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年岁已高,自然不能同戚长珩一样整日往承乾殿跑,每每想见时佑安都要先告知戚长璟,随后由戚长璟带着时佑安到延年宫才行。 元宵节晚上,按制宫中需设家宴。 而元宵节后五日,便是正月廿一,礼部拟定的郡王册封礼之日。 夜晚的宫中一片灯火璀璨,宫人们早早点亮了灯笼高高挂起,燕回阁上也已经布置好了宫宴,菜肴如流水般上桌。 戚长珩侧身望着月亮,忍不住诗兴大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时佑安捧场地拍手,嘴里“哇哇”连声夸赞,夸的戚长珩脸都红润起来。 “诗是好诗,只是哀家听着……”太后乜了他一眼,“这诗怎么这般耳熟呢?” 戚长珩脸一板,义正言辞道:“母后你记错了。” 戚长璟毫不客气地插话:“前人所作,你拿来自用也无可厚非。”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忍不住低头掩唇笑起来。 “不准笑!不准笑!”戚长珩恼羞成怒地站起来,耳朵发红。 只是这样一来,倒更有几分欲盖弥彰之意了。 瞧着氛围正好,御膳房的公公讨巧地上前,向几位贵人行礼后介绍起菜肴:“陛下,娘娘,两位殿下,十五元宵,还得吃上一碗浮元子*才是。“ 他拍拍手,身后的四位太监便端着盘子上前,分别将四个青瓷玉山碗放在桌前。 “里面的馅儿不一样,有乳糖的、澄沙的、枣泥的、芝麻的……还有其他的奴才就卖个关子,不说了!” 戚长璟先是点头,随后又问:“甜否?” 那太监为难地挠挠脖子:“浮元子还得做的甜些才好入口。” 时佑安眼馋不已,听见戚长璟这番问话,登时竖起耳朵心道不妙:“公公说的是极,元宵佳节怎能不吃浮元子?” 说罢,他顾不得戚长璟的神色,动作飞快地拦住了自己的那碗。 太后只是叹气:“这样爱吃甜,蛀了牙可如何是好?” 时佑安深知太后心软,便朝她露出个乖巧的笑,眼睛可怜巴巴地扑闪,惹的太后也没了脾气,半推半就就同意了。 这样乖的孙儿,让他吃! 只是戚长璟可不会就这么迁就时佑安。 他径直伸手夺过碗,拿起汤勺舀起一个浮元子,语气严肃:“只能吃三个,多的就不行了。” 时佑安撇着嘴巴:“……只有三个吗?” 戚长璟不动如山,动作自然地拿起勺子递到时佑安嘴边:“嗯。” 看了看勺子上晶莹剔透的浮元子,时佑安深知戚长璟已经下定决心严格控制自己的饮食,只能含恨吃下。 真讨厌……嗯嗯,好吃。 浮元子的皮白净黏腻,吃到嘴里软糯清甜,轻轻一咬就流出一口热汤。 裹着汤汁温度有些高,时佑安吃的直吐热气,红润的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嘴唇。 戚长璟又盛起一个,送到时佑安嘴边。 太后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嘴,将两人这幅浑然一体的亲密全部看在眼里。 她抬眼看着对面的戚长珩,见戚长珩毫无所知地埋头苦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傻的。 宫里的厨子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做出来的甜食更是一个比一个合时佑安的心意。 他恋恋不舍地吞下第二个,眼巴巴地看着勺子里的最后一个浮元子。 “玉奴,”太后忽然笑眯眯地侧过脸,眼角带着和蔼的笑意,“让祖母喂一喂,祖母让你多吃一个。” 此话一出,时佑安眼睛倏地亮了。 他稍显得意地看了看戚长璟,动作迅速地窜到太后身边,乖巧的拖着腮:“好!” 戚长璟眉梢稍冷,却也只能无奈地放下勺子。 待时佑安将今日份的“甜食限额”全部吃完后,太后放下勺子,亲昵地捏了捏时佑安的脸:“莫要怪陛下,也莫要怪你祖母,实在是你病刚好,浮元子吃多了伤身。” 她拉着时佑安的手,招呼宫女再拿上一个凳子,安排时佑安坐到她身侧,随即抬眼看着对面的戚长珩,忽然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整日就知道吃喝,不想着做些正事也就罢了,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多操操心吗?“ 戚长珩咀嚼的动作一停,随即咽下嘴里的食物,忙问:“什么终身大事?” 太后看见他这幅傻样子就烦,气不打一处来道:“什么终身大事?当然是你成家的大事!莫说高门世家,就算是普通百姓,像你这般年龄的男子哪个不是儿女满堂了?” 戚长珩无所谓地摆手,大咧咧喊:“我这年纪怎么了?儿子觉得儿子还很小呢!更何况,皇兄比我大都没有过女人,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这话终于是说到太后心坎了。 太后目光一转,又看向戚长璟:“长珩说的不错,你身为兄长,又是皇帝,理应在长珩之前娶妻,只是如今你身份特殊,充盈后宫一事可马虎不得。” 戚长璟颔首:“儿臣知道。” “皇后乃国母,其家世样貌品性皆要考虑,确实要选的慎重些,可以慢慢来,”太后抿了口清茶,缓缓道,“只是后宫不能空虚,其他位份的嫔妃也该考虑纳进来一些了。” 燕回阁一片寂静。 戚长珩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气氛不对,直愣愣地抬头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戚长璟。 发生了啥? 他与时佑安悄咪咪对视,时佑安也和他一样傻乎乎地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哇。 戚长璟端坐于上,敛眉不语。 “之前在江南,哀家闲来无事,也把京中这些个贵女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仿佛没感受到氛围的凝滞,太后笑着开口,“你是开国皇帝,臣子们大多也是跟着你打江山吃苦过来的,家中的女儿们倒是没什么奢靡骄纵的脾气,这是好事,哀家一时竟也挑不出什么错,一个个看过去都是端庄娴静的好性子。” 她招手,让身后的逢秋姑姑递上来一个册子,随即接过来放到戚长璟面前。 “这是世家女子的花册,里面有画师画好的画像,你且看看,有没有相中的?”太后笑着说,贴心地为戚长璟翻开了一页。 “若是有看中的,你便告诉与哀家,哀家好替你去打听一番,定下来就可以直接入宫了。” 太后还是一副和蔼的样子,见戚长璟沉默不语,也不着急,却忽地转身看向身边的时佑安,问: “玉奴,你是不是也觉得,陛下宫里该有人了?” 时佑安哑然,不明白祖母为何忽然问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戚长璟。 戚长璟隔着桌子与时佑安遥遥对视,眼中一片黑寂。 作者有话说: 安崽与长珩,一个笨蛋耶耶一个哈士奇 *瑞叶飞来麦已青,更烦膏雨发欣荣:源自《雪后雨作》宋·范成大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源自《十五夜观灯》唐·卢照邻 *浮元子:就是汤圆 感谢在2023-12-07 10:51:40~2023-12-09 17: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虎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商韩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宣示主权 “我……”时佑安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话问的着实有些奇怪。 戚长璟乃是天子,天子纳妃虽说再寻常不过,可跟时佑安也没什么关系啊? 时佑安本想顺着祖母的话点头, 只是错目之间与戚长璟对视的那一眼,让他张了张嘴, 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圣上不想纳妃, 他自己、自己竟然也不太想圣上纳妃…… 时佑安抿嘴压下心中细微的不适感, 犹豫着说:“祖母……这种事情,还是要让陛下自己做主吧……” 太后只是笑:“哀家如今就是要他做主啊,京中贵女随他挑, 只需同哀家说一声就可。” 戚长珩看看面色深沉的戚长璟,又看看笑容满面的母后,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猛掐自己大腿。 母后啊母后!你不知道皇兄他不举吗!这种事情放到明面上说不是打皇兄的脸吗!! 他把这辈子的自制力都用到了此刻, 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现在就冲过去告诉太后事情的真相。 啊啊啊啊啊! 真的忍不了了!! 戚长珩“啪”的一声站起身,先是怜爱地看了戚长璟一眼, 随后清了清嗓子, 在三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开口:“咳咳、那个,母后,今天元宵佳节,别说这种让人心烦的事嘛!我们三兄弟, 啊不, 三舅甥在宫里过的日子也蛮舒坦的,干嘛要加一堆女人进来?” “你说是不是啊!玉奴!” 他眼角抽搐地使劲给时佑安使眼色, 时佑安顿时意会,也站出来接着话头:“舅舅说的对……嗯, 我之前几乎没怎么同陛下和舅舅相处过, 如今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倘若宫里有了嫔妃,我同舅舅再出入后宫也就不太方便了。” 太后狠狠瞪了戚长珩一眼。 见太后不说话,时佑安连忙趁热打铁:“祖母祖母,不怪陛下,是我想在宫里粘着陛下的,你就先不要催促陛下纳妃了嘛。” 他趁机凑上前撒娇,粘着太后可怜巴巴地说,闹的太后又没了脾气。 “罢了罢了!”太后摆摆手,无可奈何地叹气,“你们三个就知道合起来欺负哀家,罢了!” 时佑安弯着眉眼笑起来,连忙用筷子给祖母夹了一块肉。 纳妃一事就这样被两人玩笑着大闹过去。 只是无论是戚长璟还是太后都深知,此事绝不会如此轻易放下。 饭后,太后先起身要回延年宫,却被身后的戚长璟叫住: “母后,儿臣有话要同母后说。” 太后回身看去,只见戚长璟一袭黑衣立在雪中,身后的纪得全打着宫灯落后半步,照的戚长璟雪中的半张脸忽明忽暗。 “你不是总要陪在玉奴身边?怎么这时却来寻哀家了?”太后问。 “已经让长珩带他去玩了,”戚长璟声音低低的,“天气寒冷,不如让儿臣送母后回宫?” 太后不置一词,只是停了脚步,立在原地等戚长璟上前。 两人就这样并排走着。 “母后今日这般着急要为儿臣纳妃,应当不是一时之想罢。”戚长璟忽然道。 太后神色如常:“眼看着你就要是而立之年了,哀家自然早早就开始为你物色妻妾。” 戚长璟却摇摇头:“母后,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些彼此都知道的话,直说便可。” 他顿了顿,眼底毫无波澜,径直说:“儿臣喜欢男子,母后应当已经清楚了。” 太后缓缓停下脚步。 “你倒是不遮掩,”太后微微抬头看着戚长璟,“只是自古以来喜欢男子的皇帝也不在少数,哀家倒犯不着为此事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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