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画像上的男子似乎笑了。 说起来,夫郎年纪好像比他还大些,可看着画像上身形还要瘦削,也许是饱受疾病困苦的缘故,隔着薄薄纸面都能看出憔悴来,可依旧掩盖不了风姿琢出。 他这便宜夫郎,还挺好看的。 希望好看的便宜夫郎可以满意他的改造,如果不满意,那他也没办法。 问荇盖上被子,倒头就睡。 … “问荇?” 好听的声音响起。 问荇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睡在床上,只是夫郎的牌位不翼而飞。 取而代之的,是个青衫公子。 明明是晚上,他却束着发,眉眼俊朗全然没有病态,但是却说不出地苍白,显得眉间红痣更加突出。 公子正坐在他的床头,手里抱着一卷书,看见他盯着自己,垂眸似乎在斟酌措辞。 问荇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心里怪异感觉愈发强烈,他更加怀疑此处是不是真的有柳连鹊的鬼魂。 “你想养犬看家护院,按理来说,家里的事情,全由你做主,我不过问。” 长相酷似柳连鹊的男人终于开口,有些难以启齿:“只是能否养得远些,不要养在你我卧房。” 说完这些,他唇抿成一条线,耳根有些许发红,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往下说。 问荇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好像意识到什么。 如果这是孤魂野鬼假扮的亡妻,或是自己最近思虑过度出现的幻觉倒也没什么,若这真的是他的夫郎… 问荇正在思忖,发觉就在此时,寒意弱下去些许,自己好像能开口了。 也许是他多心了,只是一场梦而已。 既然是梦,那怎么说就全凭他喜好了。 他盯着书生茶色的瞳,非但没有畏惧鬼魂,眼底反而不自觉染上笑意:“夫郎,你是不是…” “怕狗啊?” 作者有话要说: 问荇:怕狗还让我养,人真不错。 ps:连鹊托梦、做人和做鬼性格会稍微有差距,但不会很大,不是切片文嗷。
第4章 三两银子 他话音未落,清隽书生的耳根处红晕到了脸颊处,仿佛是被戳中心思,动作一滞。 问荇觉得有趣,眼底带笑刚要问下去,柳连鹊低低“嗯”声,算是默认问荇的猜想,央他别继续逼问。 应完他似是觉得不好意思,又补了句:“也不是非常怕。” 可惜有些欲盖弥彰。 问荇和夫郎相处的时间很短,他对柳连鹊的了解,几乎都是从其他人那里获得的。 克己复礼,温和但有点年少老成,相当有才气,英年早逝前,最大的遗憾是作为哥儿不能科举。 而且长得好看。 这些形容都是很缥缈的东西,如今梦里这个有血有肉的夫郎有些害羞,反倒让他觉得真实得可怕。 就好像…柳连鹊还没有死一样。 “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青衫公子有些不习惯问荇探究的目光,抿了抿嘴,以为问荇忧心别的:“家里的事情都是你做主,我不是要干涉你。” 这是默认了问荇赘婿的身份,让他把持家里的内务不过多质询。却也没有因为他的出身,对他颐指气使。 这是什么修来的福气。 “我没有这个意思。” 问荇回过神,面露温柔:“只是想到些其他事情,有些头疼。” 梦里的柳连鹊对他很好,他也没必要在做梦的时候遮遮掩掩。 “何事?”柳连鹊放下书卷。 “最近家里有些入不敷出。” 他言简意赅,含糊说明了如今情况。 其实入不敷出说得轻巧了,现在家里根本是没收入。 十亩地里八亩鬼田,宅子阴气森森,没有铺子傍身,也没有人脉,柳家问家都指望不上,简直是地狱开局。 柳夫人给了不少银子,可坐吃山空并非长久之计。更何况他经过这几天兵荒马乱,愈发觉得这些银票有诈,也不敢乱用。 毕竟待赘婿一直不好的柳家,为什么莫名其妙要在给钱上面大方呢? 问荇谨慎惯了,这好歹是柳连鹊的生母,也不好在他面前说什么小话。 “原来如此。”柳连鹊若有所思,沉吟了会。 “你辛苦了。” “不辛苦。”问荇笑了笑,“这些事夫郎不用操心,你只要好好休息。” 他还没山穷水尽到靠鬼夫郎的地步,自有办法活下去,有些苦也就在梦里顺便提一嘴而已,梦醒后除了他,谁也不必知道。 柳连鹊目光干净清澈,因为刚刚想事情太专注,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变化。 可问荇注意到了,随着没关严的窗户隐约泄出天光,柳连鹊的身体正在渐渐透明,本就偏白的肤色显得人愈发虚弱。 已经要到梦醒的时候了。 柳连鹊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没等到他说出来,问荇手边青年的衣角已经飘散在了光里,他翕动的嘴唇也发不出声音。 问荇其实不指望在自己梦中,柳连鹊这个书生能想到什么,可他隐约有些期待下次再见。 他有预感,这不会是他和夫郎的最后一次梦里相会。 外面传来鸡鸣的声音,他睁开眼,不出意料摸到床头空空如也,没有人坐下去产生的塌陷,也没有活人产生的温度。 只有柳连鹊的画像还摆在那灵堂上,定格在风华正茂的年纪。 做了一夜梦,问荇知道自己脸色肯定不好看,草草洗漱下,收拾干净就准备出门。 可一推开门,就发现群工匠打扮的人聚在他家门口,站得零零散散毫无组织,似乎是等候已久。 好事的村民们许久没见过这种阵仗,也很好奇围在边上。 问荇愣了愣,带着疑惑问:“你们是?” “你是问荇吧,柳家让我们来的…啧,真是让我们好等。” 为首的工匠抱着臂,态度已经有些不耐。 “行了行了…”他身后的年轻工匠小声劝道,“能拿钱就行,这是大生意嘛。” 原来是柳家派来的人,问荇赶紧把门开的大了些,瞧着他们手边的石料眼熟,好像是修灵堂的材料,心里隐约有猜想:“你们是来修柳少爷灵堂的?” “当然啊。” 工匠头目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问荇不动声色,点点头放他们进来。 工匠头目没注意看,差点被破败的门槛绊倒,翻了个白眼:“我们这工钱要先付一半。” “当然可以。”好赘婿的标签问荇还不能丢,他赶紧应,“总共需要多少啊?” “这个数。”头头伸出三根手指,声如洪钟,也没避讳在场的居民。 “三百文吗?”文荇有些肉痛。 一文钱能买个包子,思来想去三百文修本来就很豪华的灵堂,也还算在他认知范围内。 “三百??!”工头皱了皱鼻子,“这可是柳家,你想什么呢。” “柳家嫌现在这个石料还是太差,要拿上好的石料再修一遍,然后里面嵌碎玉。” “至少是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 探出头的群众们发出吸气声,这下路过的也挪不动腿了。 三两银子,连小孩都知道多珍贵,这可是这种小地方一般人家不会随便拿出的钱。 做柳家赘婿就是好,柳家还给这么多银子,三两和不要钱似的。 问荇脸色还算好,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 难怪柳夫人给他的钱零零总总加着有二三十两银子,原来是要他花在这上面了。 三两虽多,不过若是只修缮一次也还好,要是次次修缮… 仿佛是为了印证问荇的忧虑,工头见他不语,继续解释:“这还只是第一次,后面隔半个月我们都要来次,你还是提前准备好吧。” “柳家敢让你付钱,肯定给了不少银子,大男人给媳妇修灵堂就别吝啬,反正其他好处也够了。” 工头想当然以为问荇不愁吃穿,实际上若是每半个月这么来一次,后面价格还可能更高,柳夫人给的钱根本撑不了多久。万一再有贡品、祭祀队伍的支出需求,问荇恐怕彻底不用活了。 可要维系住他平静的生活,柳家的意思暂时还不能违逆。 “问荇怎么还站在门口,不会是不愿意吧…柳家对他这么好,又是给宅子又是给地,还不愿意吗?” “啧啧啧,狼心狗肺,又不是拿他救命钱修,还在这犹豫,柳少爷好可怜哦。” 局面有些不好看,几个眼红的村民也开始窃窃私语。他们以为问荇此刻迟疑,只是贪小便宜。 凭什么你问荇命这么好,还有在这犹豫的权利? “我当然愿意了。”问荇伤感笑了笑,“只是想到他,已经没了有段时间。” “我是他的丈夫,居然还要他家提醒帮忙修灵堂,而不是我自己主动去提,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言辞悲戚,一时间窃窃私语声音消下去不少,众人都被唬住了。 “你们进来吧。” 问荇将工匠们放入宅子内,然后状似顺手关上院门。 “算了,走吧走吧,我还得去看看田,修灵堂多晦气啊。” 众人觉得无趣,也散开来了。 “你这…地方有点破啊。” 工头皱眉,打量着四周,这里的情况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这里阴风阵阵,除了灵位豪华,哪里都不像大户人家赘婿该住的,最过分的是问荇的破床,居然就这么摆在灵位边上! 破旧的床榻和灵位形成鲜明对比,从宅子里里外外看,比起修灵堂,把其他地方修得能住人更加重要。 “也还行吧,睡这里让我离他近一点。” 问荇笑了笑:“各位等下,我收拾下里屋,大哥你等会进来,看着办就好。” 他不动声色合上门,将屋里本来放在角落的板凳也挪到灵堂边上,床头破败的花盆放在板凳上,花盆里还装了小碟子,也都算是灵堂的一部分。 反正价格都定了,要修,就把其他能修的家具也算灵堂的东西修一遍。 做完这些,他歉意朝着夫郎画像笑了笑,毕竟这算是他沾夫郎的光。 随后他推开门,众目睽睽下,目光缱绻看了眼画像,随后低声招呼工匠们进来:“声音小点,别打扰我的夫郎。” 瞧着吱吱呀呀的木床和边上干净不染尘埃的灵位,还有年轻的寡赘婿摇晃开门的身影,工匠们一时失语。 这灵位簇新,问荇对柳连鹊的喜欢不像作假。 工匠们大部分都是成了婚的,就算家里发妻死得早,也没有深情至此与发妻灵位同眠的。问荇自愿和灵位一起睡觉,也算是桩奇事。 是他们错怪了? “他刚刚是不是在想媳妇?”一个年轻工匠叹了口气,他刚刚结婚,看不得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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