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修道之人, ”陈寻朝姜时堰温声笑道,随后不待身前人再说些什么,陈寻又于仙鹤之上,双手掐诀, 以自身灵力鼓动天地灵气。 随着一阵沉闷轰雷声骤然响起。 原先的熹微光线也迅速被黑云覆盖,点滴雨水自高空坠下, 而后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一场笼罩着整个朝议会场的瓢泼大雨。 只是与众人往昔所感受过的,雨水淋湿之感不同的是,如今打落在众人身上的雨水,不仅没有半分湿冷阴寒之感,反而还有阵阵暖和融畅之意,就连众人身上的积年陈疾也似是因这一场雨,得到了舒缓修复。 且除此之外,让众人最为诧异的还是这雨水落至他们身上,竟未让他们的衣袍出现被打湿迹象。 就好似这雷鸣雨落不过是一场幻梦,可耳边仍在响起的轰鸣雷声,与身上同雨水接触那一瞬的湿润感,却又让众人明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也正是因此,在短短数息间,原先还低垂着头,仅是用余光四处扫荡的一众朝臣,也再顾不得遵纪守礼,纷纷侧目看向身旁的一众同僚,在见他们衣袍也未湿透,且精气神要较之早朝前,更为高涨不少后。 他们也再忍不住抬头看向陈寻,同时眼中也泛着诸多异样之色,低声呢喃道:“这……这……神乎其神,神乎其神。” “怎可谓之修道者,应谓之仙人也。” “仙临玄京!仙临玄京!是为姜国之幸甚。” 听着下方众人的窃窃低语,于面上陈寻却未显露半分自得之色,他仅是低垂着眉眼继续看向姜时堰。 而姜时堰此刻虽同样受到雨水滋养,精神较之先前因睡眠不足而显露的疲乏之色要好了许多,可相对应的,他的面色却是要较之方才要更为阴沉不少。 要知道在他设想中,这一场朝会本应是他剪除姜国祸害,肃清朝堂,立威立法之期。 可如今,这一切,都被陈寻的到来所毁…… 姜时堰低敛眉眼,掩下心中升起的一抹杀意。 他不知道陈寻缘何能骑鹤而来,也不知道对方今日做此一局是为何意,更不知道对方是怎样引动的这天地奇观。 只是他知道,在未调查清楚这些之前,他断不能轻举妄动,哪怕他身侧有诸多高手保护,可谁又能肯定这些护卫一定能挡住,这可召来云雨雷霆的所谓修道者的手段。 他已经蛰伏了十数年,再久一点,又如何。 姜时堰想着,在复又抬首间,也强压下心头燥郁,而后勉强挤出一抹浅笑,朗声道:“不知尊驾来此,是为何意?” “我姜国统摄南岭十府三省,坐拥金银以万千,民众亦以百万计,其中有美人如繁星,俊才似流沙,不知……”姜时堰抬眸看向陈寻,眼中也似是泛起一抹探究讨好之色,再又问道:“尊上喜爱于何?” 陈寻闻言,却不由得挑了挑眉,他还没有说出自己来意,姜时堰就直接问他是要财、要色,还是要权…… 这般直接,如此了当,若是陈寻真的是奔着权财色相而来,或许此刻还真的顾不上姜时堰话中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和薄凉。 毕竟与权利财色相比,一个识时务,且愿意主动割舍自己家国利益给他人的帝皇,语意不善自然也能理解。 可偏偏…… 陈寻敛眉,没有第一时间朝姜时堰回话,而是垂着眼将下方一众朝臣的面上神色尽皆收入眼底。 之后才是驾鹤来到姜时堰身前,低声笑道:“我有一法,可助陛下夺以天下,不知陛下,可感兴趣?” 姜时堰笑容僵了僵,面上神色也从方才的讨好探究,转为了阴沉晦暗,同时眼中也隐隐闪过一抹思索打量之色,但很快,他又将面上隐隐显露的诸多神色压下。 随即低声笑言道:“我姜国自立国始,就不喜与人争斗,自我继位后,更是与诸国互为友邻,又怎会有夺天下之心。” “至于今朝三国陈兵于江北一事,”姜时堰顿了顿,面上又再是泛起一抹浅笑,朗声道:“不过是有卑劣小国使奸诈计俩,欲挑拨姜国与梁宋二国情谊。” “只要我等将姜使刺梁君一事调查清楚,一切水落石出后,今昔战事自然会消弭。” “所以,”姜时堰垂眸,不再看向陈寻,语气微微低了下来,淡声道:“仙人,何故以此诱于我。” “时堰不过是想姜国万民,能好好安身立业,幼有所依,老有所靠,就已很好。” “至于争霸天下,时堰却是无心,也不敢争。” 陈寻无声地看着身前人,听着对方所说的冠冕堂皇的话,虽面上好似认同了姜时堰的想法,但心中却是更为肯定了自己先前所想。 是以在抬臂一挥,将空中落雨一收,惊雷一消,使得天际晨光再次投落到广场与高台之上后,他即是朝姜时堰耳语轻笑道:“姜皇既无争霸之念,那寻便不多加打扰了。” 说完,先前还低顺眉眼的仙鹤就猛地鼓动双翼,随后在一声鹤唳中,直直向云霄冲去。 而高台之上,望着因雨水降落,而被洗刷得澄澈透明的天空,姜时堰眼中也再有闪过一抹阴郁之色。 不过很快,他又复归原先淡漠之样,似是将方才是插曲尽皆忘掉,转而低首看向广场百官,沉声喝道:“诸卿,可有事欲禀?” …… 雨后初阳高升,灿金光芒自高空照耀而下。 望着身前开得正盛的虞美人,方才还因灵力大肆挥霍,而体感空虚的陈寻,此刻也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他在抵达京都之前,曾设想过要用何种身份与姜时堰相见。 而最好的方式,自然是陈寻表明自身是为陈家中人,然后以百年世家少主身份与姜时堰见面,这样最不易引人怀疑,也能让姜时堰对自身有所重视。 可若陈寻真的这样做,那此次见面最大的问题便是,他的身份先天上就低了姜时堰一筹。 要知姜时堰为姜国帝皇,而陈寻虽为百年世家少主,但再如何强盛的世家,也还是在姜国的管辖之下。 这也就意味着陈寻与姜时堰的见面,并不是对等的相见,实是帝与臣,君与民,上位者与下位者的相见。 这与陈寻想象中的,以平辈乃至更高一级的身份与姜时堰交谈,相差实在过大。 毕竟帝皇在上,臣为下,先天的身份不对等,又怎能让对方从心底将你视为同类人。 更何况帝皇心思如海深,要想让姜时堰能在自己面前敞开心扉,畅谈心中所思,断不是他一还受限于姜国管辖的世家少主,所能做到的。 甚至对方还很可能因为陈寻的世家少主身份,将陈寻乃至陈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哪怕是普通人,都不会愿意被人肆意揣摩自家心思,更何况姜时堰还不是寻常人,而是为帝皇。 且揣摩帝皇心思的,也不是家世清白之人,而是为世家中人,更是为根系蔓延整个姜国的世家少主。 所以陈寻这一举动,怎能让姜时堰心中不对世家忌惮更深,怎能让姜时堰不生有世家知道过多,而欲除之以后快之心。 要知道至高位置只有一个。 陈家知道太多事情,手上还持有不小兵力,于朝堂之上又有着诸多官员为其族人,这样的世家,谁敢与之共眠? 因此陈寻断不能用世家少主身份与姜时堰相见,更不能表明世家为自身依靠,以同姜时堰交谈姜国未来之事。 或许以后可以。 但当下!断不可。 但若要除掉世家身份,陈寻虽还能以仙神手段显迹于姜时堰面前,以此与对方相见。 可于一人面前显迹,又怎能突出他的强大神秘,又怎能让姜时堰高看自己,重视自己。 因此在赶赴京都时,陈寻一路上都在思索到底要如何显圣,且显圣之下,既能展示自身位格,又能让姜时堰不轻视于他。 可一直到抵达京都后,陈寻都没有一个周全想法。 直到…… 陈寻低垂眉眼,不再看向身前虞美人,而是运转功法,缓缓恢复着自身灵力。 好在他抵达京都后,就听闻每月一次的朝堂大议即将开始,介时京都大小官员都会汇聚到太和宫前,以朝见姜皇。 也正是因这一消息,才有了今朝的雨水天降之事。 只不过…… 陈寻抿着唇,再次压抑住心头泛起的虚弱疲乏之感。 他在调查清楚朝议大会时间后,就花费了数天时间调动京都云雨气,并且特意挑在了曙光将至初阳未升,且沉积了一夜的霜风寒露将消未消,湿润之气最为厚重时,登场显圣。 但哪怕做足了这些准备,灵力的消耗也还是出乎了陈寻的意料。 光是召唤雷霆,降下饱含灵气的雨水,就已经消耗了陈寻五成灵力,且为了保证显圣效果,陈寻还特意将在场众人用灵力标识了出来,随后借助环蛇咬颈玉佩能力,分散出了数百个算不上防护罩的灵气护罩,以此护住在场众人衣袍不湿,可陈寻也因此又耗去了四成灵力。 要不是他还有着山河冼心笔的自动吸纳游离灵气,为他源源不断地传递着微小灵气,以此给陈寻吊着一口气。 不然别说他还有能力,故弄玄虚的离开朝议大会,光是他能不能稳住仙鹤真灵,不让真灵崩散,使得自己瘫倒在太和宫广场上,都是个问题。 好在最后撑了下来。 陈寻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又再想起了广场之上,那一众朝臣的震惊与火热不已的目光。 虽然过程很惊险,但收获也足够丰盛。 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 陈寻复又抬头看向身前的虞美人,而身后,也骤然传来一道低沉声音:“不知尊驾觉得,这花开得如何?”
第33章 好景无穷巷, 名园各异姿。可纵名园有千万,各有特色于其中,但又怎比得上姜皇这集天下万花而成的园圃。” 陈寻说着,手也微微抬起, 点在了身前那朵开得最艳的虞美人上, 随后又再是淡声说:“是以这虞美人开得再好, 在这百花辉映的园圃内, 却不过是姿色平平, 毫不起眼罢。” “既是如此,”姜时堰缓缓踱步来到陈寻身边, 目光也落在了陈寻点触着的虞美人上, 道:“尊驾以为,这虞美人,要怎样才能在这无数娇艳鲜花的夹击下突出重围,成为在场百花中,最为娇艳,最为出众的花。” “百花争殊,要想一花独胜, 自然是斩百花,以养一花。”陈寻面带笑容, 可说出的话, 却又显得淡漠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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