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宫里再大也禁不住时佑安这样整日整日地逛。 没过几日,时佑安就开始赖在宫里不出去了。 实在是太无聊了。 时佑安住的地方乃熹华宫,也算得上宫里内设极好的宫殿。 如今已是深冬,宫内烧着地龙,许是顾忌着时佑安身子弱,地龙烧的也格外旺,宫内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冒着细汗,只有时佑安还围着厚实的衣物,脸上不红不热。 他伏在案头,手上的话本将掉不掉,就要像往日那样睡过去。 纪得全忽地过来了。 太监通传后,纪得全便带着喜色走进来。 他眼瞅着时佑安迷迷糊糊地从案几旁站起来,身上的披肩顺势掉落,“诶呦”一声连忙走过去扶着时佑安。 “伺候的奴才都是都是干什么吃的!郡王殿下身子不好,你们就这样看着殿下穿这么少坐在这吗!” 时佑安忙摇头:“公公莫要斥责他们,是我自己不注意。”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颊微红,声音也低下来:“……宫里有些无聊,我待在床上也太无趣了些,就随意穿着坐在这看看书了。” 时佑安说这番话的时候还忐忑的紧。 住在宫里这么好的地方还要嫌弃无聊,是不是会被圣上以为他过于娇纵? 自己偷偷看话本,又会不会被圣上认为他不学无术? 长辈们一向喜欢看小辈上进好学,之前的时佑安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如今却已经做不到了。 然而听罢时佑安的话,纪得全只是笑道:“圣上知道殿下整日待在宫里也是无聊,今日叫奴才过来,便是告知殿下一个好消息。” 他身后的太监上前一步,递给纪得全一个腰牌,纪得全将腰牌递给时佑安。 “这是出宫腰牌,这些日子殿下尽可出宫去京城四处看看。” 纪得全笑着解释:“圣上日理万机,想来看殿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几日圣上正忙着殿下的册封礼,只好委屈殿下一个人出去逛一逛了。” 时佑安嘴巴微张,愣愣地接过腰牌。 “……我可以出宫?”时佑安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置信。 纪得全被时佑安呆愣的表情逗笑了:“殿下真是说笑,您是郡王,又不是宫妃,为何不能出宫?” 见着时佑安又是高兴又想要克制的样子,纪得全又叮嘱道:“只有一点,圣上特意吩咐了,殿下出宫切记要带着侍卫。” 这话显然是圣上亲口叮嘱。 圣上繁忙,如今却对他的事情这般上心,简直称得上是事无巨细了。 时佑安心里一软:“望公公替我传达,谢谢陛下。” 得了这话,纪得全更高兴了。 他忙把时佑安说这番话时的动作神态一一记在心里。 待会儿传给圣上的时候,可要好好说一说殿下此时的模样! 待纪得全走后,时佑安小心翼翼地拿好腰牌,脚步轻快地跑到屋里。 “悄一!我们可以出宫了!” 时佑安自小便在浚洲长大,几年前那件事发生后更是几乎整日待在文昌侯府闭门不出,京城更是从未来过。 如今戚长璟虽是通过军队占领京城,攻占当日据说战况颇为惨烈,可当时的战场主要发生在京郊的沛县和皇城,皇城外的京城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至于朝代更迭,对京城百姓而言就是更小的事了。 只要生活不受影响,坐在皇位上的皇帝不做什么影响百姓生活的举措,京城百姓并不关系江山的主子是谁,只有茶余饭后才会将此作为谈资。 时佑安出宫的时候,天已经渐深了。 自那日在侯府高烧又被掌掴后,时佑安的身体便元气大伤,眉眼间总是有散不去的病气。 他在宫里养了好些日子,每日被汤药和精细饮食滋润着,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气色,熹华宫上下可不会让自家殿下因为出宫受寒又病回去。 也因此,今日出宫的时候,时佑安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大氅,里面穿着撒花洋锦红色冬衣,手上还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暖炉,衬的他原本就精致的容貌更加夺目矜贵。 京城连着好几日下了大雪,今日终于是停了。厚厚的雪积在路两侧,被人清扫出来,憋了许多日子的京城人都出了门。 晚上的京城也因此变的格外热闹。 时佑安坐在轿子里,不顾悄一的阻止掀起帘子往外看,发出连连惊叹。 直到路上看到了一个热闹非凡,人头攒动的酒楼,外面挂着一个巨大的匾额“满花楼”。 悄一一路上都在阻止时佑安下去,但凡时佑安有什么看中的稀罕东西,悄一都会让跟着的侍卫下去拿。 时佑安可怜巴巴地乞求:“悄一悄一,行行好嘛,我穿的这样厚,不会着凉的。” 悄一绷着脸,看了看外面的满花楼,心底却无奈叹气。 【酒楼,不是好地方。】 看着悄一打完手势,时佑安急忙回道:“我又不喝酒,只是看看罢了,悄一你做什么这么严肃。” 他噘着嘴:“我已经闷了许久,好不容易出宫一次,你也不愿我出去看看吗?” “若是刚才路上你让我下去了,现在我不看也就罢了。可是我到现在还没下轿子,现下我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了。” 悄一被说的哑口无言,心底又是一阵叹气,只好让开位置让时佑安从轿子上下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满花楼走去。 而满花楼的某个隔间,几日前曾豪言“敢郡王回老家”的聂将军正在友人的撺作下狂喝酒。 一帮人还嬉笑着刺他: “你不是说要骂得郡王滚回去吗?怎么几日过去,你竟是连人也未曾见上一面?” 此话一出,众人便哄堂大笑起来。
第6章 动心 聂随只是闷头喝酒,并不理会几人的起哄。 眼看着聂随不回话,几人又接着笑道:“看来小聂将军那日不过是说些大话罢,如今圣上有意封郡王,想来以‘直言’著称的聂将军也怕了!” 那人话音刚落,聂随冷着脸,“彭!”的一声摔碎了手中的酒瓶。 众人顿时噤声。 “本将军明日便去面圣,”聂随看着噤声的几人,忽然勾起嘴角笑起来,衬得他原本就锋芒毕露的长相渗人无比,“如此,可满意了?” 屋里的其余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直视聂随的目光。 如今京城谁人不知聂随,跟着圣上扫六合,虽说立下汗马功劳,脾气却劣的很。 简直是人见人害怕,狗见绕道走。 今日跟着聂随来喝酒的几人跟聂随也算得上熟悉,刚才也不过是趁着聂随喝醉了玩笑几句,如今却是被聂随的脾气吓住,生生止住了话头。 有人给旁边吓的发抖的舞女使了个眼色。 那舞女还是个小姑娘,第一次出来跳舞便见了这么大的阵仗,吓的脸都白了。 她哆嗦着举起茶杯,抖着身子走到聂随身边:“将军、将军莫气,喝杯茶水解解酒气吧。” 看着姑娘眼角分明已经带着湿润的泪光,嘴唇都吓的惨白,聂随上一刻还勾着嘴角冷笑的表情下意思收敛了许多。 他接过茶水,仰头饮尽。 其余人见聂随的臭脾气有所收敛,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聂随脾气坏,人也算不得多好,心也黑的很,可他唯独有一项软肋。 ——喜欢美人。 倒不能说聂随多么好色,恰恰相反,聂随二十五六的年纪现下府上连个暖床丫头都没有,可见聂随喜欢美人也只是停留在君子层面罢了。 每次聂随臭脾气上来,若是有了解他的人,便会马上叫来个容貌不错的侍女劝上一劝,聂随马上就会收敛许多。 聂随发够了火,酒也喝足,随意站起身:“走了,你们随意。” 说罢,竟是看也不看其余人的脸色,径直走出了房门。 只是聂随今日的酒喝的着实稍多,脑袋发着晕,没留神便撞上了恰好从门口经过的时佑安。 时佑安手上还捏着点心,被聂随硬邦邦的身体一撞,点心马上就碎成一团,黏糊糊地粘在聂随胸口的衣襟。 时佑安:! “对不住对不住……”时佑安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聂随身上的碎点心擦掉,“我现在给你擦掉。” 然而聂随的臭脾气已经上来了。 他低着头,正要发火,眼睛就黏在了时佑安因为慌乱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嗯? 还……挺好看。 聂随的火顿时消了,眼睛不受控制似的直勾勾盯着时佑安。 啧,眼睛也可爱,嘴巴也挺漂亮。 时佑安对聂随的目光浑然不知,一门心思在聂随衣服上沾满的污迹。 好乖。 聂随心扑通扑通直跳,恍神之间就情不自禁要伸手拉住时佑安。 不过他的手臂被人忽然稳稳握住了。 聂随眉头一沉,扭头便看到悄一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你是……?” 悄一自然不能回答他,只是眼睛死死盯着聂随,还是一旁的时佑安察觉出不对,转身便看到两人之间莫名的氛围。 “这是我的侍卫,”时佑安急忙解释,手上暗暗使劲拉住悄一,“他不会说话,这位公子您别介意。” 聂随比时佑安高出不少,时佑安跟他说话只能微微抬着头:“今日我把公子的衣服弄脏,不知公子是否介意我将衣服拿回去洗,改日奉还。” 他的眉毛轻轻皱在一起,颇为苦恼地思索,犹豫着说:“……或者公子介意,我便再为公子买一件衣服。” 几人的动静自然而然惊动了屋里的其他人。 他们刚一走出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有些惶恐的时佑安。 时佑安长的小巧又漂亮,还带着点憨气,再看看他旁边凶神恶煞高高壮壮的聂随…… 怎么看,都是聂随在欺负人家小朋友吧?! 友人们虽然跟聂随是朋友可是看见美人在场,聂随又明显吓到人家,一个个一怒为红颜,竟是纷纷站在聂随对面指责: “聂将军,怎么还在这里欺负人家!” “是啊!聂净之,你往日不是还自诩‘怜香惜玉’、‘护花使者’,怎么今日倒欺负起人了?” “人家小公子看着年纪也不大,看被你欺负的都吓成什么样了!” 友人一声接一声地谴责,一个个越说越起劲。 聂随脸色发青,薄唇紧抿:“滚!” 时佑安被忽然冒出来的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晕了。 什、什么情况啊…… 悄一只是冷眼旁观,侧着身体护住时佑安,生怕他受伤。 被聂随骂过的几个友人忿忿不平地闭嘴,只是眼中还带着谴责之意。 ——聂净之,没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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