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在多年前举行过一次比试,然后挑选出了一部分有布阵天赋的人,着重培养。其余没有天赋的人则是被秘密地施了禁制,将他们血脉中被压制的天赋突破,使他们也有了感应法阵的能力。时间久了,狐族的人就被江湖人士赋予了“布阵奇才”的称号。 不过这种禁制有一个副作用。在他们化形十年后会经历一次蜕变期,在这期间他们会时不时的出现幻觉。若是没有亲近之人的安抚,情绪暴躁得甚至会有伤人的迹象。 这种禁制和副作用没有在任何一本史册上记载过,除了狐族亲信,就连这些人自己也不知道有着蜕变期的存在。而且,蜕变期的征兆与魔化十分相似,就算有人将两者混为一谈,也不会有人怀疑。 信上说,鹿与鸣也快到蜕变期了。他们需要做的,便是让峰山的所有人都以为鹿与鸣意外被“魔化”,然后他们再派人来将他接回乔塘。 在此之后,峰山与各大门派只需以讨伐魔族为由,将狐族早就准备好的那些弃子除掉,伪造出狐族已经灭族的假象。 狐族人本来就不多,加上魔化本就如瘟疫般会传染,就算最终结果是一大种族就此没落,也不会有人怀疑。 江临看完信,眉头紧锁。 他倒是能理解狐族这么做的理由。最近派中收到来信,不少地方突然有魔气肆虐,似是魔族有了动作。虽然这些魔气都已经被当地解决,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狐族害怕魔族复出,使本就数量不多的族群受到不可挽回的创伤,想到躲避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从信里描述的情况来看,狐族为此已经准备许久,只需要一个契机。而令江临心惊的是,他们决定要牺牲一批对狐族来说没什么价值的人。 可鹿与鸣,也是没有价值的吗? 他曾听程烟雨提到过,鹿与鸣是狐族族长亲生,地位非他人可比。而且他的布阵力量实在强大,不像是后天打通了筋脉得到的。 这样的人怎会被列入无价值的名单中? 江临神色黯淡。 他的表情都写在脸上,程烟雨自然看得懂:“这是没办法的事。鹿与鸣怎么说也是狐族的人,狐族要做什么我不好干涉。” “而且你也看到了,鹿与鸣是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江临把信放在那一堆册子之上,道:“这件事结束之后,他会死吧。” 程烟雨的眼眶隐隐染上了红色。她皱着眉头思量许久,艰难道:“我再与狐族打个商量,让他活着。” “师姐。”江临盯着程烟雨的侧脸,“他若是源头,正派不会让他活。” 程烟雨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可脸上尽是颓然之色。她闭了闭眼,鼻尖酸痛:“他当初为何要入我们的门派。” 江临知道程烟雨的性子,此时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着,让她自己想通。 屋中一片静谧,不知持续了多久。 “长老。” 两人的思绪被打断,有弟子通知,季文绛在门外求见。 程烟雨揉了揉眉间,正色道:“让他进来。” “不必。”江临道,“计划的事已商讨完毕,我出去吧。” 他看了一眼程烟雨,终究是没说话。 江临关上了门,季文绛走上去迎他:“师尊。” 江临瞥了一眼他的衣袖,道:“等了多久了?” 季文绛道:“有些久了。” “我与程长老所谈之事,你听到了多少?” “啊?” 江临自顾自的笑了一声,“大殿没有设禁制。你站在门外那么久,却不肯让人进来通报,是不是...在偷听?” 季文绛无法反驳,神色有些懊恼。“基本上都听到了。” “今日之事,不要让我在其他人口中听到。”江临的神色僵了僵,警惕道,同时在内心思考要不要对他施个遗忘咒。 季文绛脚步一顿,声音轻了下去:“师尊不信我?” 江临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关于信任,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刚来的时候,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一片模糊,自然说不上有信任的人。至于现在,虽然季文绛跟了他也快两年,也没有什么要成魔的迹象,但他对季文绛体内的心魔还是有所介怀。 不过他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强硬了,便放缓声音道:“这件事过于复杂,我只是想着,让太多人知道对计划会不利。” 季文绛’嗯‘了一声,主动转开了话题:“师尊交予我的心法,我已经修炼过了。” 江临忙问道:“如何?” “神识海内多了一道封印,十分牢固。长时间内不用再担心心魔出来作祟。”提起封印心魔,季文绛的语气也欢快了些。 “那便好。”江临感到舒心,“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 这两日,两位长老都为了狐族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本以为退隐计划是他们现下要面对的最大的麻烦,江临却等来了另一个更令他头疼的消息。 季文绛杀人了。 没错,杀人了。江临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群人就推推搡搡的涌了进来,左一句右一句嚷嚷着季文绛的罪行。 江临示意他们安静,目光转向站得离他最近的一名男弟子,道:“你是如何看见季文绛杀人的?” 弟子道:“前日我与其他同门下山解决山脚的异动。下了山却并未看见什么害人的东西,我们便去问了附近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中有个老翁,还带着女儿,他们向我们证明无事后,我们便想回山上。刚出了门,身后就传来那家女儿的惊呼,我们回去一看,老翁已经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而师兄就站在旁边,剑已出鞘。” 江临看着神色激动的弟子,严肃道:“只是这样就能证明他杀人了?可有更多的证据?” 弟子回答:“当然有!那姑娘说是季文绛杀了她爹。我们本来也是不信的,因为季师兄的剑刃上并无血迹。但后来那姑娘又说,因为季师兄的剑是冷铁研磨,沾不上血。” “可有证实过?” “我们向季师兄的剑上洒了有颜色的水,剑上没有残留。”弟子忿忿道,“可季师兄一口咬定他并未杀人,我们便只好向您禀报了。” 江临四周环顾一圈 弟子们在此讨论了这么久,话题的主角却迟迟不出现 “他人在何处?” “季师兄在弟子居禁足。” “随我去见他。” 弟子居,季文绛像是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似的候在了门口。 “师尊可是为了山下一事而来?” 江临点头道:“不错。”见到了季文绛,他也不恼,只是悄悄传音道,“是你做的,还是.……” 江临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却看见面前的人并未张口。 季文绛与江临对视,毫不犹豫:“是我做的。” “真的是你?不是心魔?” “是我...但是师尊,我没有伤害那老翁,我只……”说到一半,他的神识海里重重地钝痛了一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发言。 江临的声音还在他脑海里回荡:“若是遇到了难处,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江临身后的弟子们赶了上来,一见到季文绛便大声道:“季师兄!还请您向江长老解释!” 季文绛的手指按上了太阳穴,断了与江临的连接,向江临行了个正规的门派礼,苦笑道:“师尊,是弟子不肖,做出这样的事。师尊按门规处置了便是。” 江临的脸色沉了下来:“无故杀人是重罪,是要被逐出门派的。你想好了?” 季文绛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望向江临身后跟着的一群人,道:“想好了。我自己做过的事,总得担着。” 江临盯着他许久不言。 “罢了。”江临叹道,“我回去与程烟雨商讨该对你如何。” “季文绛不守门规,先禁足一月,一月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季文绛深吸一口气,压制着神识海内翻涌的魔气,咬字道:“弟子,恭送师尊。” 待人都走干净了,他冲回屋子里关上门。 “你还挺听话,果真没说。”是心魔的声音。 季文绛倚着门坐下,仰天长叹一声,声音却还是冰冷的:“跟你没关系,我是担心江临。” 心魔讶异道:“在外面一口一个师尊,一回来就直呼大名?” 季文绛闭上了眼,心口闷得慌:“反正都要被逐出门派了,怎么称呼不重要。” 心魔兴高采烈道:“真的啊?那好啊!等出去了,你跟着我混,最多两年,保准让你一统天下。” 季文绛微笑着拒绝了:“你打的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没兴趣,滚。” 心魔不甘心地还想继续说,被神识海内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又打回了封印。 “你不是吧?我好不容易出来,又要回去?” “你本就不该待在这里。等我找到方法就把你赶出去。”季文绛毫不留情。 神识海内重归于平静。心魔踹了一脚封印住他的锁链,觉得无趣:“我这都是为你着想啊,锦丝只有魔族的人才能看见摸着,托我的福你才能砍断那老翁身上的锦丝。但这群修仙之人最痛恨魔族,你若告诉他们我在你神识海里,不知要被怎么千刀万剐。” 没人回应他,封印阵又起了作用,心魔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江临长老,程长老说,季文绛是您的弟子,有什么事自然是您来处置。”先前那名男弟子站在江临屋外,隔门请示。 江临放下手中的卷宗,道:“即日起,让他在外游历三年,期间不得回门派。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杀人不像是阿绛会做的事。” 那弟子一愣,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弟子不明白。现下已经有了证据,师兄自己也承认是他自己做的,长老为何不直接将他逐出门派?” 江临听出他的急促,拉开门,见他穿着泉河的衣裳,也有些面熟。 “此事传出去对门派的声望大有影响,对外便说他外出游历,也能挡一挡旁人口舌。”江临的语气凌厉而又坚定,“季文绛是我的亲传弟子,他是什么样,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三年,我会调查这件事的真相,还他清白。” 男弟子不依不饶地问道:“若真相就是他杀了人呢?” “那我自当依门规处置,断他灵脉,将他逐下山去,永生不得再回。”江临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又是很明显地一愣,“...弟子吴望池。江临长老可要去告知季师兄处置结果?” “不必了。”江临不愿去想季文绛听见结果后会是什么表情,下意识的想要逃避,“我有事要忙,你替我说一声便是。” “是。”吴望池飞快地答应了,就要跑下山。 “等下。”江临又道,“切勿声张,你一人去便可,切莫大张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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