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道长。”问荇拉下脸,小声嘀咕,“他们护送你过来,难道和你坐一辆车不成?” “自然不是,我会出钱多雇些马车,现在已经在找。”柳连鹊轻笑,“小鲤要来漓县玩,我都给他单独找了车。” “只同你乘一辆。” 问荇这才满意,扯着柳连鹊聊了会天,也从他口中了解了些隐京门的近况。 延年又派了几个道士去探查地宫,但目前还没消息。 长生已经转危为安,只是他的鸽子和他自己都成了公鸭嗓,要面子的长生除去必要的时候,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来。 他三番五次让赵小鲤别告诉问荇怕被笑话,但却忘了叮嘱柳连鹊。 “让他多喝些热水。” 问荇想到长生狼狈又极其败坏模样,极力忍着笑:“让他师弟去叮嘱他,你就别去了。” 临近傍晚,问荇察觉到屋子周围有其他人在,两人才断掉联系。 送饭的下人敲响屋门,问荇接过饭盒:“宴会结束了吗?” “回公子,已经结束了。” 家丁规规矩矩答:“各位老爷少爷都在屋里休息,但没人被安排住在您附近。” 问荇点了点头,这才等吃好晚饭后,来到院子里散步。他住的小院幽静典雅,只是树木排布得过于规矩,看久了千篇一律。 回到屋里他点起灯来,在书柜里随手翻出一本书。 看了没几页,藏在他袖口的纸人又有了动静,看起来是柳连鹊也刚忙完事。 “你在做什么?” 柳连鹊看不见柳家里头的状况,但听到了问荇那传来翻书的声音。 “我在泡澡。”问荇坏心眼地回答他。 “夫郎还要听吗?” “我只听见翻书的声音。” 柳连鹊顿了顿,声音有些羞恼:“正经些,不许寻我开心。” “确实是在看书。”问荇笑够了,勉强正色,“题目写得像地理志,但里边内容我也看不太懂。” “第一节好像是说水里有蛟龙,还有长角的鱼。” “我看过此书,是讲江河湖海中奇珍异兽的,其实算不上地理志,因为书中有些故事只是神话传闻。” “若是你有兴趣,下次我能讲给你听。” 柳连鹊的声音有些疲惫了,小纸人也没一开始动得欢快,使用术法虽然不消耗体力,但是消耗灵气。 “你今晚先休息,我自己看就好。” 柳连鹊轻声应下,随后原本竖着的纸人摇晃两下,贴在了桌上。 问荇将纸人拾起,重新藏回袖子里。 一夜好眠。 等到问荇穿戴整齐,柳夫人身边的下人毕恭毕敬将他迎到了议事堂之中。 “问公子,请。” 议事堂的气氛远没有昨日那般令人喘不过气,柳夫人身前的冰裂纹云母屏风换成了木制屏风,把她的容貌遮挡严严实实。 是怕他看见她的心思,还是柳夫人不想看见他呢? 问荇不得而知。 “您喊我来,是有什么事?” 等到所有下人都陆陆续续退出去,柳夫人的声音回荡在议事堂里。 “请你让鹊儿出面帮助柳家,他和你的要求,我愿意一并答应。” 虎视眈眈的柳家旁支已经急不可耐,昨天的小聚上,众人已然露出獠牙。 柳夫人权衡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和问荇还有柳连鹊服软,不然她们是真的没出路了。 问荇微微诧异,柳夫人没了之前的高高在上,今天的态度算得上谦卑。 “您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他捏了捏袖子里的纸人,提醒柳连鹊注意听。 “旁支们已经有了动作,而之前祸害柳家的道人却没有踪迹。” 若有若无的叹息声飘散。 “你应当也知道,我遇到过个道人,他曾经帮助了柳家良多。” 柳夫人原名是鲁灼衣,她是在鲁家偶然认识的长明。长明的模样千变万化,几十年来,她仍然不知哪张皮囊是真正的他。 可这也不重要,因为长明能带给柳家切实的利益————不光是只手让一座和园推得柳家愈发红火,还及时提点,让柳家躲过好几次天灾人祸。 五次三番,谨慎的商家女儿终于肯相信他。 “我知道,所以您推出去我夫郎,希望他的死能带给柳家更长久的安康。”问荇唇角那点笑意彻底消失不见。 “鹊儿没死,他只是暂时睡过去了。” 柳夫人终于显出些多余的情绪。 “若是您觉得成了生魂不算死,那他确实没死,只是灵肉分离,还被用血玉蒙在鼓里。” 问荇沉声:“可他是您最优秀的孩子,却也是被您抛弃的长子,这毋庸置疑。” “我不指望他原谅我,但现在我希望他能平安。” “我一直都清楚长明帮柳家有自己的目的,他也说事成之后要取走鹊儿的魂魄,所以他目的未成,鹊儿现在依旧不安全。” 只是她一开始没想到长明连柳携鹰的魂魄也要。 “您不是担心连鹊出事,您是担心柳携鹰接着出事。” 纸人一动不动仿佛死物,问荇并不为她的话所动:“若是连鹊出事,他也不会幸免。” 在这个精明的女人眼中孩子不光是孩子,也是属于她的商品,男子和岁数大的贵重,哥儿和岁数小的轻贱。 所以她认为拿柳连鹊换柳家是值得的,也会在柳携鹰彻底不中用后,选择赶紧让柳家的老三变得更加贵重,好获取更多的筹码。 她精于算计,却现在把自己的一切都搭了进去。 柳夫人对柳连鹊固然有感情,但说到底在她心里,现在也是和问荇谈笔对两人都好的交易。 但问荇难把涉及柳连鹊的事当成单纯的交易来看。 “您把养他当做生意,现在却和我谈感情,未免过于虚与委蛇。” 柳夫人沉默了。 她常年身居高位,坐在屏风之后听没用的场面话听多了,很少应对问荇这般直白的诘问。 可灾祸已经酿成,她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问荇,别说了。” “鹊儿?” 柳连鹊的声音突兀出现,柳夫人不敢置信。 她站起身来,想要推开屏风看。可透过屏风的缝隙,也只能看到那青年一人站在堂前。 “鹊儿,是你吗?” 虽然是问话,可她非常清楚这无比熟悉的口吻就是属于她的大儿子。 “母亲,是我。” 柳连鹊语调平静,可说出的话却让柳夫人心彻底发凉:“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们愿意帮柳家,但之后分家也必须要给我们个好交代。” “………自然可以。” 她原本想求柳连鹊回来做家主,继续保持各个分支之间最基本的体面,但柳连鹊没有想要主持大局的意思,柳家是彻底保不住了。 是她放走了那个为柳家殚精竭虑是柳连鹊。 柳夫人按下心里抽疼,也顾不上柳连鹊声音是从哪里出来,赶忙应答。 “鹊儿,你何时能过来同我商议?” “我人暂时还不在漓县,需要少说五日才能到。” “问荇又岁数小容易冲撞人,我不放心他,有些事等到我过来,您同我说就是。” 看似客客气气,可字字句句都是偏向问荇。 “夫郎,我都说了自己能做好,你来作什么?” 问荇故意撇了撇嘴:“他们之前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向着他们。” 看见问荇还要捣乱,柳夫人压住火,好声好气:“往后鹊儿回来柳家,柳家上下一定都听你们的话。” “我会管住鹰儿和鸥儿。” 只要把柳连鹊留在家宅,分家后还能同柳连鹊来往,一切就都来得及挽回。 “这倒不必,我分家定然搬出去住,家宅就留给母亲了。”柳连鹊没理会问荇的胡闹,慢声细语。 “柳携鹰之前为难过问荇许多次,他身体前些天才调养好,让他在柳家住也住不惯。” 柳夫人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能想到柳连鹊觉得自家是伤心地不愿回来住,也能想到是怕被人构陷不愿回来住。 但万万没想到,柳连鹊给的理由居然是问荇不想住。 这般任性的话,根本不像她安分守礼的儿子能说出口,自从柳连鹊认识问荇后,愈发让她觉得陌生。 “柳家家宅是漓县方圆几百里最贵的宅邸,说不要就不要,鹊儿,你简直是胡闹!” 她忍不住,颤声道:“你听娘句话,问荇只是个赘婿,你拿你自己的主意,何须多管他?” 柳连鹊不为所动。 “母亲,他在柳家被人欺负了,我自然是要管。” “柳携鹰我管了十多年,我这些天才看明白,以我的能力实在是管不住。” 柳夫人脸色越来越白。 “所以我只能带我夫君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的鹊鹊唯唯诺诺, 现在的鹊鹊重拳出击!
第253章 我也惦念 问荇抿着嘴,安安静静不再插话。 得亏了柳夫人隔着屏风,柳连鹊人还在康瑞,又只能露出声音。 不然柳夫人保不齐会发现柳连鹊说的话看似心狠,其实对上柳家,他还是做不到彻底无动于衷。 柳家于他就像身上的腐肉,就算彻底挖掉,创面依旧会隐隐作痛。 良久,柳夫人败下阵来。 “好,到时候回家来商量。”她透过木屏风的缝隙,看向外头问荇的身影。 “但必须要鹊儿亲自来才行。” 问荇对此自然无疑议,他听出来柳连鹊疲乏,将纸人收回袖中:“既然已经商量好了,那我也不打扰您休息。” “你先回去。” 柳夫人已经略显心不在焉,把问荇放回了屋里。 “我认得路,想要自己散心,不会走得太远。” 问荇三言两语,支走想要接他离开的家丁。 他左拐右拐,拐到处偏僻的小院里。 “夫郎。” 见纸人没动静,他又喊了声。 “夫郎,我知道你没走。” “回去说。” 柳连鹊压低声音,不复方才和柳夫人说话时的客气又寸步不让,反倒有些无力。 “附近没人。” 问荇说着,还是掉头往屋里去。 “我已经回屋了,你说。” 等关上门,问荇把小纸人捧到床头。 “我来之前,你尽量待在屋里,别应任何柳家人的话。” “我知道了,最近除去你三弟和柳夫人,我没多和其他人说话。” 见问荇提到柳随鸥,柳连鹊忍不住问:“随鸥他还好吗?” “不太好。”问荇实话实说。 “他最近一天至少学六个时辰,就是为给旁支留点好印象,我看他木呆呆的,还没半年前瞧着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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