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算是草草揭过了。 师徒二人谈起了另一桩事。 过些时日,中秋便要到了。玉琼山有个传统,逢此佳节,俗家弟子皆可请三日假,回乡探亲。若是无亲无故的,也可于中秋当日下山游玩。 柳权贞想起,宵随意自打入了他门下,便从未谈起过家事。 “你跟着为师修炼也有一段时日了,不知可还有家人或远房亲眷,有念想的话,可以借这次机会去看看。
第八十章 疏离 宵随意哪有什么亲眷家人,即便有,也决计不想见了。 前世,他倒是回去祭拜过娘亲,也愤愤地想去找姨娘和生父寻仇。但因果轮回,他回到那薄情生父的居所时,得知宅子不久前半夜失了大火,宅子里无一人生还。 老天爷替他报了仇。 这一世,那些令他痛苦的恶人,就让命运去主持公道吧。 “如今我唯一的亲人便是师尊了。”他道。 柳权贞站在门槛前看着堂前树,明明是盛夏烈日,该是枝繁叶茂的季节,却仍有败叶落了一地。 他料想宵随意会这么答,便道:“那你中秋当日随其他师兄弟下山去玩玩,你这个年纪,总不能一直闷在我身边,该多交些朋友。” 宵随意觉得此话太过语重心长,甚至都不像师尊了。 想起之前陈落庭之事,他不敢保证师尊这话是由衷而出。他若是时常与朋友厮混在一起,怕师尊到时又是另一番说辞了。 “师尊为何不与我一道去呢,我与师兄弟们并不熟络,一起去了山下,也玩不痛快。” “为师有要事在身,不便一同前往。” 师尊近来看起来很闲,宵随意想不出他能有什么要事。 “那我便同师尊一起去办要事,不去山下玩了。” 柳权贞却厉声道:“这事只能为师一人去办,不便有人陪同。你如今也不小了,别老是师尊长师尊短的。” 宵随意一愣,未料到对方竟然生气了。师尊的眉宇已经拱起来,非常少见的显出不耐烦的样子。 他心头溢出一丝惶恐,连忙哄慰:“是我逾矩了,我不缠着师尊了,师尊想忙什么便去忙吧,我绝不打扰。” 或许是自己将这师徒关系想得太亲昵了,到底是要保持些距离的。 柳权贞捏了捏眉角,他看起来并未因宵随意讨好的话语而心情愉悦。 过了须臾道:“为师这几日钻研术法,遇瓶颈不得解,心情不甚好,方才未收敛好情绪,你莫要东想西想。” 说罢未留给宵随意反应的时机,径直走开了。 饶是宵随意再木讷,也发觉到了师尊的不对劲。比起往日,他更加喜怒无常了。 以往师尊没少在术法上遇到困难,却没有心情差到像今日这般。他总能找到排遣的途径,或喝喝酒,或耍耍剑,或与自己说道说道其中不开窍之处,灵感便来了。 眼下,酒或许喝着,那身自白日到晚上自带的酒气从未散过。剑却是不耍了,追魂快成摆设,更别谈与自己沟通长短。 宵随意觉得自己想岔了,师尊可能有心事。 莫不是因为姻缘线? 掌门曾言,姻缘线可左右人的情感。若此言不虚,那师尊对自己…… 他脑中有个离谱的设想,可马上又自我否定:不应该的,姻缘线发挥作用应是相对的,自己对师尊尚且没有那种心思,师尊对他,更是不可能。 “你怎知不可能。姻缘线与持有者灵脉相连,大美人灵脉内所蓄灵能可比你充实。灵能逾是饱满强盛,姻缘线便愈是造作。他或许是想与你保持距离,让自己冷静些。” 如梦令总能醍醐灌顶。 宵随意道:“若真如此,祛除姻缘线一事便迫在眉睫。”
第八十一章 寻法 宵随意琢磨了几日,始终不得要领。他忖着封灵脉与点穴或有异曲同工之处,便打算去寻道古师叔,看看可有解除之法。 来神峰自打出了上次那桩掀屋顶的事,对宵随意可谓另眼相看。能与首席弟子相抗至最后,除了正一峰的大师兄,这玉琼山还未出现过第二人。 来神峰弟子虽也时常围着一些边角八卦唠嗑,却也是注重修为本事的。所以宵随意即便有丑闻在身,亦不妨碍他的光环。 一路走来,宵师弟长宵师弟短的,路过弟子没少同他搭讪,更有甚者说:“屋顶修好了,宵师弟,无念峰不管饭,经常来来神峰坐坐。” 宵随意是去找道古师叔的,没多耽搁。到药庐时,恰好碰到两个头裹白布的病患在活络身体。 两人的目光从白布里露出来,落到了宵随意身上。后者来得匆匆,没思虑到此地会碰上这两人,不由惊了惊,以为要被识破,转身便要走。 “慌什么,他二人不知道下手的是你。”如梦令的声音响起。 宵随意这才缓了步子。 他装作若无其事行了礼,未说一句话,向里头煎药的弟子询问了武道古的去处,便走开了。 那受伤的二人对视一眼,一人道:“特唔什么不闷窝们?”(他为什么不问我们) 另一人道:“窝们嗦什么他听得动么?”(我们说什么他听得懂么) “号气号气,要是昂唔吃到是舍在额整唔们,一定要八了特的皮,吃了特的轻。”(好气好气,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恶整我们,一定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煎药的弟子端来两碗药,“二位,师尊说了,这一个月内,让你们能少说话便少说话,免得以后落下什么残疾,得不偿失。” 二位闭嘴了,眼神里的火气却未消止。 那弟子也不痛快,被闷在药庐里,伺候眼前这俩傻缺好几日了,正一峰也不说来个人搭把手,就他一个人忙里忙外,这叫什么事。 见眼前两人还没接碗,没好气道:“喝不喝,不喝我可倒了。” 难兄难弟又想怼他态度差,想到身体康健需靠这人,到底是忍住了。哪能不喝,在来神峰的屋檐下,只能暂且当个怂包。 武道古见到宵随意的时候,有些头大,这师徒二人怎么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怪不得能当师徒。 方从掌门师兄那打听到关于姻缘线的一些处理方法,方打发走了柳权贞,这徒弟就找上门来了。 还能不能让他安生。 他也不欺着瞒着,道:“你说的封印灵脉之法,我早有研究,若不是权贞师兄也来问我此事,我今日怕是回答不了你。” 宵随意一怔:“师尊也为姻缘线一事来请教过师叔?” “当然了,急吼吼地要我在三日之内找到祛除之法。我本以为你知道他这几日阴阳怪气是在做什么,原来是瞒着你的。当师尊当到他这份上,算是难能可贵了。” 宵随意没想到师尊这几日竟在做这些事,“师叔说的‘难能可贵’是何意?” “害,还能有什么,姻缘线这东西,乃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祛除它,要自封灵脉。你灵脉并未修炼成熟,封印其中一道,对其他灵脉的影响自是无关痛痒。 但权贞师叔不同,他周身灵脉已是环环相连,相依相存。一条灵脉被封,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后果。” 宵随意心头打颤,“也就是说,师尊若冒险封了灵脉,恐修为大打折扣。” 武道古不假思索道:“何止大打折扣,完全废了都有可能。” “怎会如此?”如梦令不是说只会损三年功力么,怎会这般严重,这与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坐立难安。 “那师尊,对此结果可有何表示?” “他能有什么表示,你是他徒弟,该知道他脾性,认定的事,即便知道是深渊巨壑,也不会回头的。” 不可不可不可…… 宵随意脑子顿时乱了,师尊怎能为了祛一条无足轻重的姻缘线而毁了一世修为呢? 他疾道:“姻缘线一方断了,另一方是否也无甚用处了?” “那是自然。” “那我只要先师尊一步祛了这姻缘线,不就行了。” 武道古忖了忖道:“理是没错,可权贞师兄容许你这么做吗?” 宵随意已是下定决心:“这种事,无需师尊同意。师叔你尽管施法,后果我自己承担。” 虽是这么说,武道古却不认,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以为自己能与二师兄过招就自恃能耐了,还口口声声说自行承担后果,他有什么能力承担后果。 他可是柳权贞唯一的徒弟,若是被对方知道自己徒儿被人瞒着封了的灵脉,毁了几年功力,还不得举着追魂拆了这来神殿。 武道古怕呀,怕柳权贞发起疯来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 所以,他是不可能答应宵随意的。 况且,适才自己说到祛姻缘线的危害之时,夸大其词了些,只要准备妥当,还不至于废了一世修为。
第八十二章 由头 武道古以尚未准备妥当为由,欲将宵随意打发走。 可这小子韧性颇足,非要武道古给他个准确时日。 无奈道:“行此术,需寻一人迹罕至之地,施界布阵。又需寻一恰当时辰,风水顺和,阴阳相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急躁冒进,恐事倍功半。” 这胡诌之词在宵随意看来极有道理,他焦躁慌乱,哪还能如常思考,只道:“那依师叔之言,何日比较合适?” 武道古随口道:“中秋那夜。” 宵随意信了,说那夜便来找师叔行术。那夜之前,会尽可能拖住师尊。此乃他二人之间秘密,不可告与他人,尤其是师尊。 武道古自是佯装答应。 他暗地里摇头,到底是柳权贞一手教出来的徒弟,脾性做派都那么相似。待日后羽翼丰满,怕也是令人不好招惹的主。 宵随意回了无念峰,走走顿顿,想着该以什么理由将师尊支开。 左思右想,总算忆起来,娘亲生前有个结拜姊妹,是青楼的琵琶女,后来遇着良人赎了身,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娘亲那会儿是青楼的歌姬,曲儿唱得着实醉人,生的也好看,被生父看中一夜春宵,怀了种,大着肚子瞒不住了,才被生父赎身当了小妾。 二人虽一前一后被赎身,离了烟花之地,境遇却截然不同,也算是造化弄人。 前世,宵随意是在一次下山除妖过程中遇得了这位娘亲的知己。 眼下离中秋还有一段时日,不如以此为由头,让师尊陪自己去见见这故人。 毗池轩大门紧闭,师尊又将自己关在了里头。 宵随意敲了敲门,里头人道:“何事?” “师尊,我有一事想同你商议。” 门内有些冷淡:“不便开门,在外头说吧。” 宵随意已经知晓师尊先前所谓的“要事”不过是掩饰之词,他只是在为姻缘线的去从而发愁,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同意与自己走,万万不可依着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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