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佑安顺着戚长璟的目光看去,这才意识到小腿上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看着无比渗人。 他后知后觉地缩了缩发疼的小腿,下意识拽住戚长璟的衣角。 戚长璟的眉宇锋利,眼神却无比柔和。 他抬手要安慰时佑安,余光却猛地瞥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妇人。 戚长璟霎时起身,眉毛深深压住眼角,带着戾气盯着来人。 妇人似乎也被吓住,手上的草篮骨碌碌滚到地上。 她的目光在戚长璟和时佑安身上打转,似是意识到什么,脚下一紧,顿时摔倒在地。 戚长璟紧紧绷着下颌,已经缓缓摸出了腰间的短刃。 “……你是……文昌侯嫡公子……时佑安?”妇人不敢去看明显不好惹的戚长璟,只能错开目光看向时佑安。 时佑安直觉这个称呼好奇怪,梦中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妇人却犹豫着看了看两人,忽然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得什么朝廷的事、看这位小公子可怜,不如……去我家里坐坐?“ 她的目光在时佑安的腿上停留了一瞬,又补上一句:“家里正好也有些包扎的东西。” 戚长璟动作一停,带着点警惕看着地上的妇人。 还是梦中的时佑安抓了抓戚长璟的手,“……大娘应当不是坏人……” 这便是要去的意思了。 戚长璟慢慢松下肩膀,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好。“ 说罢,他便背起时佑安,跟在妇人后面一道出去了。 妇人的家在小村子的一个偏僻的角落,看着很隐蔽,确实适合藏匿。 她推开门,招呼屋里的丈夫出来,”快快快!这有个小公子受伤了!“ 丈夫是个长相憨厚的庄稼汉子,闻言脚步匆匆地跑出来,上下一大量时佑安两人便慌了神,“你怎么……” 那妇人只锤了他一拳:“我看他们可怜,带他们在家里避避风头也不行吗?” 丈夫显然往日就听妇人的话,眼下也哑了火,闷声不响地放下药箱。 戚长璟还提着精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妇人只是笑:“二位不必紧张,我们两口子在这生活这么久,是知道朝廷不会有人刻意从此地经过的。” 她看着时佑安,目光柔和许多:“……瞧瞧,多好看的小公子,真是受委屈了……” 梦中的时佑安慢慢地摇摇头。 倒是一旁的戚长璟沉默了一路,此时忽然开口问道:“你们竟毫不在意……他的名声吗?” 妇人一怔,随后笑着摇摇头。 “我可不信这些,”她笑着给时佑安包好腿,“我丈夫也不信……什么天灾人祸,不祥之身,扯的慌!” “况且,我们这边也没受洪水的波及,没吃那些苦,怎么会把这种事情扯牵扯到小公子身上呢!” 时佑安垂下眼睛,遮住眼底雀跃的神色。 身旁的戚长璟也终于有所松动,怅然道:“……我……也是不信的。” 他们最终还在在这里住下了。 夫妇二人时常外出,不过总是会在家留着一个人看房子。 有时梦中的时佑安会和妇人聊天,谈及戚长璟时总是自豪又得意。 “他可是戚家的将军,曾因平定漠北立下过战功哦。” 那妇人只是笑,“真是年少有为,戚公子在外面保护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如今你们落难,我们护着你们也是应该的。” 时佑安翘起嘴角,甜滋滋地应声。 只是总是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某一日,丈夫踏着雨夜从外面急匆匆地跑回家,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追兵追过来了,这段日子一直在附近游荡。” 戚长璟神色一凛,当即道:“我们马上便走。” 谁知妇人却伸手拦住了他。 在时佑安两人不曾注意的角落,妇人与丈夫隐秘地对视一眼,随即同往常一样劝慰:“现在查的正紧,戚将军不如先去探探路?佑安腿脚不方便,也好少走些路。” 戚长璟一心都是外面的追兵,眼下竟也不曾察觉出妇人言语的奇怪之处,当即便答应了。 时佑安揪着被角,不安地注视着戚长璟的身影消失在雨夜中。 然而戚长璟前脚刚走,屋内的夫妻顿时变了脸色。 妇人手劲儿奇大,上前两步死死按住时佑安,旁边的丈夫掩不住脸上的喜色,脚步匆匆跑出去喊人。 朝廷的追兵很快便到了。 “官爷!”妇人恭敬地上前,身后拖着时佑安,“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把他看的死死的!能……能领赏金嘛?” 时佑安眼睛瞪的圆滚滚的,可怜兮兮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追兵。 追兵不怎么正经地笑着上前,单手接过时佑安,动作粗暴地捏住时佑安的下巴,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是本人,等我把人送回宫,你们重重有赏。” 妇人和丈夫顿时满脸喜色。 时佑安看着忽然就变了副模样的夫妇,心底泛起一层细细密密的疼痛。 “你们为什么要……”时佑安声音微弱,仍有些不敢相信,“你们在骗我们?” 妇人得意地笑:“你赏钱那么多,我们不拿白不拿。” 几个追兵上前,轻易就制住了时佑安挣扎的动作,三两下就把人押送上马车。 “戚哥哥、戚哥哥……”梦中的时佑安开始喊着戚长璟,然而没喊几声就被士兵堵住了嘴巴。 雨下的越来越大,那点微弱的声音也彻底消失在雨声中。 时佑安醒过来了。 他大口地喘息,先是在冰冷的被窝地呆愣着躺了许久,直到发觉额头滚烫,才扶着床沿挣扎起身。 桌子上放着已经冷了的茶水,时佑安嗓子干裂,火烧一般的疼,因此也顾不上温度,就着冷茶吞咽下去。 这个梦实在是太久了,久的让时佑安几乎以为是真实发生过一般。 他的双腿酸软,像真的在林中走了路一般无力。 时佑安神志不清,游魂似的坐在床边,直到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戚长璟动作自然地摸上时佑安的额头,随即眉头微皱:“发热了。” 他的余光落在桌边的冷茶上,脸色微冷。 伺候的人怎么也这样不小心。 然而时佑安唇色发白,额头却带着湿汗,整个人看着精神恍惚,着实有些不对。 他听不清戚长璟说的话,只是凭着本能抬头看着戚长璟的脸,下意识脱口而出:“戚哥哥。” 戚长璟揽着时佑安的手臂猛地缩紧。 “你唤朕什么?”他低着头,伏在时佑安耳边低声问,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再叫一声。” 时佑安仿佛清醒了些,眼尾带着点湿润,一眨不眨地盯着戚长璟。 “陛下,”他喃喃低语,“我好难受啊。” 戚长璟不知道时佑安是不是因为发热而难受,只是看着他这幅茫然又脆弱的模样,心底又疼又冷,嘴上轻轻地哄着:“可是身体不舒服?朕去唤郎中,你——” 然而时佑安一听他要走,双手双脚死死地攀附着戚长璟的身体,脸上散发着惊人的热气。 他把脸贴在戚长璟耳侧,软绵绵地呼出热气,声音细若蚊呐:“……陛下,我好像活不久了。” 戚长璟霎时脸上血色尽褪,手脚一片冰冷。 “胡说什么,”戚长璟艰涩地拭去时佑安冒出的细汗,颤抖的手死死藏在衣袖之下,“朕的玉奴这样年少,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提高了声音,朝外面喊:“快去找郎中!先把军医叫过来!快!” “可是……”时佑安迷迷糊糊地缩在戚长璟怀里,“可是我分明梦到了……” “梦都是假的,”戚长璟斩钉截铁地说着,胸口隐隐作痛,“不可信。” 时佑安撅了撅嘴。 “好吧……”他眼皮越来越沉,脑袋慢慢落在戚长璟肩头,“那陛下可要保护好我,我可是不想死的。” 戚长璟在他乌黑的发顶上落下一个吻。 “朕答应你。” 他低头看过去,怀里的时佑安却是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伏在肩头,安静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两人你侬我侬,长珩还在外面浴血奋战。 长珩:好好好(怒而再砍几人)
第57章 命运 从这天开始, 不知为何,时佑安却愈发嗜睡,整日趴在榻上昏睡过去, 哪怕戚长璟唤他坐在桌子前,时佑安也能闭着眼睛进入梦乡。 因为睡的时间太久, 又叫不醒, 戚长璟只好整日带着时佑安处理事务。 “殿下的身体……恕微臣无能, 实在是、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嘉靖关的军医擅长治疗外伤,对这种调理之事着实不了解,来回把脉了许久也诊不出时佑安为什么会整日嗜睡。 时佑安伏在案上, 鸦青色的发丝顺着脸颊滑落,因为睡的时间长两颊通红,映衬的愈发明艳动人。 戚长璟听罢军医的话, 也只能暗叹一声,挥手让人退下了。 “玉奴、玉奴。”戚长璟手臂一捞, 就把时佑安抱在膝上, “醒一醒。” 头发上的束带顺着动作滑落,时佑安软绵绵地靠在戚长璟肩上,朦胧地睁开眼睛。 “我好困啊……” 戚长璟被他黏糊糊的声音勾的指尖发麻,依旧正色道:“你已经睡了许久了, 再这么睡下去就要睡一天了。” 他伸手缓慢地揉着时佑安含着水光的眼睛, 声音不疾不徐,“待上不过两日, 我们就从嘉靖关回宫,到时候再让太医给你看看。” 时佑安搂着戚长璟的脖子, 脑袋又往怀里钻了钻。 除去太医, 嘉靖关其他条件也不怎么好, 若只是戚长璟一个人倒也无所谓,可如今带着这么一个宝贝的时佑安,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时佑安长久地在这里受苦。 他单手抱着时佑安,另一只正准备批折子,看见案头上的墨都没了,脸色微沉,放下手上的笔。 今日纪得全不在,整个嘉靖关竟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了吗? 想到时佑安梦魇的晚上连口热茶都喝不上,戚长璟更是敛眉,不轻不重地撂下手上的折子。 这声音惊动了外面的守卫,守卫见圣上神色不虞,也不敢上前触霉头,连忙跑过去把看守叫了过来。 看守一路匆匆赶来,进屋也不敢直视上座,撩起衣摆就跪了下去。 “府上竟是连个下人都没有?” 听闻戚长璟带着怒意的声音,看守稍稍抬眼,便看到案上没了墨的砚台。 他慌忙低下头,解释道:“陛下不知,我们嘉靖关远离京城,日常用具皆不齐全。是下官的错!下官没有考虑周全,竟是让陛下这里也出了这样的披露,下官——” “用具倒也罢了,”戚长璟却径直打断了他的话,“朕知道边关不易,不会因此责罚与你,只是当年蔡和春为看守时,嘉靖关已经是人数众多,朕还为他派出许多家眷女婢,怎么如今却是连个人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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