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詹公公才能直接放下圣旨,头也不回地走掉! 三天后,宫内女官果然带着新做好的朝服来到国子监。 周自言虽然已经考过殿试,但仍然住在国子监里。 这不合规矩,但谁让周自言三元及第呢! 国子监其他监生巴不得周自言住到地老天荒,好让他们沾沾状元郎的喜气,让自己也考个好名词出来。 大庆所有官用服饰,都由宫内六局制造。 尚仪局、尚宫局、尚功局、尚食局、尚寝局、尚服局、宫正司,除宫正司监察女纪,所以独立六局之外,其他六局共领二十五司,各司职能不同。 而这些官用服饰,便是由尚服局制作。 来给周自言送衣服的,正是尚服局旗下司衣女史。 尚服局做的衣服,自然是合身的。 周自言都不知道尚服局是如何得到他的体貌特征,竟然能做出如何合身的衣服。 谢过女史后,周自言还拿出一点碎银子,交给女史。 女史盈盈俯身,说了两句吉祥话便离开。 周自言摸着这身熟悉的朝服,一夜未眠。 第二日,周自言尚在睡梦中,顾司文和文昭已经开始猛敲周自言的号房门板。 “表兄!表兄醒醒啊!今天你第一次上朝啊!” 周自言的任职情况,在詹公公离开后第一刻就传遍整座国子监。 辜鸿文深知周自言以前爱迟到的德行,勒令顾司文和文昭这俩小子,在周自言上朝这天,务必把人叫醒。 原本他们俩也是爱睡懒觉的主儿,但谁让……这是要去上朝呢! 顾司文和文昭觉也不睡了,直接睁眼到天亮,然后精神满满地来叫人。 果不其然,如辜鸿文所想的那样,他们掐着时间过来,周表兄还在呼呼大睡。 这怎么能行! 今天可是周表兄第一天上朝!绝不能迟到! 顾司文与文昭对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把响炮。 “准备好了吗?” “点火吧。” 周自言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还没与梦中卫风说再见,耳边就已炸起阵阵鞭炮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顾司文和文昭的呼喊。 “表兄,别睡了!” “周表兄,你若再不起床,真要迟到了。” “……”周自言抱着被子起床,茫然地坐在床上。 是了,他又入朝为官了。 大庆规定,在京为官,六品以上都得去上朝。 在外为官,四品以上才要上朝。 他现在那个翰林院的官职,恰好是从五品。 也就是说,他又得天不亮就得起床,然后去上朝了! 天杀的,他若只是个国子监夫子,那是不用去上朝的,可他偏偏还有个翰林院职位,得跟着张翰林去大殿罚站! “……”周自言揉着头打开门,放门口的两个小王八蛋进门。 顾司文一进门就看到屋内正中央,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红色朝服。 “表兄……这就是你的朝服吗?”顾司文激动,想伸手去摸,却又不太敢。 伸手,收回。 再伸手,又收回。 来来回回,眼馋之意尽显。 文昭皱眉:“朝服都是一样的,你没见过顾大人穿吗?” “……”顾司文挠头,“我爹上朝的时候,我还睡着呢,谁有功夫去看他穿什么衣服。等他下朝回来,我都不一定能醒。” 文昭:“……” 周自言洗漱干净,这会儿伙房都不开火,所以他啃了两口凉馒头。 顾司文实在太好奇这朝服的穿搭,所以周自言穿一件便解释一件。 周自言拾起桌上网巾,先用网巾束发,“正冠,便是要将头发全部抹到网巾内,不能让一绺头发遗落在外。” 有头发在外面,是为散漫之行,要是让林相公见到,一定会指着鼻子骂人。 再带上束发冠,往上一绷,人的精气神便出来了。 “朝服有很多层,所以要一层一层穿。”周自言拿起桌上一件直领大襟右衽衬袍,“这个是衬袍,是最里面的衣服。” 然后再拿起一件白纱衣,“穿好衬袍,再套白纱中单。” 白纱中单领、襟、袖口均绣深青色缘边,意为沉稳,自然之气。 朝服形制为上衣下裳。 在大庆,朝服并不区分男女,所以下裳都是赤色罗裙,外绣青色缘边,与上衣的中单配色一致。 “……”说实话,穿到现在,周自言已经累了。 顾司文起初还极有兴趣,可看到现在,他只觉得累得慌。 “怎么这么多啊……穿这么多层,要多少时间啊?” 怪不得他爹每天起床那么早! 文昭也深有同感,而且感觉穿这么多,走起路来都慢了。 可穿到现在,还未结束。 桌案上还摆着八件配饰,周自言叹气,认命地拿起一件赤罗敝膝系到罗裙之外,“这个是敝膝,上窄下宽,顾名思义,就是挡膝盖的。” 敝膝在前,大绶在后。 “大绶,你们应当见过吧?大绶的图案与官员品级花样相同。”周自言说着穿戴好腰后的大绶,“大绶之下坠着流苏小绶,中间还有各种绶环。” 说着,周自言抬起大绶。 从前他穿得是云凤锦绶,现在么……只能穿这个四色盘雕绶带了。 大绶穿好后,用大带箍紧腰身,再带上革带和玉佩。 革带的带胯也分品级,品级不同,用料也不同。 一品为玉带,他这个五品小官,只能是镀金革带。 玉佩与革带相同,三品以上是玉,四品及以下则为药玉。 两套玉佩,分别带于革带两侧。 穿好这一切,周自言于镜中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又要穿着这一身去上朝了。 “……”顾司文惊讶发现,当周表兄穿好朝服后,周身气势都截然不同。 好像……好像在转瞬之间,便从一个普通进士,变为像他爹一样的朝廷命官。 这便是朝服么? 这便是先贤所说的‘正衣冠’么? 原来……一身衣裳,便能让人有如此大的变化! 周自言又拿起桌上最后一样,五品官员所带的三梁冠,覆于头上。 调整好位置,与之前的束发冠合二为一。 如此,一套完整的朝服便穿好了。 “行了,你们自个儿玩吧,我先走了。”周自言算算时间,从国子监坐马车到皇城殿外,刚好卡着时间去点卯。 ……就算迟到一些,他现在这个五品小官,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周自言想的十分美好,所以在路上还买了两个包子。 一手一个,啃着走到集合之处,正好又踩着点。 再慢一些些,便算作迟到。 前边大臣们正在一个一个点卯,还没轮到周自言。 周自言手上包子还剩一口,刚想塞到嘴里,就听到耳边一声大喝:“点卯之时还不站好,如何能当百姓表率!” “……” 好熟悉。 周自言咬着包子回头,果然,身后站着的,正是怒气值拉满的林相公。 林范集这是看到他在点卯的时候吃包子,又愤怒了。 林范集的声音不算低,自然引来其他大臣的好奇注视。 在看到和林范集相对站立的人时,几位当朝老臣无不摇头叹息。 “这两个人,怎么又对上了?” “不知道今日又要吵多久……” “这小子为何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待着,林相公为何就不能放弃这小子!” “孽缘,这就是孽缘啊!” 而其他刚刚入朝的年轻人听来听去,心中谜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周状元他们自然是认识的,如今周状元啃包子被林相公抓住,他们都忍不住为周状元捏一把汗。 可听着周围老臣们的话语,他们又觉得不对劲。 谁啊!这说的都是谁啊! 为何这些老臣好像都见怪不怪了? 难不成只有他们这些年轻大臣什么都不知道吗!
第112章 “……”周自言就剩最后一口包子, 吃不到这最后一口,今天上朝都不安生。 于是他当着林范集怒火冲冲的注视下,慢吞吞放入嘴中, 咽下。 “……”林范集气急, 指着周自言鼻子骂道,“规章制度怎么说的, 点卯之时不能喧哗,不能散漫, 你——” “可没说不能吃包子啊。”周自言把手揣到袖中,言笑晏晏站到队伍里,“林相公,你既然点了卯那就快去站好吧,下官这儿还要排队呢。” 前头张翰林也刚刚点卯结束, 他看看林范集, 又看看周某人, 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竖子现在是他门下的官员,理应听他的,让林相公指着鼻子骂算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 张翰林也揣着手走过来,“林相公, 翰林院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 林范集不可置信:“张翰林, 你现在和他都沆瀣一气了?” “……那倒也没有。”张翰林摸上腰间酒葫芦,“不过这小子现在算翰林院的人,要说,也得老夫来说。” “……”张翰林说的不无道理, 行走在外,林范集还是得给张翰林这个面子的。 狠狠瞪了周自言一眼, 林范集甩着袖子离开。 周自言站在张翰林面前,低眉顺目:“下官谨听教诲。” 结果张翰林闻了一下这里残留的包子气味儿,道:“下回也帮本官捎两个包子来。” 天天都起这么早,府邸小厨房的饭都吃腻了。 今儿就闻着这包子味喷香,得吃上一口才行。 张翰林拍拍周自言的肩膀,迈着四方步离开。 点卯是按品级来的,头几位大人品级高,点卯也在前。 现在和周自言一起排队的大臣,尽是一些生面孔,想来可能是这几年新上任的,或是刚刚调来入京的外地官。 他们看这位周状元竟然从林相公和张翰林手里全身而退,全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周状元……你胆子可真大啊。” “是啊,那可是林相公和张翰林!天子近臣啊!” “周状元,你是这个。” 有人捋起袖子,冲着周自言竖起一个大拇指。 周自言受之有愧,以袖掩面。 殿内站位也有讲究,王孙贵族在最前面,然后是一二三品大官。 四品往后就按照品级站,品级越小越靠近大殿门口。 所以像周自言现在这个品级的,刚刚好久在殿门口三步远的位置,待会一下朝,周自言觉得自己定能第一个离开大殿。 文官一列,武官一列,中间留出一道供人行走的行道。 周自言发现闵西镇与他一样,站在武官那列的最后位置。 这会儿还没上朝,众人还能小声交谈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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