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场离奇虚幻的故事。 尔后第三次…… 第四次…… 每受一次刑,总能将他带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他会在这个世界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却终能遇见同一个人——他的青魂、他的修竹……直至最后一世,他的师叔。 他携带着每一次相遇的记忆,尝尽相遇时的甜蜜与分离时的苦痛。没有哪一世,他们能完完整整地走到最后,要么分离,要么相戮。他被这种麻木贯穿着,折磨着,鬼烛台的最后一截燃尽时,他终于解脱了。 牢笼散去了,他踉踉跄跄地问着阎王,“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 阎王赐给他一张红云座,堪堪道:“莫急莫急,汝先缓缓。本座看了汝所有前世今生,觉得煞是有趣。” “有趣?”宵随意偏生不坐,“也对,你把这当做折磨我的伎俩,自然是觉得有趣。” 阎王道:“汝可知,这十世,每一世中汝所扮演之人,便是汝的前世的魂灵。” 若说起初的时候宵随意还有些许疑惑,现在便是十分笃定了,即便阎王不说,他亦能感觉得到。 “汝与他十世纠葛啊,没有一世能修成正果,汝可知原因出在哪?” “……在下愚钝。”宵随意确实不明。 阎王清了清嗓子,“本座来跟汝讲个故事。” 众鬼齐齐竖耳,阎王讲故事,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
第202章 话说,从前有个倒霉小子,自幼父母双亡。神明见他孤苦,便收养了他。这与众不同的养父很照顾他,教他仁爱礼信,对他寄予厚望。他也曾暗暗发誓,要成为像养父那样了不起的人。 可是有一日,出现了一个令他头疼的臭小子。这个惹人烦的小子分明是别家的孩子,却日日在养父身边转悠,养父竟也不恼,还阴差阳错地同他定了血契。要知道,养父是神明,神明与凡人订立的血契,是会纠缠生生世世的。 这孩子很生气,质问养父,为什么稀里糊涂就和别人定了契约?养父说,这是他的劫数,逃也逃不掉。 孩子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对养父说:“你不是说过,会照顾我,待在我身边一辈子吗?这么做分明是出尔反尔。” 养父却说:“我说过的话定会做到,这与血契并不冲突。” 孩子愈发生气,养父却不知道孩子为什么生气。二人间渐渐有了隔阂与嫌隙,时日长了,愈是无法调和。 后来,孩子走了偏门,入了歧途,他与当年的男孩成了战场上的死敌。小时候,他们时常打架,他总会赢,他以为这次也不例外,可他错了,这一次,他输得彻彻底底。 他被一剑刺死,来到了阴曹地府。判官述他生平,他嚎啕大哭,说他本该幸福美满,是那该死之人夺走了他的一切,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要诅咒活着的二人,即便定了血契又怎样,他要他们生生世世没有好结局,二人之间,不是互生嫌隙,就是互相伤害,永远无法白头偕老。 阎王告诉他,若要诅咒生效,是要付出代价的。 孩子道:“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阎王说:“那好,本座在这位子上待得不胜其烦,极为向往人间光景,可若要出去,唯有转入轮回。若是转入了轮回,本座的位子便空了,始神的法则便乱了。不如这样,汝代替吾,做这阴曹地府的阎王,让吾解脱。” 孩子想也不想便答应了,诅咒因此生效了。可他不知道,虽然他成为了新的阎王,却渐渐忘记了人世间所有人,他成了一件平衡阴阳间的器具。 斗转星移,不知不觉,他竟在这阴曹地府里做了千年的阎王,不晓得何时才是尽头。 “便是这样一个故事。”阎王讲完了。 宵随意吃惊地看着他,“你……你是阿海?” 众鬼不敢议论了,这故事,乃是阎王大人自己的生平,纷纷装聋作哑,不待鬼将驱赶,自觉跳油锅地跳油锅,爬刀山的爬刀山。 阎王踏着红云来到宵随意身前,他略一挥手,隔出一个只有他二人的空间。 “本座以为自己再也想不起来了,直到方才,阴差阳错,本座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宵随意上下打量他,“没想到……你竟成了阎王,在地狱称王称霸的日子,想来甚是舒坦,看我们执世世煎熬,你肯定开心得要命!”宵随意揪起他的衣领,一拳打在那张与生前完全不同的脸颊上。 阎王半点伤痕都没有,他如今这身份,谁能伤得了他,“别浪费力气了,这是本座的地盘,汝这一拳,连蚊虫叮咬都不如。” 宵随意抽出剑来,直刺过去,噗呲一声,轻轻松松没入阎王的腹中,再一细看,这被刺中的“阎王”乃是个假人,真身已立到了别处。 宵随意再要举剑朝那真身刺去,却是动弹不得。 “听本座把话说完,之后若要打,本座再陪汝打。” “……”宵随意并不想同他说什么。 阎王自说自话,“本座啊,其实有点羡慕汝。汝虽生生世世不能与青魂有好结果,却总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恩怨情仇。本座却不同,本座什么都没有,只能在这一成不变的地狱里做着一成不变的事,无趣而麻木。” 宵随意睨他,分明掌握着生死,却说无趣,当真可笑。 阎王继续道:“年年岁岁,青魂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本座,汝却生生世世都在他身边,本座好生嫉妒。拿诅咒换轮回,现在想来,一点都不划算。” “那你待如何?”宵随意瞪视着他。 “本座想解除诅咒,本座想入轮回。”阎王不假思索地答。 封闭的空间忽然撕裂开来,判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阎王身后,他不知使了什么招数,阎王身子一歪,瞬间昏了过去。 判官瞄了眼宵随意:“汝快些走,莫要多待。阎王所言,皆不得当真。” 宵随意周身的钳制随着阎王的昏厥而解除了,他看不懂这地狱书生葫芦里的药,“他到底是不是阿海?诅咒是不是真的?” 判官道:“阎王不需要人界的记忆,他只是平衡地狱能量的一杆秤。他只不过是沉睡时窜到了你的时空里,以为自己是那个人罢了。至于诅咒,吾只能说,始神的法则永远是公平的,汝既然已经逃脱地狱的轮回而重生了一次,那么天地间某鸿星些相应的规则必然也要改变。吾言尽于此,不可透露太多,汝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宵随意的眼神落到阎王身上,“那他呢?” 判官已然不耐烦,“这不是汝该关心的事,快走罢。”
第203章 知雨得了应允,送宵随意出皇陵。 宵随意承了十世分分合合的记忆,醒来后又遇离别,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有缘,你应能在阳间遇到我。” 知雨递过来一个瓷瓶,木塞上贴着一张指节大小的黄色封条。 “这是什么?”宵随意拿在手里,细细看了看,那瓷瓶的瓶身上,竟浮着一条游龙,惟妙惟肖。 “这是他的一魂一魄。”知雨说的“他”,是修竹无疑了。 宵随意颇为吃惊,“谁将它从你身体中取出的?” “判官说,这一魂一魄不属于阴曹地府,也不属于我,不能随我一道受刑,亦不能同我一起入轮回,必须暂时回归阳间,找它原来的主人。” 宵随意回想起所历前世,自打修竹舍了一魂一魄给了孤星知雨,每次轮回转世后,他都带着胃疾。宵随意一直以为师尊这副模样是种怪病,现在才知,这是缺了一魂一魄所致。 H X S X D D J 他将瓷瓶小心翼翼包裹于掌心里,“判官还说了什么?可有说如何才能让它归位?” 知雨摇了摇头,“他只让我将此物交托于你,剩下的,便说是天机,再也不透露。” 这天机二字,倒是个百试不爽的好借口。 修竹的一魂一魄本是为了转变知雨的孤星命数,如今被取出,怕是这命数也将回归正轨了。那他的轮回转世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再经受一次寒心的颠沛流离。 宵随意将瓷瓶藏进怀里,看着知雨道:“我如今散尽珍宝,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我最是擅长剑术与咒术,剑是赠予不了你了,赠你一道咒印如何?不是什么恶咒,乃是祈福咒。” 知雨点点头,“好,凡是阿云送的,我皆欣然接受。” 福咒如诅咒,会刻在人的魂灵之上,改变人的命数。宵随意不知道自己的功力能不能扭转知雨的孤星命,但总要试一试。 在知雨额头圈圈画画,念了几句咒语,那图形闪着金色的光,亮了片刻,光晕黯淡下去,额头的咒纹也不见了。看起来不会吹灰之力便施成了福咒。 知雨摸了摸额头,“我下辈子会带着它吗?” “运气好的话,你会一直带着它。” 宵随意先前还忖着,要讨教一下知雨的定身咒,后来他亲身见到了修竹,什么稀奇古怪的咒语都学会了。只是不解,修竹比自己更擅长福咒,为何当初宁愿舍掉一魂一魄去救人,而不是施咒呢? 或许只有天知道了。 说起来,他历经十世,虽只是梦幻泡影,但每一世的功力倒是都留在了他现在这副身体里。只是目前乃是杂乱无章的形态,须得好生整合。 知雨道:“你闭上眼睛,我带你出去。” 宵随意顿了顿,道了声,“你保重。” 他闭上眼睛,身侧轻风拂过,须臾工夫,耳边便闻清脆鸟雀声,还有树叶枝桠间的簌簌声响。他睁开眼来,周遭是绿荫蔽日,山峦叠翠,他的老马在不远处踢踏着蹄子,一切看起来那么闲适安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身后的石堡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毒蛇幻化出的美女,入口处堵着累叠而成的巨石。它看起来那么普通,谁人能想到,里头不但别有洞天,还有无数血雨腥风。 宵随意虽全身而退了,却觉得分外怅然。这皇陵里定还藏着数不尽的秘密,八卦阵的生门和死门里到底藏着什么,太子诚的魂灵究竟寻到皇后没?还有那阴曹地府,怎会设在皇陵之下?阿海又到底是不是阎王?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或许知道的逾多逾让人迷失。 他信步上马,再瞧了一眼那石堡前几近遮住日光的巨大石碑,调转马首,喊了声驾。
第204章 皇城里说是要举办太后的寿宴,宵随意所处官员府的主人也应邀参加。 这官员在宫里担任文职,是户籍司的二把手,他想往上爬,可苦于没有人搭把手,见着自己女儿出落得愈发水灵,便想着借着这个机会攀个位高权重的亲家,若是能得到太后赏识,给皇上纳妃,更好不过。 宵随意作为低贱的护卫,自然是没资格去这样隆重的场合,不过他耍了些嘴皮,说愈是隆重愈要小心谨慎,指不准有垂涎小姐美色之徒,小姐若是应付不来,他可帮衬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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