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园娇艳景,岂不是变得单调无比?一花独放,怎比得上百花齐绽。” “要想让平平无奇者独立于园圃之内,有些牺牲是必然的。”陈寻收回手, 语气也越发淡了起来。 “尊驾倒是心狠,”姜时堰挑挑眉, 眼中也泛起一抹探究之色,复又道:“但百花皆有主,尊驾要毁百花而独宠一花。” “可曾问过百花一众主人的意见?” 陈寻微微垂眸,眼中也闪过一丝冷意,但面上却又再是勾起一抹浅笑,低声道:“既已决定毁百花,独宠一花,那百花主人意见与我何干?” 陈寻看了一眼姜时堰,眼中也带上少许异色,道:“莫非姜皇会因一人,十人的意见,就放弃让这虞美人冠绝园圃的念头?” 姜时堰面上笑容微微一敛,看向陈寻的眼中也带上了某种浓重深意。 好半晌后,他才是继续开口道:“尊驾先前于朝议上,言说要为姜国夺天下。” “却不知尊驾要用何种办法,让姜国独立出来。” “自然是……”陈寻将面上笑容一收,随即微微抬手一挥,自他身后百花,便尽皆齐根折断于地,只余虞美人一花还绽放于院内。 甚至不知是百花齐陨,还是因霜露含于花蕊,加之晨光照耀,眼前的虞美人,较之方才还更显艳丽娇贵。 只是处于陈寻身边的姜时堰,此刻却无心观看这虞美人的变化,他听着陈寻补完的“灭却诸国”之言,又在侧目余光中,看见了院内尽皆死却的花卉。 在震惊陈寻手段莫测下,他也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下了心头涌起的想要将陈寻捕杀的念头,轻笑道:“国非草木,岂会轻易灭却。” “尊驾莫要逗弄于我。” “寻,向来不说诳语,”陈寻侧目看向姜时堰,方才敛起的笑容,也再次显现出来,而后道:“何况姜皇真的对当下时局,没有半分安排吗?” 姜时堰眼皮跳了跳,但面上仍是保持着浅浅笑意,不解回问道:“尊驾何出此言?” “我姜国国力本就孱弱,何况欲压姜国者,非止梁国一家,在梁宋齐齐陈兵于江北边境下,姜国又哪还有多余力量反抗。” “且如今局面,”姜时堰将笑容敛下,语气却带上了少许轻松之意,低声道:“也不过是一小场面。” “只要姜国能在梁宋二国限定时间内,将刺杀梁君一事调查清楚。” “待到事情分说明了,姜国再割舍一点利益让于梁宋二国,此事也当可消弭。” “战事,自然也不复存在。” “所以,”姜时堰回望向陈寻,话中也透着少许淡漠,道:“姜国若要求和平,并非难事,何必徒掀战火,劳民伤财。” “或者说,”姜时堰面上笑意又淡了不少,继而再是说:“尊驾说要助姜国灭却诸国,可当下之危,姜国就已应付不来,还需折了面子,割舍利益,才能换来短暂和平。” “尊驾凭什么觉得,姜国能成为这百花中最为殊胜娇艳的一朵,而不是……”姜时堰抬手抓住虞美人的□□,接着微微一折,将花折落于地,再又说:“花落成泥,成为诸国壮大的养料?” “因为,”陈寻没有反驳姜时堰的话,而是低垂眼眸,用灵力托举起被姜时堰折落于地的虞美人,在一边将花身上的泥水拂去,他又一边轻声道:“庄国,已入宋境。” 说完,陈寻便将虞美人再又放回方才被姜时堰折断的枝径上,随后灵气一吐一合,在陈寻松手之际,那虞美人竟又重新长在了□□之上,好似方才被折断景象,从未出现过一般。 可这神乎其神的一幕,姜时堰却无心观看。 他仅是沉着眸,强忍心头泛起地震惊错愕之情,死死地盯着陈寻,一字一句沉声道:“尊驾此言,为之何意?” “意为,”陈寻朝姜时堰笑了笑,“姜皇可准备下一步动作了。” “你!”姜时堰眼神倏地一变,方才温和笑意与试探之色也迅速从面上消失,转而显露出一抹阴沉警惕之色,低声道:“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瞧着姜时堰已不再遮掩的真实表情,陈寻也没有表现出半分讶然意外。 在冲姜时堰晒然一笑后,他才再是淡声道:“修道之人,可观天地日月变,可听万物低吟语,姜皇举动,自在在下眼中。” “是吗?”姜时堰一瞬不移地看着陈寻,似是要想看出陈寻所言是否为真,而陈寻也同样面不改色地微笑着回望姜时堰,道:“是的。” 如此过有半晌,在真的从陈寻面上,看不出对方所言是真是假后,姜时堰才是缓缓收回目光,又将面上阴沉神色一敛,转而道:“尊驾既知我如今举动,却不知尊驾觉得我姜国今朝所行,能得几分胜算?” 听着姜时堰的询问,陈寻虽面上神色不变,但心头却是暗暗舒了一口气。 在梁宋二国陈兵江北边境但姜国迟迟未表态后,陈寻就隐隐猜到了姜时堰有着别的打算。 只是他当时知悉的消息不够全面,对时局判断也不够完善,所以一时也猜测不出姜时堰的想法,更不能肯定他的猜测是否正确。 所以他虽对姜时堰有所怀疑,但同样也有着诸多犹虑。 直到他收到了家中发了的一十二封急函,又看见信中他与陈怀安定下的‘一切顺遂’的暗号字眼后,他才终是肯定了心中想法。 要是当时陈寻没有打开信件,仅是看见陈怀安亲笔所写的信封,就选择遵从陈怀安的意思,独自离开姜国,也算不得错。 毕竟陈寻猜测陈怀安的本意,就是想让他先行离开姜国这个是非之地。 且在陈寻思虑中,一旦他离开了姜国,陈家或许就能放开手脚去应对外界危机,因为火种已留,陈家自然不用顾忌什么。 可也正是因此,除陈寻以外的陈家众人极可能会成为棋子,以供姜时堰趋使摆布,最后走向覆灭。 至于原因…… 正是陈怀安信中所写的‘一切顺遂’,这原是为陈寻离家时,与陈怀安定下的家中有事,陈寻当即刻归家的意思。 但陈怀安在信封之上,已经告诉陈寻快逃,然而信中又望陈寻归家,两者矛盾之大,怎会不让人心生困惑。 所以在陈寻猜测中,陈家应是出了事,但事情还不到灭族地步,可想必也是麻烦非常,甚至一不小心,陈家走至灭族也不是不可能。 是以陈怀安与族中众老才希望陈寻走脱,但他们又怕陈寻无视他们信封提醒,选择执意归家。 故而陈怀安才会在信中表明家中有危,以配合信封示警,其意便是为家中危急,切勿归家,速离。 可在三国尚未交战之时,谁又能威胁到身为百年世家的陈家? 除了远在京都,近在身前的姜时堰,陈寻再无他想。 也是因此,陈寻才会选择甩开陈奉来等人,一路赶赴京都,并且在赶赴京都途中,不断猜测姜时堰到底要做什么。 于国内管控世家大族,开始集权,于国外却又一言不发,一日复一日的折损家国面子。 这内外矛盾之大,又怎能不让人诧异。 陈寻原来也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但在反复回忆模拟记忆后。 他终是顺着一条模拟记忆中偶然听闻的消息,将姜时堰的想法串联了起来。 【五十七岁,你于望江楼上蜗居,期间不知多少的文人墨客,风骚雅士来过你的身边,他们渚以清茶淡酒,高谈天下大事】 【你也由此知道姜国,乃至其他诸国大事】 这原本在陈寻所接受的模拟记忆中,是非常非常微小的一段记忆,因为那时的陈寻还处在以天为被,地为席,醉酒不知归处的状态中。 别说是对于外界与他不相关的事情,被其他人提起,哪怕是与他相关的事情,都可能提不起他的精神。 所以在陈寻翻找模拟记忆时,也没有就这一段记忆深入回想,毕竟于陈寻而言,这段记忆实在没有什么价值。 但等陈寻反复翻找记忆,始终找不到有用线索后,他也只得抱着侥幸心理,细细回顾了这段记忆。 也恰恰是他的这份不死心,竟让他真的找到了一丝痕迹。 在他五十七岁,于望江楼上酣睡时,曾有一群少年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死而弍二五九一寺齐来到楼上观江畅谈,其中就聊到了宋国遭遇邻边庄国入侵。 且庄国似是极为清楚宋国的兵防布置一般,在短短十日内,竟绕过宋国诸多兵防要塞,侵吞掉了宋国一半土地。 等到宋国彻底反应过来,试图求援与反扑时,却已经来之不及。 仅一月不到,宋国首都便彻底沦陷,而在不久后,与宋国毗邻,互为兄弟国的梁国也被庄国以同样方式攻没。 原本姜国众人还以为庄国会乘胜追击,直接侵吞与梁国为邻的姜国。 毕竟以庄国如此恐怖的侵吞下,实力较之梁宋二国还犹有不如的姜国,又怎能抵抗得住。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庄国却没有选择攻打姜国,反而在一众大国强国注视间,派出使臣与姜国签订友盟条约。 约定彼此之间,永不启战。 那时的姜国民众不知庄国这样做的意思,还天真以为是对方怕了姜国毗邻的另一超级大国,楚国所致。 可在如今的陈寻看来,一切又显得那么拙劣与惹眼。 很明显庄国能快速攻陷梁宋,必然有着姜国身影在其中。 说不定梁宋二国兵防布置图,都是姜国以不知名的手段得到,而后又交予了庄国。 否则庄国又怎能这么快攻陷梁宋二国。 且现如今发生的一切,虽有少许变化,但脉络同陈寻记忆中发生的事情,又是何其相似。 所以陈寻虽不知道这些原定十数年后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提前,也不知道庄姜二国何时勾结起来的。 但顺着他模拟记忆中,所了解的诸国大事,只要稍加调查,姜国想要从中获利,实非难事。 也是如此,在将思绪收回后,陈寻也再度看向姜时堰,微笑道:“让百利于庄,以期对方壮大后,勿忘契约,帮扶姜国。” “此于姜国而言,损失未免太大。” “所以,”陈寻看向姜时堰的眼中,泛起少许蛊惑诱引之色,低低道:“与其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在下有一策,不知姜皇可敢行之?”
第34章 旬阳高升, 金灿光芒自天穹垂落。 院中百花虽尽皆死却,可扑鼻香气却未就此消散,反而越发浓郁厚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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