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以为没人关注他们,实际上他们的一举一动,被延年身边的黄鹂鸟尽收眼底。 想到之前窥探二人的事,延年更加看不下去。 他一羞愧,连带着黄鹂鸟也羞愧地低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延年:咳咳,再也不乱看了! —————— 清汤鸡蛋挂面超级香,没有人可以拒绝。
第228章 并非犯险 是夜。 火红的灯笼在最前头摇曳,问荇背上稳稳托着柳连鹊的躯壳,道士们跟在后边,默不作声支起结界。 黑黢黢的树林里传来似笑似哭的呢喃声,不知何时起了淡淡的薄雾,使得闯入者的呼吸都变得凝滞。 道人们脸色骤变,虽然只能听到含含糊糊的鬼话,但能听出小鬼们对他们态度不善。 柳连鹊的魂魄不作声跟在问荇身后,茶色的瞳微动。 他眼下半人半鬼,倒是能听个真切。 “……怎么又是这群道士。” 尖利的男声嚷嚷着,声音失了真。 “他们,他们来做什么?” 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我怕……我怕……” 一时间他耳边全是小鬼们痛苦的低语声,仿佛要把自己所受的不幸全都压在他的身上。 “先别听了。” 问荇是唯一一个完全听不清鬼的话语,只能感觉到古怪风声呜呜咽咽的人,反倒没受多大影响。 “好可怕。” 赵小鲤躲在人群中,被声音折磨得不堪其扰,捂着耳朵小声嗫嚅。 就连岁数最大的延年都受了干扰,变得心绪散乱。 “不光是我们忌惮他们,他们也在怕我们。” 柳连鹊收回思绪。 他没被过重的情绪压垮,隐约听出来小鬼们色厉内茬。 问荇将灯压低,看向身后:“待会见着小鬼和怨念,我们尽量表现得善意些。” 赵小鲤勉强点了点头,其他道士也纷纷应答。 走到泉眼处,他们足足已经花了比白天多一倍的时间。 泉眼处静得可怕,从踏入这片林子开始,反倒没了什么鬼怪作梗的声音,所有的小鬼和怨念都藏了起来,不愿见生人。 趁着空当问荇铺上布,把柳连鹊安置在树下,道士们则就地支起结界,防止柳连鹊的躯体和他们自身受到怨气侵扰。 自始至终,小鬼们既没有暗中作祟,更没有主动出面。 “我之前来过这里,这次来,是送诸位往生的。” 问荇主动寻找小鬼们,他的声音回荡在林中:“凭我一人难让所有鬼被度化,这才请了道士。” “他们并不是要加害你们。” 一阵夜风拂过,依旧没有动静。 问荇朝着道人们使了个眼色,道人们却多数没看懂。 还是赵小鲤大着胆子往前,小心翼翼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们。” 他哆哆嗦嗦拿出符箓来:“最多七日时间,大家都可以从这里出去。” 风声变大了。 “你们这么多人闯进山里,真不是害我们?” 终于,有个满腹疑窦的声音响起。 “若是要害你们,就不会带着道人站在这同你们打商量。”问荇听这声音耳熟,似是之前胆子很大,攻击过他的小鬼。 “你们被强迫待在此处,受尽怨气折磨,应当也不想再维系这种日子吧?” 他话音落下,小鬼们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再度活跃起来,五颜六色的光团隐匿在树丛之中,忽明忽暗。 一群鬼营造的怨气深重,他们快要受不了这种被其他鬼怨气折磨,自己身上怨气有折磨其他鬼,互相折磨生出更重怨气的日子了。 那日问荇走后,他们多数鬼都产生了动摇。 尤其是怨气带来的影响越来越深,让他们心中的秤也逐渐偏向问荇的提议。 赶紧往生过下辈子,好过做连个坟都没有,家里人也不知道去哪过成啥样的野鬼。 一团红色的鬼火冒了出来,火光中隐约出现了人形。 浑身饱含警惕的男人隔着泉水,同问荇对峙着。 他不说话,问荇为表达善意,将对鬼有影响的灯笼摆在地上也静默不语。 场面胶着了没多久,男鬼没反应,倒是一个女子抱着婴儿,从树丛里缓慢走出。 她的脸被划得看不清楚五官,头发凌乱地披在额前耳后,胸口上中了一箭。 女人的模样乍看可怖,实则举手投足透露出无助和犹豫来。 “能不能带我的孩子走?” 她声音嘶哑,甚至难分男女,边说,鲜血边顺着下颌滴落。 “她还很小,要受不住了。” 她怀中的鬼婴安静得可怕,不似其他鬼童那般聒噪,却不安地在破布拼成的襁褓里挣扎着。 女人轻轻拍了拍襁褓,被怨气侵扰得动作急躁又彷徨。 赵小鲤不忍地低下头,延年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自然可以。” 问荇往前试探地挪了半步,他的脚刚动,女鬼受惊地往后节节退去,不停地摇着头。 “别带走我的孩子,别带走她。” 发丝散开,露出里面赤红色的双目。 “不,不。”她突然开始摇头,声音越来越大,“她要走,她不能留在这了,怎么办,怎么办……!!!” “怨气侵蚀太重,失心疯了。” 一个道士小声道。 延年赶紧加固了结界,道人们心中暗自庆幸。 还好他们随问荇出山,否则过几日这些小鬼让怨气相互干扰,必然为祸人间。 不光是女鬼,这灌木丛里的小鬼多少都受怨气影响,处在亢奋又不理智的状态里。 在女鬼撕心裂肺的喊声中,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原本还能维持正常模样的鬼怪也灵体中泄出怨气,虚化的面容开始狰狞。 腥臭的泉水翻滚着沸腾起来,鲜红色混杂着暗红色,散发出更刺鼻,泛着死意的气味。 柳连鹊待在结界里,虽然没受到怨气影响,但能明显察觉到铺天盖地的绝望正在侵蚀泉眼。 他神色微凝,指尖汇聚出微光,等着若有鬼怪失控,就离开结界保护问荇。 “你是她的母亲,她能走,你也能同她一起走。” 听到问荇的话,跪倒在地的女鬼渐渐安静下来,神智略微恢复了些。 “我们这次来,本意是要让你们都能离开这片地方,不会少漏任何一个鬼。” 在道士们惊讶的目光下,问荇丢开让鬼怪畏惧的灯笼,将身上的符咒都递给赵小鲤,半蹲下身。 女鬼抱紧怀中的婴儿,动作不再抗拒,喃喃道:“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他又不防备他们。 她这些年遇到过好多人,偶然有看见她和她的孩子的人,都很害怕。 还是第一次遇到像问荇这样的人。 “简直胡来……” 跟在后边的道士想阻止却没来得及,额头都渗出了汗,心脏很多年没像现在这般跳得快。 延年掐诀念咒,提防着女鬼突然中伤问荇。 鬼怪受到怨气干扰极其不稳,别看这女鬼柔柔弱弱,实际上在小鬼之中算是有本事的,若是突然发疯拧断人脖子怎么办? 柳连鹊指尖的光愈发刺目,不自觉泄露出了极强的压迫感,虽然没什么过多攻击性,却不动声色吓退了不怀好意的小鬼。 所有人的心悬到嗓子眼,小鬼们也密切注视着问荇和女鬼的一举一动。 “你们早该解脱,只是我们来得晚了些。” 他抬眼,看向骚动的树丛之中,眼中清明,毫无畏惧。 离开了符箓,所有鬼都能察觉到他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问荇身上没有怨气祟气,也几乎没有修道者的灵气,他身后的道士单拎出来一个,都比他对鬼有威胁。 可偏偏就是他闯入百鬼哭嚎的深山,又站在了最前面,承诺带他们离开。 最先站出来的男鬼不语,可心里已经对问荇没那么抗拒,剩下的只有对他身后道士的芥蒂和防备。 归根到底,问荇说什么其实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他的言行,确实不似要加害他们。 女鬼怀中的婴儿停止抽搐,只发出微弱的哭泣。 她缓缓起身,看了眼问荇,依旧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 “能让她们一起往生吗?” 问荇借势问身后的道人。 “可以。” 见此情景,延年松了口气,一把年纪突然提心吊胆,回过神来他头都犯晕。 女鬼怀里的孩子只是她和婴孩残念混合后的产物,她自己怨念深重,但真正的婴孩从没怨过她,早已怨气消散投胎去了。 送她和残念一起往生并非麻烦事。 可他不清楚浑浑噩噩的女鬼是否知晓此事,一时间也不敢多说。 女子轻轻点头,声音比方才清楚了些:“只要能让她下辈子过得没这么苦,我愿意。” 两个女冠主动上前,冲着女子郑重地行一礼。 “多谢姑娘。” 有一就有二,女鬼愿意做第一个,后边还会有更多小鬼愿意松口。 符咒飞在半空,灵气流入女鬼的身体中。 她手上的伤疤渐渐愈合,血肉模糊的脸也重新恢复白皙,干瘪的唇瓣恢复血色,浑身的血污一点点消弭。 渐渐地,女鬼怀中的婴孩停止哭泣,传出咯咯笑声。 天真稚嫩的笑声回荡在林间,分明阴森可怖,却让藏匿在林中的小鬼们都觉得宽慰————眨眼功夫,女鬼身上的怨气已经消散三成。 女人拨开覆面的长发,眼中依然带了些劫后余生的迷惘,但已经不剩怨气干扰下的癫狂。 “多,多谢道长。” 她低着头,卑微地同两个女冠道谢。 褪去怨鬼的面纱,她不过也只是个初为人母,逃难前连村子都鲜少出去的腼腆女子。 待到女人身上不剩下太多怨气,不会突然发狂发怒,两个女冠对视了眼,年长的女冠才不忍地开口。 “你明日清晨就可往生,但你的孩子已早你一步转世投胎了。” “兴许下辈子,你还能见着她。” 女子微愣,不等女冠多做解释,悲怆地神色出现在面上:“我知道的。” 她知道强求不得,她留下的孩子早已不是原先的孩子,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还能有下辈子我就知足了,谢谢道长。” 她的身体已经半透明。 在做鬼的最后时候,女人在角落里呆愣了片刻,笨拙地将凌乱的头发盘起,整理好朴素的衣衫。 她怀抱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襁褓,赤着脚,平静地往山下走去。 两个女冠回过头,目送着她远去。 而她们身后,小鬼们经历了短暂的沉寂,现在热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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