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的脑子里便多出了许多记忆,不是我的,是南辕寄风的,而那些记忆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我,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不想认我与南辕寄风有任何关系,可我就是他,我甩不掉。你告诉我,我该如何?该如何做?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再也不会离开的,我绝不会放你走,这辈子都别想。” 那时容诺说了很多,无奈、无辜、无助,而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容诺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可以不在意南辕寄风曾对他的所作所为,但他没资格替卷进这场风波丢掉性命的人去原谅。 喷洒在脸上的热息将他思绪拉回现实。 “苏子沐,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容诺忽如醉意上头,俯身与他鼻尖将碰未碰,浅薄呼吸交织间,这人继续道:“而我们都没有下辈子,要么灰飞烟灭,要么与天地同寿。” 那举动和神态在脑海中与两百多年前的容诺重合,苏子沐反扣在案台边沿的手指紧了紧,猛然掀开身上的人,走到一旁推开窗户。 扑面而来的冷风,令他清醒不少。 不等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一双臂膀将他猛然环住。 后背贴上炽热的胸膛,强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耳膜,他闭了闭眼,语气平淡如水:“放开。”
第122章 搬砖 “曾做过的那些事, 我会想办法去弥补,不管是神木族还是旁的人。”圈在他身上的那双臂膀箍得更紧,容诺侧脸摩挲着他的耳廓, “别这样对我, 我真的快受不住了。” “弥补?逝者已逝, 如何补?” “能的,混沌之地一切都有可能。”容诺又贴近了些, “若你不反对, 借规则之手也未尝不可。” 苏子沐身体一僵, 借规则之手?眼下夺取天道之力的路已然走不通, 就只剩下南辕寄风的那具肉身可行。 觉察出他的情绪变化,容诺急道:“你要不愿, 我不会去动那具身体,我们就去禁地寻好不好?” 可混沌之地那虚无缥缈的可能, 当真有吗?或许有吧,但那可能近乎为零。 房间内一阵静默, 窗外几只不知名的鸟雀在殷红的雪地里啄着, 时不时地叫唤着。 那具身体能融合九生天元因他而起, 理应由他来结束。yst 苏子沐本不想再理会, 想到此只得开口道:“那便等你找到后再说。” “好。”容诺应了声,又再次犹豫道:“可在此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般待我?” 他没回话, 容诺也没有再问,只沉默地抱着他,抱了很久。 没过几天, 终于等到魔尊离开魔宫的消息。 看着朱雀神火将南辕寄风的尸身焚烧殆尽,苏子沐也将曾经的过往丢了进去一并焚灭。 南辕寄风是他亲手杀的, 尸骨是他看着毁的,从此以后就当世间再也不存在南辕寄风这个人,只有容诺,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 大雪覆盖的森林中,空气弥漫着清新和寒冷的气息,万籁俱寂,只余脚踩雪地发出的沙沙声在林中回荡。 听着紧跟在身旁的脚步声,苏子沐迟疑地停下步子,他扭过头,正巧撞见那双琥珀般明亮的眸子。 少年纯净爱慕的眼神,如同清澈的雪水,透露出深深的情感和对未来的憧憬。 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将他纳入眼底,旋即绽开个绚烂的笑,缱绻而纯粹,没有一丝杂质。 四目相对,胸腔猝不及防遭受一股强烈的情感冲击,有些闷,苏子沐不自在地偏过头看向树底下的积雪。 “子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他的别扭木炎并未觉察,满怀期待凑到身旁,语调欢快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就如当年刚破壳而出的那位真挚小少年。 在木炎心里,上一次是强行拐跑苏子沐,这次却是苏子沐自愿与他走的,焚毁南辕寄风身体的那一把火,烧断了这人与容诺的关系,也烧尽了多年来压在他头顶的大山和他周身的阴霾。 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所有一切都回归正规。 从此以后,苏子沐身边就只有他,他们会在一起度过一年又一年,一起感受四季变迁。 春天,和煦的阳光下一起漫步在花海中;夏日,围坐在小院树荫下感受着微风徐徐和虫鸣吵闹;秋天,走在落叶缤纷的林间小道上,看万物逐渐消寂完成生命轮替;冬日赏雪赏梅,在无人踏足的雪地上留下彼此的足迹,就像现在这般。 “木炎,谢谢。” 他问去哪儿,苏子沐没有告知他答案,反倒给他道谢。直觉告诉他,此人接下来的话他绝不会想听到。 心中构筑起来的美好未来满布裂痕濒临破碎,他拽上苏子沐袖摆,想让人看过来,看到他眼里的乞求,希望对方能看在这份感激上生出几分怜悯。 可是苏子沐并没有看他,自始至终都盯着地上的白雪。 木炎想,他再也不想去赏冬日的雪了。 “就到这吧,不必再送了。”苏子沐终于回了头,说的话却击碎了他所有的美梦,“山高水远,各自珍重。” “可吾不想走……” 木炎一双眸子被泪水弄得湿漉漉的,神情和语气都在竭力挽留和哀求。 苏子沐心脏有些发酸,他实在没办法回应木炎的这份感情,何况他眼下对另一个人的感情都尚未理清,贸然行动生出误会只会令事情变得更乱更糟。 “木炎,我需要一段时间,换个环境一个人待着。”说完,他深舒一口气,玩笑道:“别哭了,又不是生死离别,总能再见的。” 木炎没有笑,执拗地问:“何时?” 苏子沐望了眼银装素裹的林子,“一年。” 回答木炎的同时,他也给自己定下期限,当明年的冬雪落下,他必定了却堆积在心底的所有前尘往事。 木炎不应声,苏子沐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段树枝,巴掌大小,浅褐色枝干上稀疏点缀着翠绿色椭圆形叶片,时不时泛起阵金色星点。 这是青枝的本形。 在木炎怔神时,他将青枝递了过去,“拿好它,倘若不幸撞上容诺别与之纠缠,它能护你离开。” 南辕寄风的肉身普通火烧不毁,必须得借助朱雀神火,而木炎助他焚毁了南辕寄风身体,容诺保不齐会将账算在木炎头上。 原来的容诺与木炎可算不分伯仲,但如今……要是那人动了杀心,木炎没几分胜算。 与木炎道别后,苏子沐带着小团子踏入了药灵宗地界,准备切实体验一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生活。 走走停停五天,站在山崖上朝下望去,他终于见到了一座城。 照着河面拾掇完,确定自己看上去不再像个流浪汉,苏子沐方才朝城门走去。 没了灵力,就如同被折了翼的鹰,明明恢宏的城市就在不远处,硬生生从上午走到黄昏。 好在如今他什么都不多,唯一没处花的就是这没有尽头的寿命。 潜龙城,环江而建。 正值深冬,苏子沐又饿又累又冷,还身无分文,走在街上被时不时飘来的饭菜气息都要勾走了魂儿,不由后悔先前没在那条河里逮条鱼吃完再走。 但他的运气一向比较好,逛到一个渡口,恰巧有人正在招工,不过正收着摊儿。 胖工头瞥了眼他。 一袭金袍那是锦衣绸缎,绣纹嵌丝无不精致,不像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皮肤白皙红润手指纤长光滑,瞧上去就没吃过苦,一张脸虽然普通不及原本的模样扎眼,但配上这身金袍却贵气逼人,跟世家捧在手心的小公子一般无二。 工头重重敲了敲贴在墙上的告示,指着“脚夫”两字,还特地念了遍:“脚夫。” “瞅你这细皮嫩肉的小脸儿,哪是能干这活儿的?”工头取下身后告示,叹了口气,嘀咕道:“又是哪家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离家出走哟,要是在我这儿摔了伤了,我这儿就甭干了。” 苏子沐这身金袍是他很久之前托木炎准备的遮掩行踪的法器,离开魔界前,他倒还从未考虑过眼前的这一层问题。 这衣服他肯定是不能脱的,否则他的气息便会暴露无遗,眼下他也没钱去买件外衫套在外头,毕竟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找工作这事儿,本就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本不想过多计较。 可工头的话却让他觉得自己的雄风受到了侮辱。 什么叫他细皮嫩肉?哪是能干这活儿的?多大的活他也能干! 他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硬邦邦的肌肉递给工头摸。 工头嘴角抽了抽,撸起袖子手肘用力一弯,凸出的肱二头肌不比他小。 嘿!苏子沐深舒一口气,走到一旁将两麻袋谷类作物轻松扛起。 笑话,就算没有灵力他也会是个武林高手,怎么会干不了这活?怎么会连两袋货都搬不动?yst 他扭头,心想工头必定会是满脸夸赞之意,哪成想工头虎躯一震,唰唰地扛起了四袋货物,还对着他颠了颠。 他面部表情微不可察地出现了一丝裂痕,一袋货物可有百来斤,从前在他认知中,凡人不都是很弱小脆弱的吗?何时进化成这样了? 他弯腰要去继续拿货物加码,工头扔掉肩上几麻袋,阻止了他:“诶诶诶,可当心别把腰闪了哟!” 闻言他倒抽了口气,说:“我能扛。” “行行行行行,你能扛你能扛。” 苏子沐的胜负欲瞬间被点燃,就要证明给工头看。 工头赶忙道:“行了行了,你就暂且跟着我干,一次扛两袋可别贪多,干一天三十文,日结。” “我……”苏子沐想说别说四袋,十袋他也能扛,但听到自己能留下,他也没再多说。 要他真搬上十袋驳了工头面子,他今晚可能就得露宿街头。 一天三十文,能换十碗素面。 招工告示上写着包住,但住的地方铁定不会太好。 很快,苏子沐就被工头领到住处。 房间简陋且很小,里面只放了一床一小桌一椅,都已经快没有下脚的地方。 但总体比苏子沐想象的要好上许多,不是一群大汉共同窝在一间大房子内。 工头走后,他费了番功夫铺好床,坐在床沿上,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准备歇下。 睡着了就不饿了。 他的身体饿个一两顿不是大事,明天上完工他便有钱了。 他闭上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明亮天光渐渐暗下也没有睡着。 “石头!石头——!”胖工头的声音自远处而来,不一会儿便响起敲门声:“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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