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贱命一条,若是把他伤人的事传出去,对柳家的名声不好。” 家仆们面面相觑,不禁汗流浃背。 问荇怎么猜到他们心思的? 但问荇说得也很有理,今天来了好多柳姓的旁支,和园过会该到处都是人,的确容易出岔子。 “我其实有个办法。” 问荇适时开口:“只是也不知管不管用。” “问公子,你请说。” 家仆们也是到处找救命稻草,听到问荇能想主意,被冲昏了头脑。 …… “看他样子,是怕了少爷,压根不敢来见你。” 家仆跪在地上不住谄笑,被柳携鹰拍落的碎瓷片就在他膝盖边上,茶渍洇湿了麻布衣料。 “他真说怕我?” 柳携鹰脸上阴晴不定。 问荇这狗东西,嘴里就没句真话,人前是副人样,可实际上是另副样子。他光想着,都恨得牙痒痒。 “是,听说少爷今天要去迎春宴,他当时嘴和鼻子都抖了。” 下人紧张得头越来越低:“还是……还是听着我们说少爷可能不去,他才松了口气。” “我呸!” “谁说我不去了,你个猪涝的瞎多嘴。” 重重一脚踢在下人身上,柳携鹰刚生出来的点好心情荡然无存,他居高临下,恶狠狠抓着下人的肩:“待在我家他还想好过?” “告诉他,今天这迎春宴,我非去不可!” “你给我滚,让他们给我来换衣服。”他嫌弃地擦了擦摸过家仆肩膀的手,“下贱玩意,都脏死了。” 下人忍着剧痛爬起来,连连应声。 “是,是。” 问荇这办法是有些费人,但总归是把柳携鹰哄出去了。 他连滚带爬出去寻柳携鹰贴身的侍女。 与此同时,几个下人也找到了问荇。 为首的下人手里捧着衣裳,恭恭敬敬低头:“问公子,请您更衣。” 问荇打开布包看了眼,里头的衣裳华贵异常,但没粗部麻衣便于他行动。 “我现在只是醇香楼里的跑堂,配不上这么好的衣服,而且我还在替我夫郎守孝。” 他盖上布包:“请把它还回去吧。” “哪里的话,您是柳少爷的人,您不适合穿,谁能适合穿呢?” 家仆跪在地上,将布包举高:“问公子也代表柳家的颜面,柳少爷的颜面,请您别为难小的。” 这是柳夫人的意思,既然问荇是酒楼跑堂无可避免,眼下人多眼杂又不能限制问荇的活动,那就让他穿得风光些。 不远处的伙计们纷纷往问荇的方向瞧,和问荇熟的见怪不怪,几个和问荇还不熟的目瞪口呆。 “所以问小哥是……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阿明好笑地拍了拍小厨子的肩:“让你平时多打听消息,别只盯着锅看,都把自己看傻了。” “好了,该咋样就咋样别管他了,你的虾剥完没?” “我的河虾!” 小厨子如梦方醒,手忙脚乱地继续剥起虾来,心思却依旧飘在别的地方。 所以问小哥都不敢要的衣裳,该有多值钱呢? “换上吧,今日不用你打下手了。” 许曲江适时出现配合问荇。 “多谢掌柜。” 问荇听到许曲江同意,这才犹豫着接过衣裳:“这么好的衣服,我怕弄脏了。” “这衣裳既然归问公子,问公子穿得小心些就行,别担心弄脏弄破。” 真是个空有皮相的穷赘婿,居然还怕弄脏衣服赔不起,这种人真有本事气得二少爷成这副样? 柳家的家仆们难免在心里嘀咕。 和园,百花林。 这是和园中最大的景观园,因为春季花团锦簇,百花争相开放而的名,哪怕到了冬天,百花林里也盛开着如雪的白梅。 长辈们在茶室里品茶,柳家些已经懂了事,但还没及笄的女眷们就披着狐裘或是羽制披风,在此处谈天说地。 风冻红了姑娘们的脸,但除去身子不好的和胆子小的,还没人想要缩回四四方方的屋里去。 “真奇怪,这次来和园怎么没之前来心情好了。”一个鹅黄衣服的少女嘀咕,“我心里总是不舒服。” 姑娘们的直觉大多不错,另个带着银钗的少女附和:“不瞒你说,我觉得也是。” “兴许是冬日的缘故,这天也太冷了。”她抱着暖炉不撒手,“姐妹们说说就好,可千万别和爹娘叔伯们说。” 不然岁数大的长辈又该数落她们不懂规矩,毕竟这和园对柳家来说太重要了,连三岁稚童都知道要谨慎非议和园。 姑娘们叽叽喳喳去聊其他话,还有零零星星几个哥儿占着另一角的凉亭,也在悄悄说着闲事。 突然,一个红痣在唇边的哥儿眼睛一亮,指着白墙上的雕窗:“你们看那!” 其他哥儿闻声望去,顿时屏气凝神。 墨色的镂空雕窗外,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青年伫立于此,头发草草束起,胸口处扣了颗苍绿的松石。 青年瞳色乌亮,骨节分明的手正在拨弄落在肩上的白梅花瓣,薄唇抿起,宛如画中走出的人。 “真好看。”刚刚说话的哥儿小声补了句,“我怎么不记得哪家表哥生成这模样?” “我认得他,他不是哪家表哥,是连鹊少爷的相公。” 岁数比他小些的哥儿压低声。 “我听我娘说连鹊少爷的相公是个穷傻子,这瞧着不像啊?” 当时他家爹还幸灾乐祸过,说柳连鹊再有本事,还不是让穷酸傻子占了便宜。 眼前这人举手投足与常人无异,仪态也不穷酸,若是傻子,恐怕天底下也没几个聪明人了。 “你信我,上次夫人四十生辰宴我来过,就是他。”小哥儿着急解释。 “咱们快都别看了,那是本家的赘婿,还在三年孝期呢,不能多看的。” “孝期穿得这么俏,红红绿绿哪里像守孝。” “谁叫他站百花林外头,他不知道这儿全是姑娘和哥儿么?” 有个哥儿嘴硬道:“是他要停在那,我就要瞧两眼。” 仿佛是应他的话,问荇整理好肩头落花后没多留,很快就快步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怎么走这么快……” 哥儿们不甘心收回目光,哀叹了两句,接着琢磨手上的围棋。 问荇是借着送菜单的名头出来的,他粗略地走了几个地方,搜寻着熟悉的面孔以及谢韵和柳连鹊提到过的柳家人。 谢韵给的那份单子早就被烧毁了,但他已经记下单子上写的要紧事。 她的关注点同柳连鹊说的重点不同,柳连鹊讲柳家很全面,却还是吃了太不喜打听私事的亏。 谢韵喜欢搜小道消息,给的线索不够全面又零碎,多是柳连鹊难以启齿的细枝末节。 柳连鹊告诉过问荇柳夫人身边有三个贴身侍女轮换着做事,有个侍女岁数小是新来的。柳夫人更器重岁数大的尚兰和思竹,要紧的日子应当也带着她们二人。 这两人干起事滴水不漏,又是柳夫人从娘家带的人,都跟了柳夫人几十年,算得上忠心耿耿。 谢韵打听到了思竹胆子小又怕黑,所以会夜里经常同其他侍女轮替。 这或许就是个突破口。 而谢韵给出的最要紧的消息,还属一份柳家的地图。也不知她从哪儿弄到如此详尽的柳家布局,比小鬼们探查的靠谱得多。 谢韵甚至还圈出来了各个院门和偏门的位置,以及柳夫人住的地方。 若是柳夫人想把问荇强行带去柳家软禁,这份地图在关键时候将十分要紧。 “夫人在议事。” 走到茶室门口,两个侍女一左一右守在门外,不让外人进入。 问荇远远将菜单递给下人,再由下人递到贴身侍女手上,确认两人就是尚兰和思竹,随后便转身离去。 路过柳家青年男子聚集的别院,听见里头男子的声音,问荇毫不犹豫调转个方向绕小路回到住处。 好戏晚上才开始,他还不想这么早遇到柳携鹰。 今日天气晴好,不用让客人们移步室内,醇香楼依照原计划在室外布置场地。 举行迎春宴的园子叫柳明苑,半边是造出来的湖,半边是块平坦且铺满石砖的地,湖边栽了柳树,只是现在柳树上光秃秃的,都没挂叶子。 柳明苑是柳家宴请要紧宾客洽谈生意的地方,也是柳家的福地。 因为半边有湖,所以醇香楼借用了湖中人造的石台,让戏班子就在石台上演戏,这样客人在岸上看着不嫌吵,也不会有谁醉酒失态去骚扰戏子避免了很多麻烦事。 但迎春宴要开到很晚,所以伙计们正在布置火把灯台照明,忙得不可开交。 阿明远远看着问荇走过来,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哥,等到问荇走近了,直接傻站在原地。 “问小哥,你这也太好看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惊讶地啧啧道:“难怪掌柜说了今天不让你干活,穿这模样哪敢干活?” “那我也不能干等着。” 问荇抬头看了眼天色,过不了多久,就有些人要进场了。 “我去门口接待客人。” “这怎么行?”阿明不赞同,“到时候又得需要事儿精为难你。” “是啊,问小哥你就好好歇着,别被甩脸色。”其他伙计也附和。 “又不是单我一人,你们安心布置戏台,我不会出事。” 问荇宽慰了阿明和不安的伙计们几句,自来熟地站在了柳明苑的正门口。 见到问荇迎面走来,原本迎接柳家人的家仆吓得半死,可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暗地里使眼色,让其他家仆快去通知夫人。 今日柳家事物繁忙,传达起消息都比平时慢上不少。 问荇直站到快要进人,才被几个下人客客气气请到一边的凉亭,给他还搬了把椅子,倒上好茶。 “问公子,你就歇在这就好,要是还觉得冷,就回屋里去。” 这位置虽然隐蔽,但看门口视野极佳,问荇达到目的谢过家仆,也就不执意要去迎宾了。 柳家的规矩是先男子入座,随后是女眷和哥儿,而女眷哥儿中间成婚和未成婚的也要分开坐,规则严明又死板。 问荇在男丁中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自然也包括了柳携鹰。 他穿得镶金戴玉极尽奢华,玉扳指玉扣金饰珍珠一个没落,发冠上还带了颗血红色的宝石。 所有人见到柳携鹰都要客气三分,柳携鹰见落座的众人整齐划一站起身,脸上得色更甚红光满面,不自然地摆弄着发冠,又引得些谄媚的人赞叹。 这红色宝石非常眼熟。 问荇眼力很好,可离得太远,也无法再仔细辨别。 接下来来的是女眷和哥儿,里头没有问荇认得的人,柳夫人并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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