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抱有期待,才不会失望。 “我未算到他的命途,可我曾卦到过你的命途,来路坎坷,前路亦不平,一切仍有转圜余地。” 灰白发道人笑道:“也许他的命途,也一并记在你的身上。” “就送到这罢。” 田头的岔路口,长生同问荇分道扬镳。 “我该去同师门复命,而你的归宿还在那里。” 他指向碧绿的菜田,一望无际的绿野。 这是他算到的问荇的路。 不似修者还能隐于市井中,腻了烦了可以躲起来稳固心神。而迎着红尘往上爬的人,终究还得踏着土地不停往前,方可踩出条自己的路。 “就此别过。” 问荇踏上了归去的路,最辛勤的村人已经晨起,扛着锄头从他身边走过。 禾宁村的生活节奏很慢,但每个人活在自己的节奏里按部就班,无人发现昨夜偏僻的宅邸里曾经出现过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 “大人!” 进宝身形忽明忽暗:“柳大人刚刚同我说,他想睡觉先回去了,叫你别担心。” “我知道。” 应付幻境里的麻烦,柳连鹊应该也很累了。 从昨夜他的举止看,是已经想通了事情,不再和他闹别扭了……吧? “对了,他呢?”他看向进宝,他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粘着他一整晚的小书童不知所踪。 “他走了,天刚亮就走了。”进宝努力让自己看着平静,“大人,他说他想被埋在小河边,能看到泥螺和荷叶的地方。” 入秋了,马上就没有荷叶了。 但是来年还会有,青青的,刚冒出尖的荷叶。 “好。”问荇应下。 “我待会就把衣角埋在那。”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你也该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吧?” 宅院里的人都没有脸,甚至他全程不知晓八十年前宅子的主人姓甚名谁,这些都是进宝不愿回想,也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我叫进宝,大人不是第一天就知道了吗?” “……”问荇复杂地看了他眼,男孩眼中单纯,脸上笑容自然又灿烂。 他的步态、行为、言辞之间,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阴郁的小少爷,甚至比失忆时更像三分。 真的进宝走了,可进宝又一直还在。 不愿意做自己,那就不做吧。 “好,进宝。”问荇脸上笑意加深,岔开话题。 “咱们算笔帐,你知道我为了解决你的麻烦事,花了多少银子吗?” “欸。” 进宝眼神闪躲:“多,多少呀?” 他都忘了自己闯祸这码事了。 “让我算算……” “你至少得在我家做十年工吧?” 免费童工比之前更强了,以后照料后院茅草,给前院打扫,给清心经喂饭的工作都能交给进宝来做。 甚至进宝特有的结界能力还能拦住不怀好意的家伙,看家护院水平至少等于三个小黑狗。 “十年?大人,你这也太黑心了些!”进宝目瞪口呆。 他活着的岁数都没到十岁! “要不要我给你讲讲两块血玉多少钱?” “……还是算了,我做就是了。”进宝气虚,但也庆幸。 至少他想起一切后,依旧有事可做,有家可归,这种感觉太好了。 “对了,大人接下来要要干嘛呢?” 进宝后怕,他由衷希望问荇能在家躺几天自己干干活,他才好清闲。 毕竟让鬼喂黑狗这种事也太丧心病狂了,恐怕只有问荇能干出来。 “会修整些时候,去镇里送个货,然后就准备进山。” 问荇的首要目标还是搞钱,本来求的独善其身过好日子已经不适用于当下,他得想办法囤更多钱,好在必要时候不怵柳家。 作为凡夫俗子,有钱或许还是办不到很多事,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同祝澈进山捡菌子,然后顺便采些长生给的方子上的药草,多的草药再转手卖给镇里,一举三得。 问荇已经盘算好了,到时候把黄参也给带上,让老人家帮忙看看哪些药草菌子值钱,这样就能事半功倍。 虽然看着老胳膊老腿,但实际上黄参灵体非常硬朗。 如果祝澈觉着山里危险,他再把人高马大的兵卒挑上一个,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 “这么快又要进山?”进宝哭丧着脸。 他生前就没干过家务,在问荇这硬生生把自己活成管家。 可身高才及成人腰部的管家,简直是闻所未闻。 “你也想去吗?”问荇微笑,他愿意非常人性化地给进宝提供选择。 “我可以带上你,但是你要帮我抬箩筐、带水和干粮,必要时候还要替我吓野兽。” “吓野兽?”进宝呆滞。 他可没这本事。 问荇淡淡道:“对,毕竟是山里,你可能没去过,但应该也听过。” 进宝瑟瑟发抖。 “不过这附近山头都矮,里面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猛兽,最多是些临过冬跑出来的熊、三两成群的狼……” “我,我看家。”进宝哭丧着脸。 这还叫不穷凶极恶。 “大人别说了,我老老实实看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夫郎应该已经纠结完了吧? 鹊鹊:怎么家里比我想得还破些,他又瞒着报喜不报忧,等到下次有机会让我好好问问。 小问:……突然感觉不太妙。 进宝:我我我要找机会和柳大人举报问大人欺负童工TAT
第70章 谁问你了 “那就好。”见进宝老实听话,问荇露出满意的笑。 小孩邪祟不听话,吓一顿就好了。 作为罕见的邪祟,进宝应该好好锻炼锻炼,这样他就能好好休息了。 最近几日事情全都挤在一块,连轴转下来神经绷得太紧也不好,问荇愉快地决定要给自己放个短假。 他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伸了伸懒腰,顶着不知哪里公鸡撕心裂肺的司晨声躺回床上。 真是美好的一天。 先睡个回笼觉,然后起来泡杯荷叶茶,再慢慢悠悠去田头择些菜回家煲粥。 荷叶缓缓坠在淡绿里,冒着热气的水渐渐冷却,问荇刚巧将小米粥端出来。 要是进了山里,为防止招猛兽蚊虫觊觎,只能吃气味淡的干粮,干粮再怎么做也都又冷又硬,连着吃容易胃疼,能吃上热乎饭最近还是多吃几顿。 可惜粥还是太寡淡,天天煮肯定不行,待去镇子里送菜的时候,弄些好点的鸡蛋和肉,做些鸡蛋羹小炒肉之类的菜,也算犒劳下几日的辛苦。 粘稠的小米粥里没放其他调料,带着淡淡的谷物芳香,配上碟腌过的藕片,再切些腊肉丝,滋味就丰富了起来。 粥是一种很神奇的食物,配酸甜辣咸都有不错的表现。 米粥放凉后会呈现出胶状,甚至可以用筷子划出明显界限。 问荇把吃剩下的扣在灶台上,半下午加些之前剩的赤糖,剪碎甜腻腻的蜜饯在粥里边,还能把粥当作纳凉的甜点。 收拾好狼藉碗筷,青年半躺在树下,瞧着槐树发出的新绿,感受太阳缓缓挪动。 已经没有执念残留的骨灰坛子被进宝埋在了乱葬岗,也不知是不是问荇的错觉,经过昨夜长生的度化,分明是秋天,可半死不活的槐树上却显得比之前夏日更有生命力。 一阵风过,树叶沙沙作响,院子里蓬松金黄的草垛也随着风发颤,昨天被胖鸽子砸出的坑早已不知所踪。 若是一直能这么下去也好,随便种些菜,前院再栽点瓜,去集市卖卖调料,有空到河里池塘里寻些惊喜。 江安镇是个好地方,慢节奏的日子晃晃悠悠,也会带着时间照常流淌。 太阳还在锲而不舍朝着一个方向去,问荇缓缓支起身来。 一天马上要过去了,也该回到他正常的生活里面。 不过今天的担子确实比往常松得多。 进宝不情不愿抱着笤帚,经过昨夜的增强,他已经能够较好触碰到实体的工具,只是偶尔会脱开手。 要不是他干不了过于精细的事,问荇连做饭的重担都想教给他。 昨天的刺激太大,进宝的状态依旧有些恍惚,那笤帚几乎要比他人都高,显得男孩愈发可怜兮兮:“大人,我来扫地了。” 他闯了祸,说好了给问荇扫院子,再怎样都得好好干活。 而且除去干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 “这笤帚也太高了。” 问荇当时买笤帚的时候参照自己的身高买,本来正常的笤帚拿在进宝手里和什么长武器似得,怎么看怎么不搭。 人和鬼的本能都是偷懒。 听到他状似关心的话,进宝眼睛亮了亮:“是啊,所以大人我能不能……今天休息会?” “下次给你换个矮的。”问荇从他身边擦肩过,打了个哈欠。 “好好干,你可是这宅子第二优秀的鬼,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是邪祟,我是邪祟啦!”进宝盯着问荇远去的背影,不甘心地嘟囔。 别看他长得矮,他可是能一次弹开一群小鬼的邪祟! 田头三鬼组因为祟气弱还没到上工时候,问荇去田边没见着他们,就提着些刚刚从田头择的菜,直接逛去祝澈家里。 开门的是祝澈娘,憔悴的妇人因为身子骨差,一天中多半时候都呆在屋里,问荇也只匆匆见过几眼。 可她是个坚韧的人,祝澈家一家三口跌跌撞撞相互扶持,没被生活打倒,离不开这个顽强的母亲。 “是问荇吧,阿澈在劈柴,你先进来歇着。” 妇人善意又温和地冲他笑了笑,这小伙子是她家老大的朋友,她自然记在心里。 祝澈家新换了房梁,原本裂开的桌子也已经补好,地上放了些麻布,许是拿来缝衣服的。 光现在祝澈娘好歹是能下地走动这点都可喜可贺,而与此同时,祝家生活在变好,祝清也在长高懂事,能替祝澈分担重任。 祝澈咬着牙闷声做家里顶梁柱,现在算熬出了头。 “问荇!” 祝澈满头大汗,刚刚是在旁边劈材,没听到声音:“你那事解决没?” 他看昨天又是黑鸡血又是符咒,问荇还神神秘秘,也挺担心自己这兄弟遭遇不测。 只是现在来看,自己有些瞎操心了。 问荇总有办法。 “解决了。”问荇将菜放在桌上,“给你带了点菜,昨天是麻烦你了。” 没有祝澈,他肯定不能这么快布置好院内影响邪祟的环节。 “你没事就好,这也太客气了。” 祝澈看了眼口袋,里面的青菜碧绿,还沾着些水珠,个头都不大,显得小巧玲珑。 农户里头问荇算极爱干净的一类,不管是带东西送人还是自己用,都会洗得干干净净,细巧得像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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