放出来才行。” “放出来?那得流多少血啊?” “不放出来怎么止血?”费爷笑笑,将薄片放在火上撩了撩,又拿了块干净的白布。 他虽年纪大了,可动起手来却丝毫没有含糊。 薄薄的刀片划过萧凤棠的脖颈,里面的瘀血像开了闸一样涌出来,瞬间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襟。 费老将白布小心摁上去,慢慢将里面堵住的瘀血一点点挤出来,看的阿明忍不住呲牙咧嘴的提醒,“费阿伯轻点轻点,再轻点。” 旁人只看便觉得疼,可萧凤棠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盯着自己染满血的手指发呆。 少时被桌角刮一下,他都会跑去和左晏衡一通牢骚,腆着脸让他给自己买糖吃。 什么时候,他不怕疼了? 费老只简单处理了一番,给他留了涂抹的药和缠伤口的白布,毕竟这种鞭伤没有捷径可走,只能慢慢的养。 又让费爷确定了下阿明无事,荣修收了东西,才没怎么寒暄的将他们送走。 萧凤棠还在发呆,阿明以为他疼傻了,出去打了一盆水,打算给他擦擦手上和脖子里的血。 荣修打开药瓶子闻了闻,不确定道:“会不会有问题?”他不善医术,分辨不出。 “我自己来吧。”萧凤棠回过神来,打起精神擦了擦手上和脖颈其他处的血迹。 他没涂药,只用白布稍微缠了一圈,然后安静的躺在了床的最边上。 阿明想跟他说说话,可看他这么差的状态,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荣修静静给他铺好被子,示意他睡觉。 阿明彻底没了脾气,愧疚的钻进被窝不敢说话,修叔说的没错,他若是不冲动,萧飞哥哥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流这么多的血了。 司沿离开许久,左晏衡围着村子绕了一整圈,最后还是顺着光亮悄悄摸了过来。 荣修将萧凤棠洗过手的水倒在院子里,涮好盆子确定没有什么其他事后才进屋准备歇息。 是他,那个商队的当家。 左晏衡无声无息的隐在暗处瞧着他进屋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又惊又喜。 他没冲动,只悄悄上前,生怕自己的判断有误,怕萧凤棠不在里面。 左晏衡控制着自己身量,轻轻落进院子,贴近窗户向里看去。 萧凤棠的伤终归是替阿明受的,荣修给他塞了下被角,不放心的吹了灯,才心事沉沉的躺到阿明的另一侧睡下。 月光昏暗,左晏衡看不清亮,只大致听着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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