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去!” “不!”颜子俊抗拒这个答案,他努力将褚九殷推开,让自己与他保持着距离。 “那好,路你自己选。”褚九殷将困着他的双臂松开,眼中满是难掩的失落,“我会让你跪着求我带你回去的。” 颜子俊摇头,只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褚九殷面向着他后退了几步,他施展法术,将自己的一身墨色披风化作一团黑云,将自己高大的身躯裹挟起来,半遮半掩,亦真亦幻,仿佛他整个人都即将化作浓云,消散而去。 “我会让你知道,离开我,是你做下的极错误的决定!” 颜子俊咬牙道:“我不后悔,就是饿死,我也不想再跟着你了!”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儿坚持到几时?” 褚九殷说完,果真幻如烟云,旋即消逝而去。 第 44 章 “我说俊哥儿,先别忙活啦,进来喝口水,歇会儿吧!” 老邓撩开棉门帘,朝外面吆喝的同时,又从灶上的大锅里舀了勺热水,往灶沿的粗碗里添去。 颜子俊在院子里忙了半天,这会儿着实口渴的厉害,他简单拍了拍棉衣上的碎木茬儿,起身进了厨房。 老邓招呼他在小凳上坐下,顺手将那碗水给他端了过去。 “我说俊哥儿,你这活儿干的可是漂亮啊,不过一半天儿,就给我把橱子打好啦!” 碗里的水略烫,颜子俊端着,朝碗口吹了吹凉,小口不停地啜饮着。 “老伯快别夸了,不过是打个碗橱,费不了多少工夫。待会儿给您上好了漆,您放到太阳地儿里晾上半天,就能搬进屋了。” 老邓也在灶前的小木凳上坐下,说道:“可不是我瞎说,你做事是利索,我那一担挑也是个木匠,你看他给我屋里打得那些家伙什儿,都啥玩意儿!” 老邓摇着脑袋,面上也是一脸的嫌弃,颜子俊听他抱怨半晌,并不插嘴说话,只微笑着听他絮叨地数落着自己一担挑的不是。 邓老头嘴碎,说了半天也不停闲,直到有人敲了他家大门,才将他那打开的话匣子给强行合上。 “砰砰砰——砰砰砰——” “行啦,行啦,别敲啦!”老邓年纪大了,腿脚不如前些年利索,到门口开门,也是一步步地挪蹭着过去,“这哪个急性子啊,催命呐!” 他刚将门栓抽了,那道木门就像被人从外面撞开一样,“啪”地贴到了墙上,要不是老邓撤的快,险些让门给他带倒了。 “诶,我说老柴家的丫头,你这急吼吼的,干啥呢?” 步璃进了门,就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她急喘着回首道:“邓伯,对不住啊,出大事儿啦,俊哥儿呢?” 老邓向着灶间一指,嚷道:“在里边儿,你上屋里找他去!” “哎,知道了!” 步璃跑进灶间,见颜子俊仍在小凳上坐着,品茶似的,慢条斯理地喝着热水,心里急的就冒火,她上前将颜子俊拉起,二话不说地就往门外冲去。 颜子俊见她累的直喘,口里还“呼呼”地呵着白气,知道事出紧急,急忙问道:“步璃,出什么事儿了?” 步璃忙道:“先别问了,赶紧跟我家去!” 老邓也在一旁问道:“丫头,先把话说清楚喽,这是出啥事儿啦?” “哎呀,我可来不及解释了,哥,你再不跟我走,你家就要烧完了!” 颜子俊一下子傻了,他跟老邓对视一眼,向着白水巷的方向就急奔而去。 好在邓家距白水巷不远,子俊和步璃一路狂奔,刚出了院门口,便听望火楼的钟声被人急急敲响。 “铛,铛铛——” 他俩猜测火势不小,急忙向着家中奔去,奈何刚进了巷子口,便见里面挤满了人,有披头散发,满脸黢黑,呼号着“走水”的,有卷着金银细软,往外奔去逃命的,然更多的,还是拎着水桶、洒子、斧锯往里挤着救火的。 颜子俊身单力薄根本挤不动,最后还是跟在潜火兵身后,才挤进了巷子深处。 他家在紧里边儿,方才打老远处,他就见自家的院子上头,火苗直往天上窜。那烈火仿佛是发了疯,伴着寒风越刮越猛,眼见着就要肆无忌惮地把一切吞噬掉。 等颜子俊好容易赶到了门口,事态就更加紧急了,火焰不光烧掉了院中的一切,还夹带着浓烟和灼热,呼啸着叫人根本无法接近。 听着院里的木料被极速燃烧时发出的“嘎巴”声,颜子俊急红了眼,他四处一望,想求潜火兵们先给他找件毛毡,往上淋些水,他也好披着,冲进去抢些东西出来。 “哪儿来的小子,往前冲什么冲,不想活啦?”那带兵的防隅官见颜子俊身小力薄,不顾一切的直往前猛冲,忙命人将他拦了下来。 “大人,这是我家,求您让我进去,我也好救些东西出来!” 那官员见他冲动之下不知死活,忙怒斥道:“混说什么?你没看见火势恁大,你冲进去不是找死是什么?赶紧消停喽,别给咱们添乱!” 颜子俊心知那人说的在理,他眼下就是闯了进去了,也是白搭!火势这样大,他攒的那些体己,八成早就随着大火化了灰了。 思及此处,颜子俊心痛之下,眼前就是一黑,勉强扶住了墙,才将自己站稳。 为免妨碍官兵救火,他忙立到了一边,眼见着军民们一桶桶水泼洒进去,又朝院子中掷了无数的水囊,最后佐着唧筒呲水都无济于事。 眼前的乱象,让他的一颗心,就像是被火苗舔过的木柴,渐渐被漆的黑了一片。 眼前的火焰,伴着旋风冲上了天际,恶毒的火舌燃烧了一切,发出咝咝的怪叫。直到个把时辰过去,院中的一切都尽数化成了灰烬,那噼噼啪啪的响声才终于停止下来。 一潜火兵见颜子俊惨白着脸,立在墙根处发呆了半晌,不免上前劝说道:“你也莫要伤心了,我们已是尽力,要不是方才头儿命我们将下风口的那处房子拆了,这大火指不定能把整条巷子都烧完呢!” 颜子俊见与他说话之人年岁与他相仿,方才为了救火,头上、脸上连带着身上穿的衣服,都被大火熏的黢黑,便是身上披挂的毛毡,也被大火燎了个大窟窿。 他心中惨痛,却仍对那小哥揖了一礼,“有劳军爷了!” 那小兵回道:“保帅舍车,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只要人没事儿就是万幸,你的那些家当,只能日后再慢慢积攒了。” 颜子俊点头,又拱手对人家道了声谢。 待众人散去,颜子俊眼见辛苦经营的自家小院化成了一片焦土,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当此时刻,又有好事街坊见此惨状,在一旁不住叹息,说他这房子是赁的,官府便是有补偿,也是补偿房主,他自己一文不名,也只能自认倒霉,便是去了县衙,也领不回一两银子。 颜子俊听完,任寒风吹在脸上,一颗心直往暗处沉了下去。 步璃的老父亲柴文靳这时候穿过了人堆儿,找见了颜子俊,老人家也不多言,直接就拉颜子俊往自家走去。 “大叔,你带我这是要上哪儿去啊?”颜子俊被他牵着袖子,逆着人流向外走着。 柴文靳急道:“俊哥儿,你这回是遭了难了,还不赶紧跟我上家去,这大冷天的,是准备露宿街头啊?” 步璃方才和颜子俊走散了,这会儿才从人群里钻出来找着他俩。 小姑娘也被浓烟熏了一身脏,头上梳的两把齐整的螺髻也在人堆里挤散了,她跟着前面的人一路淌了过来,才蹭到她父亲跟前。 她见颜子俊尚有推拒之意,忙替她父亲帮腔:“都这会儿了,你还犹豫什么?好歹上我家先换身干净衣裳,把眼前的坎儿过了,留着客气,日后再报答也不迟。” 这父女俩也不容颜子俊分说,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地拽着颜子俊的两条胳膊,将人架回了家。 柴家在附近的小街上有个沿街的铺面,他家祖上三代都是卖麻油的,后来柴文靳年岁大了,加之前些年妻子病逝,便不想干了,索性直接将铺子兑给了本家侄子,现在就靠收些租钱过活,他自己带着个未出嫁的女儿,日子虽然清贫了些,却也还算过的去。 现如今,父女俩将颜子俊迎进了家门,自然拿他当家里人对待。颜子俊心性单纯,并未往深里想,只是那柴文靳早知他聪慧能干,又长相斯文秀气,心里还是有些盘算的。 因一时无处投靠,颜子俊最终还是在柴家暂住了下来。 他感念这父女俩的恩德,故此这几日里,每日天不亮便起了床,将家里劈柴挑水、做饭洒扫等一干杂事都料理的明明白白,引的柴老汉在檐下看着,乐的捻着胡须,一个劲儿地点头。 到了第五日,步璃一早出了门,说是去外面买菜,不想她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提溜着菜篮子,跟做贼似的,溜回了家中。 她将家门栓好,靠着门板胡撸着胸口,正巧颜子俊刚将木柴劈好,正一摞摞地往墙根上码着,回首一见是她,忙一边干活,一边问道:“不是说今儿要去集上买鱼吗?怎么去了才这么一小会儿就回来了?” 步璃小步跑了过来,将颜子俊手里的斧子一把夺了,扔到地上,就将人拉进了屋里。 颜子俊见她进门后就一直神神秘秘的,遂不解道:“我活儿还没干完呢,你拉我进来做什么?” 步璃将他的胳膊一甩,急道:“我的傻哥哥,都这会儿了还干活呢?外面出大事了,你还不知道呢!” 颜子俊忙问:“太平年月,能出什么事儿?” “有人把你告啦?” “啊?” “哎呀,可不兴骗你!方才我刚到集上,就见告示墙那儿围了好些人,我凑过去一看,原是有人张榜,说你是偷盗了原主家的东西,才流落到了我们这里。我回来那会儿,那儿还围着好些人呢!” “妹妹可是看错了?” 步璃刚在凳子上坐下,这一下又跳了起来。 “不能看错,那上面儿把你姓甚名谁,生辰八字,何处人氏都写得清清楚楚。对了,上头还有你的画像呢!那画师功夫不错,把那人物画的,和你本人确有八九分相似!” 颜子俊心头一凛,急忙又问:“既有人私下贴了告示,却为何不直接上告官府,遣衙差拿人?” 步璃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是没有告官,可这比告官也差不了多少啊?” “妹妹此话何意?” “那主家在告示上写的明白,说谁要是将你扭送了去,可得赏钱……” “赏钱?多少赏钱?” “黄金,一百两。” 颜子俊心下一惊,双膝一软,一下子就跌坐到了凳子上。 步璃见他如此,心里也慌了,她执着颜子俊双手,带着哭腔问道:“哥,我不信你是做坏事的人,但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快说句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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