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柳家人陆陆续续落座在该坐的地方,席间渐渐穿出来带着欢笑的交谈声,客套话充斥着院里。 似是没人在意柳连鹊的死,哪怕柳连鹊曾经是最有望继承柳家的人。 问荇看着男子坐的席在前头,女子和哥儿坐的桌子比男子小,甚至只和和男孩们坐的地方一样高。 这样的家族里,女子和哥儿天生就是低人一等的。哪怕再有本事,如果不从根子里祛除毒疮,终究只能是些腐朽之人的把控着权。 天色暗了下来,灯笼里的火焰瞬间燃起,筵席还没开始,隐约传来菜的香气。 问荇见时机差不多了,也从暗处走了出来。 几个一直盯着他的下人神色紧张围过来:“问公子,天凉,您回去歇着吧。” 柳夫人是希望他穿得体面,低调藏在角落里不惹事。 但他怎会遂她愿? 青年提着火红的灯笼,抬眸一笑,客客气气道:“我只是替掌柜送些东西,请几位不要阻拦。” 下人们瞧得呆了,又不好直接挡着他,讪讪后退几步,仍旧不放心地看着问荇。 问荇不能从女眷们里头走,径直穿过柳明苑中央,引得不少柳家人侧目过来,面露好奇与探究。 “那是不是……” “我看真是,生得的确好看。” 或许是碍于场所不合适,或许是没察觉出问荇只是醇香楼的跑堂,一时间倒没什么奚落问荇的声音,反倒是赞叹能多。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背后越来越大,志得意满的柳携鹰闻声转过头,好心情荡然无存。 红衣人携红灯笼穿行而过,手腕上露出一截纤细的红绳,宛如剪不断的姻缘线。 他眸色明亮,眉目如画,一点也没因柳携鹰吃瘪的意思,反倒瞧着意气风发。 问荇! 柳携鹰同问荇四目相对,眼中恨意汹涌,血液扑腾上脸,照得他脸色青青红红。 而问荇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微微一笑,笑意不及眼底。 灯火浮华,百人喧闹,也未及他眼底。 “少爷。” 旁边的下人赶紧上前安抚他,柳携鹰刚想要对问荇发难,抬起头来红衣青年已经没了踪影。 问荇走了,却没带走他满腹的愤怒和怨气。 “您别和他一般计较。” 柳携鹰手里突然被塞了块血红色的石头,原本躁动无比的他瞬间沉静下来,只是眉眼间还带着怨毒和不甘。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红色玉石正在肉眼可见地消弭变小。 问荇已穿越人群,重新藏进了阴影里。 只要这一眼就够了,他已经看清楚柳携鹰头上的装饰。 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血玉。 倒是稀奇,这种装饰棺椁灵位,能够抑制邪祟的灵石,为什么会在一个活人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柳携鹰以为的:柳家人全觉得问荇穷酸,问荇被他吓得抱头鼠窜,灰溜溜滚回去。 实际上的:柳家人觉得问荇好看,小问不害怕,反倒在他面前提灯笼路过。
第198章 往死里吓 “这鸡汤尝着好,里边添了药材就是不一般。” 柳携鹰的情绪变化不过是个小插曲,迎春宴依旧如期举行着。 男人们觥筹交错,菜还没端上来几桌,几杯酒下肚,已有三两个喝得上了脸,话也比平时更多。 被柳家的家规束缚着,柳夫人再有实权无法混入男人堆里,反倒让柳培聪寻到机会在各桌间流连。 醇香楼选的食材都是顶好,还能弄到当季难吃到的河虾,加上药膳别出心裁,比之前柳家迎春宴吃到一板一眼的菜有巧思得多。 所以醇香楼被不少柳家人夸赞,连带着当时执意要选醇香楼的柳培聪也脸上有光。 柳培聪笑开了花,推脱道:“我就知道小镇子里还有些酒楼是沧海遗珠,也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我碰上了。” “哈哈哈,二爷分□□眼识珠,你真是谦虚了……” “我也去敬酒。” 问荇已经不见踪影许久,柳携鹰回过神来瞧见柳培聪的嘴脸,自是不甘柳培聪春风得意。 他带着两个随从也开始挨桌敬酒,勉强装出副乖顺模样,加上本身又经常流连花街酒肆自然能喝,一来二去,也能让本对他颇有微词的旁支们对他略微改观。 酒过三巡,柳携鹰手开始不稳当,原本鸽子蛋大小的血玉落在地上,已经只剩下拇指节大。 他身旁柳夫人派来的家丁意识到不对,偷偷穿过人群去找柳夫人报信。 后厨里,厨子们有条不紊烹饪着菜,时不时有伙计进来说外头的情况一切都好,好让厨子们安心烹饪。 “今晚除去有几个柳家的家丁查了圈,就没进来过外人。” 许曲江万分谨慎,每道菜传出去前都要经过尝味和查毒,而老天爷似乎是眷顾了原本多灾多难的醇香楼,今晚没任何不长眼的人进来投毒或是阻挠厨子烹饪。 谈话间,一个浓妆艳抹的戏子拨开帘找到许曲江:“掌柜,该到我们上台的时候了。” 许曲江点点头:“辛苦诸位。” 戏子们上台,意味着台下人已经酒足饭饱,迎春宴进行到了一半。 问荇,柳夫人,看不惯柳夫人的柳家人,各怀目的的三方在此时达成了份诡异的平衡,谁都不想破坏眼前一触即破的繁荣景象。 台上的戏唱得动听,干完活的阿明趴在窗前好奇张望,可他听了半天,也没听懂戏子们唱的是什么。 “问小哥,他们在唱什么呢,我之前怎么从没听过。”小账房还在忙活,他只能求助问荇。 醇香楼时不时会有戏班子来,镇子里有时候也会有唱戏的草台班子,演得大多是谁都看得懂,也愿意看的前朝皇子风流韵事,或是什么穷书生配小姐之类的故事。 可今天这出戏不光阿明没听懂,好些伙计也听不懂。 “是啊问小哥,什么意思呢?” 其他歇息的伙计也很好奇。 问荇也没认真听戏,但他和戏班子说过话,知道今天演的戏讲得大概是哪一出。 “说的是前朝的事。” “前朝不准商人子考科举,可有个富甲一方的商人家的少年却一心为官。” “他带着金银盘缠,乘着轻舟逆流而走,最终到达京城面见皇上,皇上为他的诚信感动,给他赐了个八品文官,随后他一路高升,最后官拜至相,长命百岁。” “只是这样?” 阿明疑惑。 他家穷得揭不开锅,这几年才好些,压根无法理解家财万贯为何要热衷求官位,而且他更觉得问荇说的剧情很别扭。 虽然不知道丞相是几品,但肯定比八品厉害很多,而且都说了不让商人考科举做官,怎么就唯独让他当官了? “他没有被拒绝?中途去京城没遇着事吗?” “只是戏里演的这样,没有遭到拒绝,也没有道路上的坎坷。” 问荇眯眼瞧着原处,哪怕在他的位置什么也看不到。 “无趣的剧情。” 他刚巧在那很爱赶人的书摊老板手里话本中,看到过这出戏原本模样。 最初的话本里,少年蹉跎了十余年,到最后也没有拜上官,反倒是散尽家财,大彻大悟乘仙鹤隐入仙门,再不过问红尘之中的俗世。 可改成现在这模样,才是柳家人点名要看的戏码,有了钱的人不愁温饱,开始想着官位,梦想作为商贾能在仕途上平步青云。 可柳家这辈人不知是怎么了,没几个会念书的,最会念书的柳连鹊也被他们推走了。 一阵脆响,金银铜币落在地上,戏台上的少年人依旧意气风发,直到他昂首挺胸消失在台上,大戏落幕的那一刻,都极其体面。 “至多还有一个半时辰。” 厨子们已经开始准备甜汤,等到戏台上的狼藉收拾好,再让柳家些要紧的人讲两句,迎春宴也就接近尾声。 “终于要结束了。” 天色极晚,伙计们却毫无睡意,满心都是即将挣到钱的兴奋与欣喜。 许曲江还沉着气:“前边都撑下来了,现在再坚持会,一定要把菜盯紧菜。” 若是趁醇香楼不备让有心人使到绊子,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问荇早已摸着黑绕回凉亭,路上的柳家下人比他离开凉亭时明显少了不少,就连凉亭边上也没人把守,让他隐隐觉得奇怪。 长生已经站在栏杆上等他,此刻前头正轮到柳培聪站起身说着场面话。 “又过去了一年,看见柳家依然兴旺,我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有些事原本应当由携鹰少爷来说,只是携鹰少爷不胜酒力回去歇着了,所以就由我代他阐明。” 柳携鹰不在? 问荇观察了圈四周,把长生喊了过来:“你去看看,最显眼的位置那有没有柳携鹰和柳夫人。” 长生振翅飞,很快折返:“没见到柳夫人,柳夫人倒是在,她正在同人说话,脸色挺正常。” 经过一整日的探查,他对柳携鹰和柳夫人已经印象很深,不可能找不出来。 “糟了。” 柳携鹰整日出去喝酒,酒品可能是不好,但有下人拦着,绝不会喝酒喝到连迎春宴都参加不下去。 要知道前半段迎春宴根本不要紧,重头戏就在后边,只要最后柳携鹰场面话说得好,多露出些诚意来,肯定会有柳家人对他观感大为转好,往后柳夫人要把柳家的大权给他也会少许多阻力。 现在让柳培聪趁乱占着这位置,对风评本就不好的柳携鹰来说太亏了。 要是这节骨眼上,柳携鹰就算突然耍性子要离开,只要没闹出骚动柳夫人肯定想尽办法不会放他走,而长生又看到柳夫人并不着急,甚至同别人谈笑风生。 说明柳携鹰悄然离开是她默许,甚至可能是她算好的。 “你随我来。” 问荇连灯都来不及提,急匆匆跑离凉亭,长生虽然还没摸清楚状况,也忙不迭紧随其后。 柳明苑的门很多,但能够悄无声息离开且不被伙计厨子们发现的偏门只有两处,而且两处都离问荇宿的屋子不远。 他走的时间不远,应当还能赶上…… 问荇刚走出柳明苑几步,就听到了一阵古怪的窸窣声。 “好重的怨气。” 长生落在问荇肩上,附在他耳边说:“而且我之前没察觉到过。” “去叫进宝他们。” 问荇从动静里分辨出似有柳携鹰的声音,指了指几丈外存放他行囊的屋子,长生会意,利落地振翅飞出。 屏息凝神,问荇压着脚往前走了几步,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清楚,还带着女子无助的哭喊和哀求。 “二少爷,求您放过我……啊!!!” 隔得还是远,问荇又往前快步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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