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随意道:“小姐你说对了,他那个‘鳅’字,确实是泥鳅的鳅。芙蓉门没听说过,应该不是什么大派。这个叫王一鳅的,我有些眼熟,原先乃是在浣纱宫做事的。” “你认得他?他厉害么?”书小姐瞥向那人,观他又是甩手臂又是念口诀,挺有门道的样子。 “算不得厉害,他这般动作,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这障眼法本就简单无比,入了道门的,皆会施耍,糊弄糊弄外行人可以,内行人都不屑施展的。” 书小姐拖着腮,这一会儿工夫,那芙蓉门的王一鳅真将珠子变回了葡萄,她眨巴眨巴眼睛,听见周围人的惊叹声,遂问宵随意:“真变回来了?还是新的障眼法?” 宵随意头都没抬一下,“是真的变回来了,不过不是那王一鳅的本事,而是师尊……是思玄自己撤了法术。” “自己撤的?思玄为何要那么做?” “这个……大约是想戏耍一下那条泥鳅吧。” 二人闲谈间,只听一声喝叫,准备大展拳脚的王一鳅不知怎地被当头淋了一滩果液,头顶上还耷拉着零零散散的葡萄皮和籽,着实狼狈。 有人嗤笑,有人惊呼着神奇,有人细问着方才那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葡萄怎么就成了浆汁? 王一鳅失了威风,气急败坏,正要发作,另一人趁势走出,边摇扇子边道:“什么芙蓉门,不过是被浣纱宫驱逐了自立的门户,既然技不如人,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什么人?胡说什么!” 那人相貌平平,唯有一把铁折扇特别显眼。他微微摇了摇,啪的一声阖上,“在下铁扇坊浪辰,见过圣上,见过太后。听闻太后姿容举世无双,今日得见,果然惊为天人。” 方报上名来,书小姐便忍不住私下挖苦,“铁扇坊这名字,比芙蓉门取得更不走心。我央央中州,出了那么多文人墨客,诗词歌赋更是学都学不完。这些江湖人都不读书的么,取个门派名字都这般俗气。” 宵随意解释,“小姐有所不知,江湖中的修道门派,大多以山、以水、以惯用武器,或以门派创始人生平事迹命名,这样叫起来不但朗朗上口,且易于记忆。” “说白了,不就是没文化么。” “……小姐说得对。” 那王一鳅被赶下了台,他饶是再气,也不能在这等场合造次,只得生生憋着,待出了这宫殿再出恶气。 浪辰那嘴如同抹了蜜,夸完太后又夸皇帝,丝毫不嫌腻。座上二人却不吃他那套,只关心他有何本事,速速施展出来。
第208章 宵随意不认得浪辰,却知晓铁扇坊。前世师叔落难,这门派没少落井下石。今朝遇上了,他是怎么着也不会让其好过的。 书小姐正打算向宵随意打探铁扇坊的八卦,一扭头,身后之人已到了台前。 “小人书府护卫肖柳,闻铁扇坊的铁折扇比刀剑更利,虽不知阁下这武器是如何带进来的,但既然有幸得见,自是希望领教一二。” 宵随意恭恭敬敬说完,又见过小皇帝和太后,言自己口拙,说不出什么拍马屁的话,可本事有,可让在座诸位大饱眼福。 浪辰知宵随意在讽刺他,心头不悦,恰逢太后发问:“哀家也奇怪,城门守卫怎没将你的武器收了,莫不是偷偷摸摸带进来的?那便是欺君之罪了。圣上,你看,这该如何处置啊?” 浪辰的不悦立时被惊惧替代,惶惶道:“太后,圣上,我铁扇坊效忠朝廷,不曾有二心,即便带着铁折扇进宫,也只是想在这宴席上崭露头角,全然无其他念头。” 宵随意添油加醋道:“阁下怕只是铁扇坊一名普通徒子,如何能说整个铁扇坊皆是效忠朝廷的。再者,今夜是太后的寿宴,你为何要崭露头角,到底是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你!”浪辰又恼又惧,恨不得一掌劈了眼前这厮,可他慑于上位者的权威,不敢放肆,只得找理由为自己开脱。然他舌灿金莲的本事,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由头。 “梁大人,您倒是说句话,这不是您说的,可以不按规矩来。”他不得不朝主雇求助。 那梁大人是户籍司的一把手,书老爷的死对头,宵随意这阴差阳错地,倒是帮了书老爷大忙。 梁大人本已头疼浪辰的冲动,眼下那厮又将自己拖下了水,哪里还想保他,随即道:“本官不知你在说什么,你进宫前,我分明提醒你不要携带兵刃,要按章办事,谁说可以不按规矩来的,莫要血口喷人!” “大人你……你怎出尔反尔?” 梁大人自然首先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一个半路拉来的客卿的死活,还不值得他费神辩解,便立即翻脸启奏,说此人满口胡言,之前乃是被其花言巧语蒙骗才用了他,如今才看清此人真面目,恳请圣上与太后严惩于他,莫要姑息。 当真是一出好戏。 太后看他们狗咬狗完事了,淡淡然问小皇帝,“圣上,如何处置,该做定夺了吧?” 小皇帝倒也爽快,“不如这样,将他那把铁折扇取走,换一把纸扇,给那个叫肖什么……” “小人肖柳。” “哦,肖柳也配把纸扇。二人以扇相搏,浪辰若是胜了,便饶了他;若是输了,便拔了他的舌。母后看,如何?” 太后似乎对浪辰颇为不喜,思量着小皇帝的建议,迟迟不给出答复,俨然心有顾虑。 忽对宵随意道:“肖柳,你可有把握胜了浪辰?” 宵随意明白,师尊眼下是太后身边的人,他唯有和太后拉拢关系,方可有机会和师尊有更多交集。 “太后莫要担心,我胜他,乃是轻而易举。” 太后问他,“你若胜了他,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对付思玄了?” 原来太后担心的是这事。 “太后多虑,我自知技不如思玄大人,不会不自量力。且这筵席上,若再有人想同思玄大人较量,我可代劳。” 太后道:“你这话,是代表书家还是代表你自己?” 宵随意不在意这些官场上的门道,可太后的问话分明是叫他立刻站队,也将书家推向风口浪尖。 “这……”他顿住了,这回复,可得想好了再说。 “是代表书家,代表书家。”未及宵随意斟酌完,书老爷便急吼吼地站出来表明立场了,“臣愿为太后分忧。肖柳所作所为,皆是臣授意。”
第209章 书小姐扶着额,若叫她脱离父女关系,她肯定一万个同意。母亲当年也是大家闺秀,怎就看上了这样的爹爹,若非因疾去得早,眼下怕也是要同这枕边人劳燕分飞了。 书老爷跨步至台前,因走得急,差点被脚边的桌腿绊倒。他一点不怕丢面,当场利落拾掇几下,拱手跟太后圣上行礼,慷慨陈词一番,言语中已旁推侧引表明立场。太后始终含笑点头,倒是那小皇帝,脸色铁青,俨然不悦。 这厢罢了,书老爷又嘱托宵随意,尽管放手去做,莫要顾虑,也莫要有所保留,太后看着,圣上也看着,文武百官都在,你既说可行,便要做到,可莫要扫了大家的兴。言下之意,我这一家老小的前程,可都系在你身上,你要是出了岔子,怎般都饶不了你。 宵随意只回了二字,“放心。” 一个在户籍司几十年没出头的书家,家中人丁不兴,其人做事中庸,又无甚靠山倚仗,妄图-你是我的-执念-趁着这次筵席一飞冲天,得太后赏识,怎么可能,百官哪个允许? 皇帝党已在私底下商量起对策,同书家一样默默无闻想借机出位的亦在窃窃谋划,唯太后党气定神闲,看着热闹。 梁大人是圣上一派,浪辰自然也是为皇帝做事。眼下他被主雇舍弃,不得不自己寻求出路。皇帝说赢了便可抵他先前之过,那简直是替他开了后门。那叫肖柳的,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护卫,用纸扇又如何,亦能轻松获胜。到时候,定要叫这臭小子满地找牙,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浪辰想得挺美,却听宵随意道:“小人此次上台,多半原因是想领教铁扇坊铁折扇的威力,若是用纸扇,反而无趣了。小人恳请圣上,将铁折扇还与浪公子,我们再一较高下。” 有人说他傻了,有人说他是傲慢过了头,有人劝他收回前言。可宵随意偏生要这么做,还挺执拗。 旁人自是不懂他的意图,那铁折扇的威力他前世是见识过的,那时自己功力尚浅,确实不好应付,如今他丝毫不惧,即便铁扇坊掌门在此,他亦不放在眼里。他就是要让这浪辰输得心服口服。这筵席之上,定有其他门派的徒子,他若借着这个机会,凭一纸扇便破了铁扇,那江湖上必定再无铁扇坊的威名。 何乐而不为。 小皇帝不知道宵随意的心思,以为他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太过自信,太想借着此次机会出人头地。可书家站错了队,他怎能让这小子如意。 “朕允许你也可以,只是朕要加一条规则,你若胜了,倒是无甚可说,若输了,那是丢了书家的颜面,是要受罚的。” 宵随意猜到如此,“小人若输了,不仅丢了书家的颜面,也是丢了太后的颜面,任何罚都愿领。” 俨然是不将小皇帝放在眼里了。 “好,朕便成全了你。” 铁扇物归原主,浪辰自然杀招毕现,扇间生风,那风可不温和,如冰锥,似利箭,还能拐弯追着人跑。 浪辰瞧着宵随意东逃西窜的模样,连连发笑。思及方才宵随意让他丢脸难堪,觉得不过瘾,再扇出几道更利更迅的风箭,变着方向追逐宵随意,叫他上下左右都不得逃脱。 可宵随意面上分明是因进退维谷而挤眉弄眼的夸张的样子,还时不时发出哎呀哦哟的奇怪叹息,风箭却一丝一毫都未伤及他,连衣角发丝的边都未触及。看不出门道的,觉得惊险,心都跟着起起伏伏;瞧得出名堂的,只是蹙眉沉思,不置言语。 浪辰渐渐也意识到了宵随意的过分活络,使扇的手愈发凝着狠劲。 “我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 浪辰似乎太过急于求成,再一次扇出的风箭出了偏差,一支射向了人群,一支刺向了小皇帝,还有一支,朝思玄拐了弯。 人群里自有高手在,小皇帝身边亦有深藏不露的侍卫,唯独朝向思玄的那支,需思玄自己应下。 按照思玄的本事,一支不成气候的风箭,他动动手指头就能将其湮灭。可便在他伸出手的那短短一瞬,一人比他的手更快更迅。若说伸手只需眨眼的工夫,那么那人来到他身边,则连眨眼的工夫都不需要。他的手抬了一半,那人已挡在他身前,徒手将那支风箭捏碎了。 “你没事吧?”宵随意转身问他,眼里尽是关切。 思玄翻了个白眼,“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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