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养死了别峰的灵宠,还得时不时弄些吃食供金钱鼹享用。长日下来,也让这小东西摸清了情势,整日只瞪着双乌溜溜的眼睛装可怜,半分寻宝灵兽的风采也无。 结果就是金钱鼹半分力也没出,吃胖了一大圈,连毛发都蓬松些许。在拏离清正的灵气包围下,也睡得颇为舒适,被拎起时还不满地耸着鼻子。 蔺含章拈着它后脖颈,都觉沉得坠手。又见金钱鼹一副养尊处优的神情,皮毛间还透出他师兄袖中熏香的气息。 他顿时恶向胆边生,把那鼠类往空中一抛,又轻轻接住。吓得金钱鼹吱吱乱叫,露出一口利齿—— 蔺含章眼疾手快,抽出一根剑穗就把它的尖嘴给系上了。 “你与它玩闹就算了,不要虐待它。”拏离见状劝了一句。“若是实在没什么用,就放生了也好。” “吱——” 金钱鼹被绑住了嘴,依然想发出些声音来博得他同情——它只是一只柔弱的小鼠,从小养在金丝笼子里的。这地界别说是放生,让它送死还差不多。 “听见没?我师兄说要扔了你。” 蔺含章将傀丝探入这灵兽神识。薛紫宁原先与它缔结的是平等契约,而非主仆契约。所以薛紫宁身死后,这只金钱鼹没有跟着死亡,反而是重获了自由。 看它这小脑壳里的想法,似乎对前任搭档也没什么感情;这种寻物灵兽寿命很长,自保能力却很弱,没准已经换了不少饲者,才形成现在这副厚脸皮。 “你不愿和我师兄缔结契约?” “是我觉得不必。”拏离解释道,“我查看它身上印记,这灵鼠也不是薛家兄妹私有,而是凝真一脉豢养的灵宠,我占为己用不妥;不如等碰见了凝真的修士,把它放在附近让人捡回去就是了。” 蔺含章对此毫无异议。反正拏离就是这么个大圣父,一朝一夕改不过来。只是他看这小东西挤眉弄眼的神情颇为不爽,轻微晃着手腕问: “既然是替人家养着,那也没有光吃饭不干活的道理,总该替我们做点事吧?” “我也是这样想。”拏离点点头,“可它灵智不全,听不太懂人话。不缔结契约很难沟通。” 合着只要不听他话的,一律打为听不懂人话。蔺含章心中暗笑,面上故作惊讶道: “看着却不像是个傻的……我有一计,能让畜生开智,不知师兄可准许我一试?” 拏离以为他要作铭文刻印,便说: “你弄那些东西倒是有几分手段……就交予你吧。” “好。” 蔺含章应了一声,手也跟着一松。瞬间,那只金钱鼹就从数千米高空坠下。 一团黑影飞速降落,转瞬便穿过了云层,朝着地面落去。金钱鼹吓得四肢乱挣,毛掉了一路。这样高度,不直接砸成鼠饼才怪。 就在它鼠命休矣的前一秒,蔺含章从下方托起了这只小鼠。修士俊美的面孔在它眼中放大,脸上那轻松的笑容,却如阎罗厉鬼一般。 “小畜生,现在会听话了?” 他声音不大,字字句句却敲打着兽心。不等金钱鼹反应,又带着它飞上万里高空。 如此往返三次后,蔺含章再解开那条剑穗时,小兽双眸含泪,颤抖着在他手心舔了一下。 金钱鼹本来也不是品性坚韧的灵兽,此时更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讨好气息,就差没把肚皮翻出来给他看了。 蔺含章对动物的喜欢只体现在食材上,见此颇为嫌弃地单手拎着,举到拏离那边。 “师兄想找什么灵植,都让它去寻吧。” 拏离却是双手捧过金钱鼹,笑道: “你是叫小金不是?我想找丹心续魂草,你可能探寻到?” 小金吸了吸鼻子,似乎也不在意称呼,而是往他手心里又拱了拱——起码这人不会乱扔他,方才那个……实在太可怕了。 灵兽多是吃硬不吃软,金钱鼹这种依附于修士的鼠类,更是其中典范。虽惊讶于这两个人类怎么不和它缔结契约,它还是极为专注地探嗅起来。 拏离还不忘师弟心乱之事,蔺含章只好推脱说方才有所察觉,现下已经无感,连忙把这茬揭过了。 拏离也觉得他性格确实敏感,在他先前所说的方位留了个心眼,便也不再提。而是放缓速度,绕着秘境一圈圈搜寻起丹心续魂草。 得了金钱鼹这个助益,他也轻松不少。除了那可怜的灵兽加倍努力,两个修士倒有几分信步游行的意思。 蔺含章其实没理由跟着他,可叫他赶了两次不走,拏离也开不了第三次的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一点点得寸进尺的。蔺含章比早先还更紧张他,不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就不放心,如此也终于如愿了。 两人不时闲谈些杂话,距离便也越靠越近。蔺含章这才惊觉自己忘了侍立身后,而是就在咫尺距离间看着对方。眼见几缕细碎额发从他前额拂过,拨弄着长而微卷的睫毛,和蕴含天光的红润嘴唇。 “你似乎长高了些……” 拏离略略回身,眼中清波平静。那目光似乎穿透彼此,带来熟稔又陌生的感受。 蔺含章一时错愕,一种妖异而温和的气息拂过他鼻尖,唤醒了某种觉知。 没等他想明白,视野忽而倒转。拏离一个疾停悬在空中,长眉微蹙,静静地凝视着前方。 他的身前,涤尘已然出鞘,雪亮的刀光杀气四溢。蔺含章第一次离他的剑锋这样近,也头一次清楚地嗅到,他剑尖上浓烈而妩媚的血污腥气。 “是令牌。” 拏离简短地说。他的神识全面放开,连蔺含章都被激得周身一震。 在巽方……还是离方……不。 拏离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片苍翠的密林,似乎极为清幽静谧。而他分发出去的八枚保命玉牌,竟突然接连爆开了三枚!
第49章 围猎 密林中,几个修士对向而立。个个祭出了法宝,都是草木皆兵的姿态。 “师兄,你说那令牌真有用吗?” “管他呢,先用了再说,也不能一直困在这出不去吧。” 发话的是个筑基初期的蓝衣修士。回话的,则是一身紫金锦袍、头戴玉冠,筑基后期的年轻丹修。这二人身着通鼎法衣,不仅周身贵气,所持法宝也各有不凡。 蓝衣修士看着手中破开的令牌,疑惑道:“可这用都用了,怎还无人应?” “蠢货!” 一旁传来怒斥。说话的这少年,外表比之二人就朴素得多,一身藏剑道袍也穿得有些破了。双手被金索捆在身后,气势倒还是足的,喊声也十分洪亮。 “这又不是一个对一个的,你捏碎再多,也只有附近的修士才能赶来。不会用就还回来,别浪费我们藏剑的东西!” 听他这么说,那两丹修相视一笑,轻蔑道: “一点破烂玩意,使了就使了,只怕你们峰中无人,闯不到这里;那这令牌就是放着,随你一同烂在这了又有什么用。” “你们抢人东西还有理了,把我和秦师弟的令牌还回来。” “……好了。” 同样披藏剑道袍,比他年岁稍长的修士打着圆场。 “巫道友和孟道友也是为了自救……现在我们都身陷囹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怒目少年身边,另个年纪不大的修士也嚅嗫道:“是……试一试。” 被金索捆着的正是褚梁。他身边叫秦师弟的,也是今年新进的弟子,丹院秦阳平;年长那个和稀泥的,则是符隶一门的修士仇琨。 褚梁误入这片迷阵已有半月,初时碰上秦阳平,二人修为都不高,一直互相扶持着探路。后来才遇上仇琨,和那几个通鼎丹修。 本以为跟上了大部队,谁知竟无一人站在自己这边,还将他和师弟的令牌都抢了去。褚梁顿时气得直翻白眼,骂道: “你们是真傻子!就算要试,不会走一段范围再用一个,走一段再用一个吗?那样还可能碰上人。这样一下全用了,谁还能找过来。” 通鼎的蓝衣修士,也就是捆了褚梁的那位笑说: “你当真以为我们走了多远么?我和巫师兄前日撒的九和香,可是还是一分都还未减淡过——我们在原地踏步罢了! 何况,谁知道你们那令牌到底是叫人的还是伤人的,我们不过试一试。谁教你不主动交出来,害得我还要用金索捆你。” “你没本事破阵,倒有本事内讧。自己人对付自己人,真好意思。” 听了这话,那四个穿通鼎衣袍的都面露古怪之色,为首巫静水更是面露讥讽。摆着姿态淡淡道: “自己人?何时藏剑归化了我通鼎不成?大家竟成自己人了。” ……这几人的争吵还在继续,蔺含章却已经不想看了。 拏离和蔺含章,此时正在密林正上方,通过一处阵眼观察着迷阵里的情况。 蔺含章选择阵法不是没有原因。他前世就没少研读此类书籍,加上极强的领悟心,现世的大多数阵法,在他眼中都犹如雨后蛛网般清晰。 眼下这片密林中,便是不知何人利用树木走向,布下的反五行假山阵。入阵者耳目俱失效用,只觉得景物变换,不知具体方位。旁人看来是在原地打转,当事者却觉得日行千里,也难走出这咫尺之地。 拏离许久不言,蔺含章怕他见了同门争斗,心里不好受,主动说道: “破阵于我没有什么难处,只是我想再仔细看看,也许能找出布阵者的线索。” 拏离脸上看不出情绪,连半分倦怠之色也无,只耐心附和着: “如你所说,周围这些树木便是阵旗。可此处竟是些参天古木,没有百年不能长成,难道布阵者是从百年前布局?” “师兄说得极是,就算灵植师可以效用,这么大一片树林也不是常人能催发的。况且我看此处山川走势,丘壑之间有流水纹路。也许原先是一片河谷,后才演变为密林。此乃自然演化,人力所不能及。” 他二人商议的同时,假山内部已经闹作一团了。现下不只是通鼎与藏剑之间吵闹,褚梁更把矛头转向了仇琨。直骂他是个吃里扒外,毫无骨气的货色。 仇琨性格非常圆滑,可一边和通鼎的修士周旋,一边又要顶着褚梁谩骂,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多少激出些火气。见褚梁听不进人话,于是私下传音于秦阳平道: “你可要沉住气,眼下我们已露了底牌,要再不能叫人过来,那几个炼丹的肯定也坐不住;尤其是紫衣服的,他在峰中有些身份,宗门不可能放任不管 ——那就是我们出去的机会。你把你师兄看好,别让他再这么沉不住气。到时候人家出去了,这可就真只剩下我们仨——我什么本事你大概不清楚——唉,那也是指望不大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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