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瓶子的眼睛闪着温暖的光,可见他的童年十分幸福。 “你母亲应该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吧。” “是啊,母亲十分爱笑,对谁都是客客气气,从不与人口角,街坊邻居都说她好。”母亲的脸在脑海中浮现,五官已变得模糊,唯有嘴角笑是那般清晰。 “既如此,那你为何会进宫?” 小瓶子眼底的光暗淡了下来,直至熄灭,才开口说道:“有一次父亲接了趟镖,说是送往徐州,押运的物品是绸缎。父亲检查完货物后,便招呼人装车,然后带着人前往徐州。” 郭连州带人日夜兼程,很快便来到济州,在走上两天便能到达目的地,便决定找家客栈休整一下。谁知睡到半夜,客栈突然闯进一批官兵,说税银被盗,要求搜查。 郭连州起身应对,却并未放在心上,在官兵要求检查镖车时,很痛快便答应了下来,只求他们能轻手轻脚,不要弄坏了货物。 一开始并未查出有何不妥,可一名官兵不小心绊了一跤,将镖车上的绸缎撞掉了一匹,竟甩出了一锭银子。原来那朝着绸缎的圆木是中空的,里面塞满了银锭。 郭连州连同其他镖师,都被抓了起来。 “你父亲就没发现布匹的重量有何不妥吗?” 圆木里塞了银子,重量比寻常的重上许多,郭连州常年走镖,不可能毫无察觉。 “当时父亲确实有所质疑,可货主说那圆木都是实木,本身重量就重。还拿了一根给父亲看,父亲拿在手里掂了掂,确实比普通的木头要沉,所以便打消了疑惑。” 杨清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后来呢?没找到那个货主吗?” “没有。他们抓不到人,便想拿父亲顶罪,对父亲严刑逼供,父亲是个认死理的人,不是他拿的,就算打死他也不会认。那些人见父亲是个硬骨头,便拿母亲和我要挟父亲,父亲悲愤之下认了罪,被判了个秋后处斩的罪名。” “那镖局其他人呢?” “和父亲一样,都是秋后处斩,所有人都死了。” “看来被要挟的不止你父亲一人。”见他面露悲伤之色,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心情,咱家能理解,咱家也是孤儿。” “父亲被处斩,平日里走动的亲戚,一下子没了来往,街坊邻里还对我们母子指指点点,母亲悲痛之下一病不起,很快也去了。而就在这时,那些所为的亲戚上了门,说什么只剩下我一个孩子太可怜,要抚养我长大,其实是看中了我家的房产。”小瓶子眼中出了悲伤之外,满是讥诮之色。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唉。” 杨清宁虽然看多了这种事,可一听到还是会忍不住叹气。 “我不想让他们如意,便点了把火,将宅子给烧了。” 说到这儿,小瓶子的眼睛异常明亮,杨清宁好似从中看到了火光,熊熊大火焚烧着他曾经的家,他这是不给自己留退路。 杨清宁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道:“有魄力,佩服,佩服!” 小瓶子见他如此,忍不住有些想笑,冲淡了心里的悲伤。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后来我离开了吴县,四处漂泊,想着找到那个货主,为父亲申冤昭雪。可我那时只有八岁,身上又没有钱,只能先找活计,赚钱吃饭。” “八岁能做什么?” 虽然古代没有雇佣童工违法这一说,但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没人要吧。 “找了许多地方,掌柜都嫌我年纪小,后来还是一个酒楼的掌柜见我可怜,勉强收留了我,让我在后厨帮着清洗碗筷。干了两个月,赚了点钱,我便又上了路,一路找到了京都。京都繁华,车水马龙,却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我被饿晕在大街上,是福禄公公路过,让人救下了我。” “你不是要查货主吗?为何要进宫?难不成那货主在宫里?”说到后面,杨清宁警惕地压低了声音。 “不知道,但我知道那货主就在京都。”小瓶子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道:“公公听了我的事,便答应替我查案,条件是随他进宫,为他所用。” “那这些年过去,可有进展?”杨清宁好奇地问道。 “我已知道那人是谁,只是他权势很大,现在还不便动手。” 听小瓶子这么说,杨清宁顿时掐灭了自己的好奇心,道:“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相信你终有一日,会还你父亲清白。” 小瓶子明白杨清宁的意思,相处这么久,他对杨清宁多少有些了解,他有旺盛的好奇心,还有强大的自制力,只要他觉得好奇会带来麻烦,他那强大的自制力便会完全压制好奇心。 “借公公吉言。” 小瓶子看着他笑了笑,他的身世除了福禄,从未告诉过其他人,也不知为何,杨清宁一问,他便说了,没有丝毫犹豫。 杨清宁也跟着笑了笑,“很快你们就要离开东宫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不会多,希望再见面,我们依旧是朋友。 小瓶子与他相处的不错,加之他武功又高,杨清宁实在不想与他为敌。 “朋友?”小瓶子怔怔地看着杨清宁。 “是啊,咱家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别跟咱家说,你感觉不出。” 小瓶子眼底的笑意渐浓,点头说道:“嗯,感觉的出。” “俗话说得好,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虽然你武功不弱,却也要谨慎小心,别再阴沟里翻船。”杨清宁边说,边看了看他的右手。 小瓶子闻言心中一暖,笑着说道:“好。” “不说了,外面实在太冷,赶紧回屋吧。”杨清宁边说,边跺了跺脚,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脚都快没知觉了。 “好。” 杨清宁没再多说,径直进了书房。 凌南玉见他进来,出声问道:“小宁子,你去哪儿了?” “方才底下的人找奴才,说想要留在东宫,让奴才想想办法。”杨清宁没有隐瞒。 “那小宁子是怎么说的?”凌南玉好奇地眨了眨眼。 “那可是皇上下的命令,奴才能说什么?”杨清宁苦笑着说道:“不过他们还是想要殿下去求求皇上,看看能否留下来。” 杨清宁顿住话头,看向小顺子,道:“给咱家倒杯茶来,外面实在太冷了,咱家现在整个人都是僵的。” 小顺子应声,转身去了茶房。 杨清宁转头看了看,凑到凌南玉耳边,小声说道:“殿下只需保住小顺子便可,其他人就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凌南玉鬼鬼祟祟地点了点小脑袋,小声说道:“好,我听小宁子的。” 杨清宁见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忍不住感慨道:“殿下越来越可爱了!” “嘿嘿,那小宁子是不是更喜欢我了?”凌南玉期待地看着杨清宁。 “是啊,奴才每过一日都会多喜欢殿下一点。”杨清宁笑着应声。 “若我说我已经完成了课业,是不是要多加一点?”凌南玉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殿下真棒!那就加两点。”杨清宁竖起两根手指。 “耶。”凌南玉高兴地跳了起来。 俗话说几家欢喜几家愁,与坤和宫的愁云惨淡相比,陈志方的小院就显得有些轻快活泼。 悦耳的丝竹声乘着夜色,传出了院子,陈志方正坐在屋里,与几位同僚喝酒作乐。 “此次若非大人处事果断,怕是要错过最佳时机,如今皇后已然失去皇上的信任,咱们的计划就算是完成了大半。” 说话的正是参奏秦淮勾结蛮人走私的兵部郎中孙逊。 “孙大人说的是,大人睿智,我等自愧不如!以后定以大人马首是瞻!” 接话的是也是兵部郎中,与孙逊同在兵部共事,名叫冯青。 “此次能成事,陈钰的功劳最大。”陈志方端起酒杯,笑着说道:“这杯酒我敬你。” 陈钰瞥了孙逊和冯青一眼,伸手端起酒杯,“这都是钰应该做的,这杯酒,钰敬大人。” “干。” 两人一碰杯,随即一仰头喝了下去。 孙逊幸灾乐祸地说道:“此次皇上动了真怒,怕是很难收场。” 冯青接话道:“自古外戚干政,便是祸国殃民,最好能将他们连根拔起,这才痛快!” 陈钰闻言低垂的眼眸中闪过轻蔑之色,拿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他之所以将密信给陈志方,无非就是想借他们的手,将秦淮勾结蛮人一事捅出来,让张明华无暇分神,去迫害徐珍儿肚子里的孩子,那他的计划就成功了大半。 “皇上纵容了皇后这么多年,终于是醒悟了。”陈志方叹了口气,又举起酒杯,“为皇上干杯!” “干杯!”众人再次一饮而尽。 陈明威得知消息后,忍不住冷哼一声,“到底是年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管家陈忠出声说道:“老爷,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大爷喝酒庆祝也没什么不妥,况且是在家中。” “你跟随我那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几年以皇后为首外戚势力发展迅速,这点风浪根本无法动摇她的根基,只要她还是皇后,张家就垮不了。如今最该担心的是我们,若皇后发起疯,打算与我们鱼死网破……”陈明威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总觉着胸口有些闷。 “老爷的意思是皇后正在酝酿反击?” “皇后什么性子,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她这段时日不曾出手,是因为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待她回过神来,定会报复回来。”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也不知她会从何处下手,除了严加防范外,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说到这儿,陈明威心里更闷了,道:“过去让他们散了,告诫他们最近几日行事低调些,别给我惹事!” “是,奴才这就去。” 几人正喝的高兴,陈忠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各位大人。” 陈志方见状出声问道:“管家怎么来了,可是父亲找我?” “国公爷说时辰不早了,诸位就散了吧,还说最近几日诸位行事要低调些,莫要惹事。”陈忠如实地转达了陈明威的话。 陈志方微微蹙眉,问道:“父亲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陈忠斟酌片刻道:“大爷,国公爷说皇后此番应该在酝酿着如何反击,接下来的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实在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皇后如今已是自顾不暇,哪有心思酝酿什么反击,国公爷怕是多虑了吧。”许是喝多了酒,冯青说话没了轻重。 孙逊伸手拉了拉冯青的衣服,示意他少说话,可他酒精上头,越是不让他说,他越说的起劲,“之前国公爷也说要咱们谨慎小心,还责怪侍郎大人冲动行事,事实证明是国公爷行事太过保守,若非侍郎大人果断出击,怎会有如今这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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