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明白。” 江临并不多看他几眼,回头便关上了门。 季文绛这样推脱,那么他说出来的一定不是真相。江临拉开书桌抽屉,里面十分空旷,只装了一瓶药丸,咕噜咕噜地在抽屉里滚。 是移心草制成的药丸。江临将其拿起,握在手里。 距离上回他把此药交给季文绛已经一月有余,这回的事,怕是心魔也有参与。 江临刚想去找他,转念一想,方才他在弟子居是传音问了季文绛话的,传音与私聊的意思差的不多,没有人可以窥探到他们到底交谈了些什么。 只是季文绛在传音里也未与他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这是自己的过错。 若是旁人,到此时早就对季文绛的罪行深信不疑了,但江临作为看着他一天天成长起来的“长辈”是断然不会信的。 季文绛定是有什么苦衷。 江临坐在床铺上,气聚丹田。 只希望你能知道,即使身处于这看似证据确凿的谣言里,还有人愿意信你,便好。 游历江湖,背叛与欺骗,一个都不会少。只愿阿绛能听进去他这句话,也能明白,有人还在等他。 另一边,吴望池趾高气扬的敲开了季文绛的门。 “季师兄。江临长老托我来告诉你,即日起,派你下山游历,三年不得回来探视。” 季文绛:“三年?” 吴望池睨了他一眼,却不敢对他动怒,只能阴阳怪气地损他几句:“季师兄是觉得三年少了?不如我去请示江临长老,让他多加个五六年?” 季文绛像是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语气一如往常:“请便。” 吴望池:“……” 季文绛很自然的接上了下一个话题:“师尊他,可有带什么话给我?” “有什么话?”吴望池又恢复了他原先的语调,“江临长老说,就当他看错了人。” “知道了。”季文绛面上看起来依旧和煦如春光,“师弟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便回屋了。” 吴望池见他怎么说季文绛都没有反应,也失了兴趣,不愿再与他多说话,便离开了。 季文绛甩了甩袖子,袖口处被他攥出的褶皱随着他的动作散开。 快要冬天了,夜里的风开始变凉,只是轻轻吹一下,便叫人想要裹紧了衣裳。 弟子居的门半掩着,江临敲了两下便自己开了。 季文绛的行囊已经收拾好,屋子里没剩下什么东西,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江临望屋内瞧了几眼,没看见季文绛人,便从袖中拿出几瓶移心草药丸放在他桌上,临走前随手把门也带上了。 灵泉旁长着一小片树,树叶还未落尽,墨绿色的一片片,融进了夜色。 吱的一声,门轻轻打开,桌上的药瓶被拾起。 季文绛吹灭了屋内的灯,抬头。 月亮高高地挂在了天上,大概已经是亥时了。 明天才是十五,所以今夜的月亮还有残缺。 不过也好。十五的圆月,怕也不愿看见离别。
第24章 退隐计划 早上,有弟子来报,季文绛不见了踪影。 江临看那报信的弟子一副慌乱的模样,觉得好笑:“应该昨夜就走了。他又不是囚犯,不见了就不见了,不必如此慌张。” 那弟子松了口气,又战战兢兢的向江临道歉。 江临晃悠晃悠着,转到了弟子居。茂白和夏潇瑶在院里练剑,见到江临,齐声向他问了声好。 江临微微颔首,刚要离开,茂白叫住了他:“师尊请留步。” “何事?” 茂白收了剑:“昨日我与潇瑶去了远一点的村子,今日一早才回来。我们给季师兄带了些东西回来,可他的房里已经空了。师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临笑道:“没什么事,门派要他出去游历,就把东西都收拾了。” “原是如此。那便不打扰师尊了。” 江临也不耽搁,他方才又收到了程烟雨的传音,这会他还得赶去大殿。 程烟雨向他简要说明了鹿与鸣的情况,听得江临眉头紧锁。 “如果他出现了这些症状,那就说明他已经到了蜕变期,我们所计划之事可能需要提前。” 江临的手抓紧了桌角:“我们还是去看看他。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再作打算。” 如程烟雨所说,鹿与鸣的状况确实很差。他总是会把自己藏起来,有时是在房间里,有时又会出现在竹林的角落。 他们到的时候,正巧林见舟刚把鹿与鸣从林子里劝出来。 见到他们,两人齐齐行了礼。江临注意到,鹿与鸣的手一直在发颤。 程烟雨点头示意林见舟离开。 “鹿鹿,有其他师弟师妹来向我禀报,你最近修炼情况不稳定,还出手伤了他们。此事当真?” 鹿与鸣瞪大了眼睛:“从未!我最近确实身体抱恙,会出现幻觉,但一旦出现这些情况,我都会找一个地方把自己与他人隔开,怎会伤人?是谁跟您说的这些?” 程烟雨道:“那便无事。我今日找你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个。狐族族长前几日写了封书信给我,说是希望你过些时日能回去,他们有些事要交代你。你打算何时启程?” 鹿与鸣:“我什么时候都可以...若是族长着急,我两日后走便是?” 程烟雨见他举止稍显僵硬,怕是在林子里冻久了,就引着他向侧边走了几步,让阳光照到他身上。 “好。” 江临目送鹿与鸣走远了些,问道:“之前没听你提过他伤人的事。莫非是你编的?” 程烟雨已经十分冷静了:“总要先把流言传出去,才能等他坐实。” “你传的流言中说了他是魔化?” 程烟雨苦笑道:“没有。等大家都猜得差不多了,再说也不迟。” 江临知道她还没有接受,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只是他的目光不由地看向鹿与鸣离去的方向。 少年的背影在这偌大的林子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孤独。 江临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他是那样地意气风发,脸上永远带着笑,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们一定会成为好友。 可惜就连这样的人,也要成为家族的牺牲品。 天道不公。 鹿与鸣走了几步就停了。他顺着风听到了些从远处程烟雨和江临传来的声音,好像是关于他的。 他想折回去听,却猛然看见前面的树下站着两匹狼! 鹿与鸣瞳孔猛缩,本能地感到害怕。见两匹狼没发现自己,便悄然躲到了一棵树下。 两匹狼正在说话。 鹿与鸣闭上眼,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里是门派。门派是不可能出现狼的。他近几日频频出现幻觉,面前的这匹狼,大概也是某个同门的师兄弟。 灰狼道:“近几日都未见到鹿师兄去上早课,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黑狼:“我听师妹说他感染了风寒,在养病呢。” 灰狼却道:“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的啊。好像是鹿师兄无端伤了人,被长老关禁闭了!” 黑狼大惊:“无故伤人?鹿师兄不是那样的人啊,你可别因为嫉妒成天有师妹围着他转就污蔑他。” 灰狼狠狠给了黑狼一拳,道:“这种事我能造假吗?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最近鹿师兄的状态确实不对劲。我上次遇着他,他差点跟我打起来,不过后来他自己控制住了,跟我说了声抱歉就走了。” “……” 鹿与鸣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腾地站起来,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他跑得很急,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突然多了个人,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砰”的一声撞到了那人身上。 鹿与鸣吃痛,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还顾及着自己的幻觉,怕面前站着的又是一匹狼,低着头,眼神偷偷瞥向那人脚底。 居然不是狼爪,是正常的门派衣袍? 鹿与鸣正愣着,那人也很合时宜的问出了话:“怎么一直低着头?地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眼睛一亮。是林见舟! 于是他猛地抬头,满眼都是笑容与庆幸:“没事没事。你怎么到这来了?我们回去罢。” 林见舟“嗯”了一声,跟上他的脚步。 “方才你窝在那棵树后面干什么……你怎么在发抖?”林见舟走得慢他几步,见他肩膀抖动的频率与他走路的不一致,又见他的手不停的在相互摩擦,发觉不对。 鹿与鸣道:“不是大事。对了,我过两日要回乔塘了。你有什么喜欢的,我给你带回来?” 林见舟并不接他的话,还是皱着眉:“是又出现幻觉了?师尊可知道?” 鹿与鸣见着话题实在移不开,低着头道了声是。 “不必告诉师尊了,你看,我现在没事了。” 不等林见舟回答,他自顾自地加快了脚步。推开弟子居内院子的门,迎面而来两匹站立的狼,与他擦肩而过。 鹿与鸣:…… 他果断转身,差点又撞上林见舟。 “师兄,我觉得我又有事了。” 林见舟扭头看了看刚才走出去的两名师妹,道:“幻觉还没消失?我带你去见师尊,她那处肯定有镇压的药物。” 鹿与鸣怕他眼里的师尊也变成了狼的模样,那更没法说话,一口回绝。 “不过,”他突然道,“我看你的模样便是正常。是不是你身上有什么护身符?” 林见舟在衣襟处找了找,果真摸到一块玉佩:“你说这个?这玉佩我从小就戴着,应当也有辟邪的作用。你试试可有用?” 鹿与鸣接过来,再向外看,外面的人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鹿与鸣对此感到十分惊奇。“师兄,这玉佩对付我的幻觉好像有效。……可否将它借我一段时间?” 玉佩下的穗子淌进他的指缝,又垂下,又来了一阵风,令穗子晃动起来,如青绿的瀑布一般。林见舟愣愣的看了半晌,忽得回神:“能帮到你的话,你留着便是。” “谢啦。”鹿与鸣笑眯眯地将玉佩在他眼前晃一晃,将绳线缠到指尖,悠哉悠哉地进了门。 有了玉佩,应该就没事了。 第二日清早,江临再次准时出现在了大殿内。 “我说,您这里一天到晚也太多事了吧……”江临无奈道,“好歹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啊。这么没日没夜的操劳,是个神也得被累死吧。” 程烟雨从一堆书册中抬起头,看上去颇为劳累:“没办法,为了那件事,需要顾及到的东西太多了。” “师姐,你看上去还是不大好。”江临见程烟雨的神色从疲惫变为担忧再变为沉重,小心翼翼道。“既然事已成定局,不如多花些时间陪陪阿鸣。” 程烟雨摇摇头,笑了声:“算了。见得多了反而又要多生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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