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沐瞳孔巨震,没想到此人在那等情况下还能抓住他的神魂,抓住他的神魂碎片,又是想要做何? 画面一转,历经百年岁月,在无数次推演后,南辕寄风割出自身部分三魂七魄,重塑成了一个新的灵魂,抽出情丝融入其中。 那具灵魂和他的神魂碎片一同飘浮在半空。 南辕寄风托起右手掌心,白色灵流团中包裹着一条发丝粗细的红绳。 往上抛去,红绳变粗变长,一端没进这具灵魂,一端没入了他的那片神魂碎片中。 事毕,南辕寄风破开束缚神魂碎片的禁制,那块碎片便转瞬消失在空中。 随着神魂碎片消失,那条红绳也渐渐淡隐,直至完全看不见。 可苏子沐知道,那红绳还在,在他神魂重聚之时,跟着那片神魂扎根在了他的灵魂深处,潜移默化地牵引着他的情绪。 牵丝线与情蛊类似,手段却更加高明不易觉察。 所有一切都指向了苏子沐所想的那个答案,他催动灵力,扒拉过南辕寄风之后所做所为的那些细枝末节,想找到南辕寄风分割出的这具副魂的最终归处,疯了一样想找到一个微末的可能推翻心中所想,证实容诺其实并非这具副魂。 直到南辕寄风跨越世界屏障,将捏造的这具副魂送入了平清大陆,被投放之地正是南域容家。 怀胎四月的容夫人在秘境遇邪祟袭击,受阴寒之气侵蚀,腹中胎儿命悬一线,在那弱小的魂魄离体的那刻,南辕寄风将副魂替了进去。 此事为天道规则所不容,为了瞒过天道规则,做好一切,南辕寄风便施术切断了与副魂的所有联系。 当真相被撕开摆在面前,苏子沐大脑空白一片,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摇晃着退了两步,一头栽倒下去。 原来自他踏出灵域的那刻起,都从未摆脱过南辕寄风。 “还真是小瞧了啊。”苏子沐勉强支起身子,佝偻着背跪伏在地,发出连串悲凄低笑。 他一直清楚容诺的不同寻常,他不在意,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容诺会与南辕寄风扯上关系。 容诺可以是任何人,甚至可以是某个人为了获取九生天元做的局,他也不在意。 但这“某个人”绝不能是南辕寄风。 是他高估了南辕寄风的底线,和这人追求力量的执念,竟不惜放下姿态,用自己厌恶到极点的下作手段。yst 苏子沐笑着,嘴里却无意尝到丝丝咸苦。 他逼出灵魂中的牵丝线,猛地扯出,灵魂撕裂的疼痛直达脊髓,也没能令他清醒半分,整个人依旧宛如处在浓雾中,辨不清方向。 心底经年累月构筑的世界崩塌,被掩埋在废墟中,迷惘、绝望、惶恐、悲戚却又无法自救。 泪珠滴滴落入水中,溅起层层波纹,水面中倒影嘴角勾起是在笑,眼神里却极尽痛苦。 容诺赶到时,那人背对着跪坐在水潭边,如同石像般一动也未动。 远远望去,这抹绿影杵在小潭边,像是焦黑朽败的土地中唯一幸存下来的禾苗。 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揪紧,面上却故作轻松道:“怎么突然来这儿?你不见好些天了,我很担心。” “别气了,与我回去好吗?”说话间他往潭边走近,指尖朝苏子沐肩膀触去,见人并未抗拒,不由心下一喜。 可下一秒眼前的人便消失不见,继而站在了不远处,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冰冷沉寂一片,了无昔日的温情。 容诺脚下踉跄,身体跟着晃了两下,“还在生气?你若是不愿,我……” “容诺?”苏子沐眼神中的冰冷霎时变为无尽的怒火与仇恨,“还是该叫你南辕寄风?” 听到这个名字,脑袋嗡地一声炸响,他整个人呆立当场。 “还真是机关算尽,连你自己也不放过。”苏子沐扫过一望无尽的枯木,从牙缝里挤出字句来,“踏上神木族地界,神尊不觉得亏心吗?” 容诺闭了闭眼,而后睁开:“跟我回去,你想复活神木族,我帮你。” 说完他朝人靠近。 “帮我?”连“倒行逆施”也做不到的事,就只有篡改规则,苏子沐手中长剑突显,剑锋划破长空直指对面的他。 泪水盈满眼眶夺眶而出,他停下脚步,艰难地问道:“你要杀我?” 苏子沐没答,周身杀意浓烈,手中青枝发出阵阵剑鸣。 答案不言而喻。 “好。”容诺朝人艰难弯起抹笑,“不过是再杀一次。” 他缓步上前,仿若对横在两人之间的那柄长剑浑然无知。 “出剑!” 苏子沐指着容诺的这把长剑未出任何招式,可这声色俱厉的两个字却比万千把利剑还要厉害,直击容诺心脏,钻心的痛比半年前青枝刺破胸膛时要痛上千倍万倍。 容诺望着那方的人一字未言,自顾自地走近。 苏子沐不屑冷笑,“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第119章 决裂2 他立在原地, 手里的剑指着容诺,冷眼看人靠近将胸膛抵上剑锋。 最外层的玄色衣衫即刻被刺破,在容诺再次迈步朝前时, 原本该往前刺进血肉的剑尖却忽地收回了几寸。 苏子沐脸倏地阴沉下去, 握剑的手不禁颤抖, 不仅是手,他全身都被自己这下意识的举措给气得发抖。 仇恨和怒火使他恨不得将人拧头、断手、挖心立刻弄死。 可眼前的人不仅仅是南辕寄风, 还是他曾经放在心尖上护着都觉得不稳妥的人, 他没法像当初杀死南辕寄风那般果决。 他的退让并未让容诺就此止步, 剑每收回一寸, 这人便紧跟着凑上来,逼得他的脚似乎也不再听他使唤, 一步步后退。 他怒视着容诺,眸光森然, 假若眼神能杀人,容诺此刻已经死上万万次不止。 可到现在他仍旧没法狠下心对人下杀手, 这也是事实。 他只当是牵丝线对他的影响还未过去, 收起剑欲先离开, 想等牵丝线的影响彻底散去再来找人算账。 步子还没迈出, 捆仙索却绑上了身,他再次被气笑,“你该不会活糊涂了, 用平清大陆的东西来对付我?” 蜂拥而出的灵力绞断身上束缚,捆仙索化为漫天嫣红碎屑飘然飞落。 本命法器被毁,容诺当即吐出口鲜血。 苏子沐睨了一眼便扭过头, 脚下金阵显现,阵中随之浮出一道虚门, 在即将跨入门中之时,容诺飞身拦在面前,染着鲜血的苍白薄唇轻启:“杀了我,或是跟我回去,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以往容诺不止一次用性命逼迫他妥协,每次都很好用,那时苏子沐对人只有心疼和怜惜,如今这做法无异于在逼迫他承认,自己还会去在乎仇人的死活。 他的怒火烧到了极点,他想这人死,聚气于掌打向容诺天灵骨。 容诺体中的不死之力源自神木族,若死在他手中,便会灰飞烟灭化为虚无,入不了轮回彻底消失在三千世界。 灵力打去的那刻,容诺依旧不躲不挡,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任他处置的淡然。 淡然?这人又凭什么淡然?! 与之相比,苏子沐只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是个笑话。 最后关头,他手调转方向将目标转移到右肩,欲将人拍开。 但容诺身躯仿佛被粘在原地,半步也未曾退过,仅是再次咳出大口血来。 他们距离不远,一些血液溅上了苏子沐的衣襟、脖颈,新鲜的,还带着余温。 “这杀不了人。”容诺抬起头,刺目鲜红布满整个下巴,握住他还停在其肩上的手,递上一把匕首示意扎进心脏。 “滚!”不久前已经流干的眼泪,此刻又不知从何处冒出,视线模糊的空当,一个冰凉物件套上了苏子沐的手腕。 觉察不对他猛然抽出手,瞪向跟前的人,怒道:“想死就自己去死,别在这儿撒疯!” “除了你没人能杀得了我,包括我自己,不是吗?”容诺摸向面前的那张脸,被嫌恶地避开就收了手,接而瞥向锁灵环:“若是对这具躯壳下不去手,只需毁了它便可,于你也不难。” 苏子沐为什么下不去手,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但只“心知肚明”不够,容诺便是要将此事赤裸裸地摊开,要苏子沐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认清自己的所思所想。 苏子沐思绪乱作一团,视线蒙了层水雾模糊一片,不待他理清,一股异香便袭入鼻腔,身体霎时瘫软无力,眼皮也不受控制地往下搭。 意识混沌,他盯着人眸底的仇恨和怒火不减,“你……” 容诺接住瘫倒下来的苏子沐,吻了吻人头顶的发丝,“睡吧,睡醒了一切都好了。” 一面黑色法阵在前方凝聚,他打横抱起人,径直穿过法阵。yst “找回来了?” 容诺抱着人回到流云殿,候在殿中的九尾狐起身迎上来,见他怀中人在昏睡,眉毛一挑:“他、这是怎么呢?” 又近了几步,大抵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九尾狐语气带着探究:“怎么还受伤了?不会、是苏子沐打的吧?” yst 近段时间他和苏子沐闹不愉快,不是什么秘密,九尾狐有此一问也在情理之中。 可被人提及身上的伤,容诺心脏再次泛起细细麻麻的痛,从前他一有危险就会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的人,现在亲手毁了他的本命法器重伤他,在某一瞬间甚至还想拍散他的魂魄。 他没答九尾狐的话,抱着人朝后殿走去,觉察身后的脚步似想要跟随他进到后殿,厉声交代道:“别跟过来。” 先前只是一个晚上的记忆,抹除了就当是一直在熟睡,可这次却是两个多月,稍有不慎就会被觉察异常,构筑的整个记忆便会崩解,他和苏子沐又会面临刀剑相向的局面。 yst 容诺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必须保证编织出来的记忆完整、细腻,让人查不出异端。 “别怪我,你不该去蛮荒的。” 他缓缓抬手朝人识海探去,看清人神魂的那刻,当场怔住。 原本该浑厚坚韧的金色魂魄快碎成了几半,断裂处仅靠几笔细丝连接,那是拔出牵丝线的痕迹。 明明可以用灵力剜出,却选择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容诺再次切实感受到这人的恨意,痛恨他的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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