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是收回目光,略带感慨道:“你我虽相识不久,但一同食同游江北也有月余,虽不似亲友也胜似亲友。” “只是人终有一别,马亦如此,如今我有要事在身,也没有灵兽宠袋以收你。” “所以今日解你束缚,放你归山,望你自今日始,再无人所缚,可得自由。” 陈寻说完,不等身下马匹有所反应,便把体内灵力往仙鹤身上一涌,直直冲天而去。 随着自己与马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高,在仙鹤背上的陈寻,心中也不由得暗自惋惜了一会。 要知自他征服此马以来,于山野之中游荡,无论是险崖峻岭,还是奔腾川流,他都能安然坐于马上,不用忧心马匹行走出错,也不用忧心遇到危机祸事。 此马虽为野马,但于他而言,却可谓之良马,益马。 只是他现今正处在赤心河域内,要是他仍旧选择策马归赵府,哪怕他日夜奔袭,并且此马体力耐力极好,也从不诉苦埋怨,他也最少需大半月才能赶回赵府。 但大半月时间,已是足够姜朝再发生一次巨大变动,甚至人祸蔓延至江北全境,向江左冲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需要尽早赶回去,需要以最快速度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江北变成现今这副模样,且这事情背后的起因又是什么。 只有确定了这一切事情的问题源头及发展,他才能有底气地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才能在这隐生乱象的世道中,保全好自身与家族。 是以陈寻虽极为喜爱此马,但他也不得不将其割舍。 马虽好,可又怎抵家族父母之好? 陈寻收束心神,以最快速度掠过江北诸多城镇,向着广南城赶去。 只不过这不飞不知道,一飞于高空之上,由天际向下望去时,陈寻却是发觉以江北边境川贝城为主,整个江北边境城镇都已点燃起了狼烟,且毗邻川贝城的诸多城域,也出现了大范围的民众溃逃迹象。 黑色蜿蜒的长线从川贝城一路延伸到赤心河外,无论是宽阔大道还是狭长羊径都被人群所填满。 远远望去,只让陈寻感觉这逃亡人群,正如蚂蚁迁徙一般,长得看不见尽头。 陈寻收回目光,感受着空气中隐隐传来的一股弑杀之意,原本紧皱的眉宇此刻也不由得再是紧蹙了三分。 要知道姜国国力虽称不上雄厚,但在周遭几个国家中,也算得上是中等水平。 且近几年来姜国皇室有意与其他国家交好,不仅时常派人与各国和亲,还时常遣派使团去往他国交流学习。 按理说这样的姜国,哪怕其他国家不喜,但因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之彼此间矛盾渐少,怎样都不应该出现他国突然攻击姜国这一事情。 并且在陈寻的模拟记忆中,他也未曾记得江北有过民众大范围溃逃,更未曾出现过他国攻杀姜国的内容。 所以在身居天穹之上,望着下方不断奔逃的民众时,陈寻于心也不禁升起诸多困惑不解。 要知道他继承了模拟时的所有记忆,也知姜朝往后数十年的发展,都是与他国/建/交,跟本没有出现战乱一事。 但现下发生这一幕,却又明晃晃地告诉陈寻,这一切都是真的,反而他的模拟记忆已经出现了错乱。 回想着川贝山陵曾点燃狼烟,他不知道。江北万民曾逃离江北,他也不知道。甚至江北欲要起战,他仍不知道。 陈寻无声地咬着牙,同时心中对于凭借已知记忆,帮助陈家快速崛起的想法,也渐渐熄了下去。 他不知道这一切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思前想后他也只能暗暗判断,这些变故都跟黄胜赵之死有一定关系。 毕竟于陈寻看来,黄胜赵已是肉眼可见的是为此方世界的天命之子,若说他不受此世界的注意和青睐,陈寻是断然不信的。 所以他当时一剑杀了黄胜赵,还未给对方复生机会,恐怕就是煽动了蝴蝶翅膀,世界线也因此发生了变化。 陈寻心中思忖着,虽然对这一念头感到极为离谱,也没有什么依据站住脚跟,但他还是隐隐感觉就是这一原因。 若非如此,他前面十数年的记忆,为何没有出现差错,为何没有出现变化,总不能是此方世界为了照顾他,还特意给他十数年的世界适应期,等这适应期过了,才让他挑战记忆错乱的真实世界,那这也太过可笑了。 陈寻抿着唇,心中思绪不断起伏着,但很快他又用力地摇了摇头,将心中所想尽数放之脑后。 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实在是无甚意义,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好好想想回到赵府,在明确事情源头起因和发展后,他要如何从中保全自身与家族。 陈寻强制自己深呼吸数次,在勉强控制住自身激荡情绪后。 他又快速拿出山河冼心笔,一边用其收取周遭灵气,一边也运转自身功法将灵气尽数灌注到仙鹤真灵体内,以期保持当下的高速飞行状态,好尽早回到赵府。 在这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他越早回去,越早知道事情的起因变化,他才越能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举措。 若不然,等到时间倏忽一过,他再想要保全自身或从中谋利,就是难如登天了。 陈寻想及此,在将心绪一定后,也不再望向下方不断奔逃的民众,而是低低叹了口气,就再次专心运转功法,朝着广南城飞去。
第24章 狼烟烈烈如烟云, 遮蔽天日乱人心。 在连续数日狼烟不息后,整个江北的天,也隐隐带上了一抹晦暗之色。 肃杀气息弥漫全境,纵是广南城距川贝山陵有着数十日路途, 暂时还未受到多少波及, 且城内也未曾出现百姓奔走, 富商逃离的情况。 但随着各地难民的不断涌入, 还是可见城中隐约升起少许乱象。 也是因此, 为求得自保,也为防止难民作恶, 哪怕小民小户家境不丰, 也不得不作以栅栏围堵院墙,竖立根根尖刺于墙头。 而富商贵胄则因家境殷实,不断舍以金银,吸纳着城中游侠和拳师入府。 一时之间,大道之上,仅是一墙之隔,若是透过门缝, 细细瞧上一眼,便可见各家各院都透着一股凝重弑杀之气。 除此之外, 市场上的米面粮油价格, 也疯狂向上攀升。 仅是在米铺门口驻足片刻,陈寻便见这大米物价连翻三倍,起初为八文一斤,而后为十二文一斤, 最后更是翻到整整二十二文一斤。 价格之昂贵,已是超越寻常百姓所能购买的极限, 更别提早早舍弃金银,仓皇逃命于此的一众难民。 看着物价飞速上涨,尚有余钱的还可咬牙进米铺购买几斤粗粮,以换数日生机。 余钱不足的,便只能蹲守在米铺大门之外,或者出得城门开始挖掘野菜,亦或是向着更远处的城池奔逃。 可越是向远处奔逃,所耗费的体力与精气也越多,在这饥寒交迫下,数不尽的难民倒在了去往下一处城池的路上。 但无人会选择停下脚步,也无人会选择帮这些倒下的人掩埋尸身,他们最多会弯腰翻捡一番,以确认身下尸身有无银钱食物,有则拿走,无则起身继续赶路,除此之外,便再无更多动作。 在他们的眼中,陈寻再看不见一丝对于同为人族,或同为伙伴的关切,有的只是无尽的麻木与忽视,甚至在陈寻细看时,还隐约可见他们眼中闪过一抹庆幸之色。 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那去到下个城池的人就更少,他们也就此少了一大批竞争对手,就更有机会获得给城里老爷帮工的机会,就更有可能在这乱世中讨到一口饭吃,就更有可能活下去。 所以他们不仅不希望活的人更多,反倒是希望死的人更多。 陈寻提步离开了米铺门口。 蹲守在米铺之外的一干难民也在互相对视几眼后,分离出了三人跟在陈寻身后。 但他们步子刚刚迈出,一模样憨厚,体格健硕的中年汉子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三人看着他,他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陈寻,又指了指陈寻腰间系着的环蛇咬颈玉佩,与持着的狭长长剑。 玉佩莹白,在日光下显出道道瑰丽色彩,剑鞘无垢无污,亦是精致非常。 哪怕陈寻此时因连日赶路,而形象有损,但一身出尘气与明晃晃的昂贵玉饰,都透露出了他非常人。 更别提他手中还持着长剑,利器在身,谁又知此剑是为摆设,还是陈寻当真会用剑? 那三人搓了搓手心汗渍,似乎升起了对陈寻的忌惮,但很快,连日来的饥饿,还是冲淡了他们心头的恐惧,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要跟上去。 对面只有一人,还是一少年,而他们有三个,双拳尚且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是六拳六腿打一人! 哪怕对方持有利器,又如何! 他们沉下眸,再次朝陈寻方向踏出一步,那健硕汉子见状,却依旧未放他们走过去,仍是高抬着手阻住他们。 三人皱着眉,不解地看向他,但他只是无声地指了指城外。 片刻后,在见三人似是不理解他此为何意,他才再又闷声解释了一句,“他是从城外进来的。” 话落,方才气势高昂的三人就好像被一桶冷水浇盖在身上一般,一瞬间就止住了他们蠢蠢欲动的心。 若说城内众人尚且还讲些规矩,还不会直接在大道上公然动手抢掠。 那城外,便根本无规矩可言。 只要你想入城,他们就会一拥而上,除了官吏不抢,无论你是着以破布麻衣的穷苦百姓,还是驾以奢华马车,簇拥诸多武士的富商,无一例外,都照抢不误。 而在这种情况下,陈寻能安然无恙地从城外入城,且周身无一所失。 无论是陈寻有妙计避开众人,还是如何,光是他能这般从容地走进来,都意味着他非寻常人,且是能力手段或身份地位都要远高于一般武者官僚的人。 既如此,与其将性命赌在极可能身死的情况上,还不如蹲守在这米铺之前,去抢那些明显手无寸铁之力,但偏偏又有些许银钱的百姓。 他们只想活!不想死! 哪怕今朝再饿一顿,也好过追上去莫名其妙的死了强。 那三人心中想法纷杂,在最后看了一眼那健硕汉子,又看了看身影渐消的陈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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