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狠声说道:“交出来!否则下一剑,我扎瞎她的眼睛!” 颜子俊紧张的呼吸骤停,全身上下,像被人在寒冬腊月里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凉意直刺心底。 情况危急,可他却像个被褚九殷保护惯了的娇弱女子,遇事只能向褚九殷求救,为了自家人,他并无立场要求他交出蛇珠,只是此时此刻,他还是希望褚九殷能与他站在一处,至少也替他想个法子。 可褚九殷却对他殷切的目光视而不见,反而冷言讥讽:“要我救她,你能与我什么好处?幼兰虽是你妹,可你看她的眼神,岂止是将她当个妹子看待?到头来,你还要与我说你们清清白白,莫不是要将我作傻子糊弄?” 看他到了这会儿还要拈酸吃醋,颜子俊也急了:“大哥,你怎能这样说话?不管怎样,幼兰都是我妹,我身为兄长,岂能看她死在我眼前?” 褚九殷从来都是嫉恶如仇,恩怨分明的性子,只是到了今日,他竟这般不明事理,还要在他与幼兰的关系上狂呷干醋,实在让人心烦,颜子俊本已焦躁到了极点,再看他这样小气,免不得对他有些失望。 他们正在争执之际,蜕云子已举起了剑,面上没有一丝温度。 “等等!” 求人不如求己,颜子俊将眼一闭,紧咬住牙关,就向着幼兰冲了过去。 他之所以敢冲过去,拼的就是蜕云子乃是修道之人,若是为了私利,却伤了无辜人的性命,早晚要受天谴,就是修为再高,也难以修成正果,得道成仙。 和此结果相比,蛇珠不过就是小利,他斗胆猜测,最后关头,蜕云子只要不是丧心病狂,大半是不会真的伤害他和幼兰。 眼看着为了幼兰安危,三人争作了一团,蜕云子既得辖制住幼兰,又的应付颜子俊的抓挠啃咬,这俩人又都是凡夫俗子,若是真一剑刺死了他们,蜕云子也还真下不了手。 很快,颜子俊在争斗中,掌心被老道的剑刃划破,一时间,鲜血自他手心里涌出,再顺着剑锋淌下,汇到地上,直刺的褚九殷眼里也是鲜红了一片。 他方才佯作与颜子俊争执,实际上早已将闪电般的“紫蛇”藏进了袖筒里,就等着蜕云子放松了警惕,再伺机而出。不想颜子俊却先耐不住性子,真以为他是个铁石心肠的,不管他兄妹死活,自己就冒失失地冲了上去。 眼见时机已到,他忙将长鞭甩出,在刹那间幻化出无数条灵龙,它们从各个方向聚拢在一起,凌空结成一个巨大的紫色结阵,将蜕云子困在了阵中。 为了抵抗褚九殷的攻势,蜕云子将幼兰一把推了出去,他执剑想要冲出阵围,却又被紫电挡了回去,在几次突围未果后,蛇鞭已将之形成的一面面屏障收拢,包围圈也越缩越小。 褚九殷额上满是汗水,他使的这条鞭子,因其为他千年来的蛇蜕所化,故此才名为“玄龙甲”,其状刚柔并济,克柔克刚,使将出来,可有无穷变化。只是维系这一杀阵,所要消耗的灵力巨大,他本就受了伤,自然不能支撑太久,若是不能尽快将蜕云子拿下,那输的必然是他。 蜕云子怒喝一声,将全部灵压灌注于七星宝剑之上,并将金光宝剑快速地袭向玄龙甲,刹那间,无数紫金光痕交织在了一起,他在试图以蛮力,将整个阵法击碎。 褚九殷大吼一声,倾注了更多的灵力。 两股灵力都在拼命地压制着对方,都想要将敌人置于死地,只是最终还是褚九殷胜了一筹,阵法快速收拢,长鞭又化作条无限长的绳索,像紧箍咒般,将蜕云子紧紧缚住。 蜕云子惨叫着,危急时刻,他将五雷号令抛了出去,一时间,空中金光乍现,那道令牌卷着四溢的雷电,好似一道剑弧,猛地向着褚九殷心脏处袭击过去。 “大哥,小心——” 一道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褚九殷的整个世界。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一时间山河染血,天地色变,他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里。 他只记得,他最后看到的,是那道电弧击穿了挡在他身前的那个人的胸膛。 ——鲜血喷洒空中,像朵朵殷红的梅花。 褚九殷猛地扑到颜子俊身前,他用手紧紧捂住那道狰狞的血口,灵力狂注,却如泥牛入海,不见丝毫回应。 他语无伦次地一遍遍叫着颜子俊的名字,仿佛从这一刻起,他的心脏,他的□□,他的灵魂,都被一齐撕碎了。 这一幕简直叫人肝肠寸断。 褚九殷的眼泪潺潺滑落,与他二人身上流下的血水很快混成了一片,颜子俊看着他痛哭的脸,费力地将手抬起来,将要低落下来的泪水轻轻擦去。 “傻孩子,你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褚九殷艰难的嘶吼着,这一击本是冲他而来,若不是颜子俊不顾性命挡在了他身前,这次他肯定是要躲不过去的。 颜子俊尽力以拇指轻拭着褚九殷的面颊,他嘴角不住地流着鲜血,痛苦且艰难地说着:“你心口那个地方,少了片鳞甲,你给了我……你受不住的,大哥数次救我,难道,我救你一次就不成了?” 褚九殷含泪道:“子俊,你再忍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带你回洞庭,我想办法救你……” 颜子俊脸上满是鲜血,五官都在这片鲜红中变得模糊了,他对褚九殷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他的眉心是舒展的,望向褚九殷的眼睛里透着干净清透的光彩,他低声道:“大蛇,你别再走了,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褚九殷哽咽着点了点头。 尽管他活了千年,此刻却不知如何挽回爱人的生命。 他感觉到了怀中之人的身体在渐渐冰冷,随着颜子俊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他觉着自己也走向了死亡。 第 80 章 褚九殷伤心欲绝,他将自己陷入到了巨大的悲伤和自责之中。 他的心已经死去,身体也已快没了知觉,凭着脑中残存的意识,他将灵力不断注入到颜子俊的体内,哪怕他的脉息已越来越弱,他也要将心爱之人的性命延长至最后一刻。 一场恶斗,令褚九殷受伤极重。 可他顾不得自己,罩在他面上的红芒宛若霞光,却已开始忽明忽暗,这意味着褚九殷灵力不济,若继续下去,灵力衰竭,他自己的千年修为也会在一夕之间耗尽。 胡冰清看着眼前这幕,心也疼得快要死去。 她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抻过了褚九殷的胳膊,大声劝道:“主人,你先别这样,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褚九殷也不理她,他此时已是蓬头垢面,脸上血色褪尽,身上的几处创口也在流血,已将他身上的衣服染红了大半。 就是如此,他仍在倔犟着,拼命将断了几次的灵力渡入到颜子俊的体内。 胡冰清看他悲伤过度,已近疯魔,忙在指尖上掐了一个诀,灵光一点,打在了褚九殷身上,这才迫使他与颜子俊分开。 看他体力不支的向后倒去,胡冰清急忙将褚九殷揽进怀里,可他稍一清醒,就将胡冰清的手打开,仍要将颜子俊从一旁抢回来。 胡冰清看他神志不清,狠摇了摇他的肩膀,惨声叫道:“褚九殷,你看看他,他死了!你伤成这样,还不赶紧顾着自己,若你再有事,怎么对得起你爱的这个人?” 看着胡冰清云鬓散乱,哭的满脸是泪,褚九殷眼睛里终于聚了点光彩。 他哀伤地将两指扣在颜子俊的手腕上,未过片刻,他脸上表情瞬间一垮,猛扑在胡冰清怀里恸哭起来。 胡冰清心下了然。 ——那孩子,终究还是去了。 任褚九殷哭了良久,才打点起精神,将颜子俊尸身抱回了内堂。 他在院子里设了一道结界,除了相熟之人,并不得使人随意进出。 这时,胡冰清在外头将阿越点醒,并将他带了进来。 阿越刚到门口,就见颜子俊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面上惨白如纸,已不见活人的迹象。 他脚下一软,令双膝狠磕在了地上。 阿越挪蹭过去,抓着褚九殷的衣角,颤声道:“褚大哥,我家哥儿是怎么了?” 褚九殷接受了颜子俊死去的事实,才使心绪稍复,可他却不敢对阿越将实话说出。 “子俊受了重伤,现在已是命垂一线,你和幼兰在这帮不上忙,既如此,你便帮子俊照顾好妹妹,容我七日之后归来,咱们再见面。” 阿越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急着问道:“大哥这是要往哪里去?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是一般人,非得有大本事,你才能说这样的话。只是阿越要问,我家哥儿还有救没有?” 褚九殷仰面含泪,他将双目轻阖,再睁眼时,将阿越从地上扶了起来。 “子俊是我什么人?若有一线生机,我也不能放他不管,你且放心守在外面,与外人只说大人病着,不叫他们起疑就是。” 阿越擦干了眼泪,点头勉强应下,并带着早已哭成了泪人的幼兰一同退了出去。 当适时,胡冰清又闯了进来。 这会儿再见,她整个发髻都已被人打散,披头散发,很是狼狈,侧颊上也不知何时被人划了一刀,好在伤口不深,不至毁了这副好相貌。 见了褚九殷,她咬牙抱拳道:“主人,属下办事不力,让那贼头子带着子俊表兄跑了……” 褚九殷将手一拂,并不在意:“蜕云子害子俊身死,这个仇我早晚得报!只是眼下救子俊回来要紧,事关紧要,眼下我只你一人在身边,便只能将这件事托付给你。” 胡冰清急忙跪下:“主人吩咐,焉敢不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就是!” 褚九殷拉着颜子俊的手,将他的凌乱的鬓发理好。 “刚才我是伤心的糊涂了,事情还没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只是这次,我必得去临安府一趟。” “临安府?这是……” “我要见朱天罡一面,也只有他,或可救子俊一命。” 胡冰清摇头道:“朱先生已与咱们闹翻,好些年都不与咱们墨山浦往来了,主人今日为了子俊前去求他,我怕他……” “怕他什么?”褚九殷苦笑一声,“我这些朋友里,于丹术上修为最高者,唯朱天罡一人而已。他炼的丹,可使人寿延百岁,起死回生。不论他要我怎样,为了子俊,我都能答应。” 胡冰清心酸不已,却还是微微颔首,算是明了了褚九殷的心意。 “我此去最多不过三日。这三日之中,肯定会有冥将前来索魂,你护好子俊尸身,他们若来,你只管报我名号,以我和白仙君的交情,他们大约能多通融几日。” 胡冰清又道:“若主人三日之后还不回来,那冥将再来,我又该当如何?” “那你也只能尽力将他们打退!”褚九殷神色凝重,咬牙说道,“若子俊人魂去了地府,就只能听从阎罗殿安排,再容不得我们插手了。便是我,也不能轻易从地府带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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