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听见他这话,心神更为恍惚,刀刃却不敢往前送一厘,“你,你是疯子吗!?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来?!”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凡人。”笔仙冷冷道,“忌惮我就杀,为何犹豫,你都已经当了恶人,还在守什么世家的责任心?做好决定的那刻不就应该从一而终的贯彻吗?” 世家被他说的一怔。 他总觉得笔仙这话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在对别人说。 最终笔仙眉眼浮现烦躁,“发信已经两个时辰,要来早来了,动手。” “你,你……”世家咬紧牙关,手中刀在笔仙脖颈上割出一条明显的血线。 笔仙闭上了眼。 然而下一刻,滚烫的血却泼到了自己脸上。 笔仙心尖一跳,他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从黏腻的血液里睁开眼,看见了一剑削掉世家头颅的林祈云。 极为怕疼的剑修身上负伤无数,白衣金纹斑驳其中,看上去极其骇人,见笔仙震惊地瞪眼看他,林祈云脸色苍白,却又朝他笑得神采飞扬。 “看我干什么,你自己跑啊,我可带不动你。” 话音落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炸得屋顶灰沉簌簌而下!而林祈云微命剑光一闪,整个屋顶便被剑芒掀开,青年衣袂飘飘,飒然御剑而上,被等在空中的师弟牵住了手。 萧宴池抹过他眼角血迹,神色无奈。 紧接着,乌洵从屋顶的某个角落探出头来,嘴角还在流血,看见笔仙没事后,笑开道:“疼死了,你怎么都没我们伤得重?” 笔仙说不出话来。 “褚白!今日你生辰吧?!”应龙的声如洪钟,从很远的地方传进他耳里,“看我!我和乌虫拿血给你放烟花!!” 头顶阵盘火光染红了黑夜,像是夕阳残红,跟纷飞的剑影一起倒映在笔仙墨色瞳孔里。 他心弦微动,那些被藏住的疑惑跟着涌动的心潮泛了出来。 他看着浴血的众人,忽而想起,修道诗书,朱笔继世,笔仙是必须书写命运规则的。 但这群总叫他疑惑的人,似乎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在叫他褚白。 褚是世界给他的姓氏,白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 他…… 他敛下眸,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世间情虚无缥缈。 却看着漫天的火光,目光都不曾挪动。 作者有话要说: 点一下:褚白就是天道! 他是天道给自己捏的身子,从萧宴池回玄漱那章就有情感暗示哒,天道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重人间情义,因为不懂所以自己下凡了! 这个世界除了他的主角,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凡人”。而且他不畏死,因为不恐惧,死了之后也可以换个身子重来! 然后我关于天道其实很多东西想讲,我不想写那种凌驾众人之上的天道,总之俺慢慢讲,谢谢你们能来看!
第67章 命轮 那夜几人真是半条命都差点丢在那里,杀出重围后,唯一能站起来走路的只有萧宴池和顾青榆。 萧宴池扶着林祈云,顾青榆拖着另外几个,一瘸一拐的往青云楼去。青云楼的修士差点被他们一群人吓傻,半夜三更整个宗门灯火通明,从山脚一直燃到山顶,生怕自己治疗不及时让这些金枝玉叶有个三长两短。 如此兴师动众的关心让林祈云觉得属实没必要,他刚要拒绝,萧宴池就抢先一步说了好,极为郑重的朝医修颔首道:“麻烦道友了。” 青云楼医师甚为惶恐,忙不迭点头,差点给眼前的玄漱掌门回了个大礼。 几人陆续被兵荒马乱的医师们带走,伤得最轻的笔仙在明堂坐到了最后,等到医修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有一个脚步轻盈的少女缓缓来到他跟前。 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见到少女如画般的朝颜雅容,表情里没有一丝意外或是动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然后道:“你来了。” “嗯,”莲雾轻轻点头,柔声道,“您受伤了。” “无事。” “……您该珍视自己的皮囊。若重新再捏造一个不存在的人也会破坏您的规则,等到伤及根本,这样会影响我的存在。” “……”笔仙靠上太师椅的椅背,一手支颐,目光放空道,“我有数。” 莲雾笑了笑,蹲下身来握住他手腕,如水流般清凉的灵力汇入笔仙身体,治愈着他的伤势。 “我已经等待许久了。”莲雾垂着眼,纤长的羽睫下瞳色闪动——她也是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极了林祈云,却又不同于林祈云英气,反而更偏向于柔美妩媚。 笔仙目光复杂的瞧了一会,才听到莲雾接上自己的话,“您一开始以这个身份出现,不是想借机杀了林祈云,让我去取代他在萧宴池心底的位置吗?” 她抬起秀目,与笔仙对上视线,“可方才我看,这对师兄弟还活得好好的,并且……亲密至极。您是……在犹豫什么呢?” 笔仙避开了视线,“杀他太贸然,让另一个系统发觉后,局势未免不可控,要徐徐图之。” “……那您想如何徐徐图之?”莲雾薄唇微抿,“他一个外来子,猝然闯进来扰乱所有命运,让您大费周章调整,甚至违背了系统规则,您想饶了他吗?” “饶了”二字刺入耳里,笔仙瞳孔霎时闪过一丝红光,冷然道:“莲雾,你话很多。” 莲雾心里一惊,当即就跪了下来,“莲雾逾矩。”她定了定神,依然把胸腔中压抑许久的话吐了出口,“只是您不懂情爱,却赋予了我情爱,叫莲雾从被您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爱一人入骨,把一个人……刻进血肉。” “莲雾是来取代他的,却因您,眼睁睁看着他们如胶似漆许久,”莲雾桃花眼眼底因极度的嫉恨染上一抹艳红,她暗暗咬牙,盯着笔仙道,“您该懂,与他如此缠绵的本应是我。” “……” 笔仙不言,像是隐隐松动。 莲雾见状,从袖口拿出了一个浅绿瓷瓶,递到了笔仙手上。她姿态可怜,额发凌乱,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足够惹人怜爱。 “您就算不可怜我,”莲雾道,“也还请……想想明书吧。” 她说着,芊芊玉指将笔仙的五指往里合,让他紧握着药瓶。 “您如果不懂世间情,那便永远不要懂,这只会让您优柔寡断。您今日对他心软,来日明书的路就会艰难,杀了他吧,”她放低了声音,像是诱.哄,“此药产自龙溪,能叫他终日昏沉,一点点死去,绝不会被另一个系统发觉。杀了他吧,让宴池来到我身边。算我……求您了。” 笔仙闭上了眼。 * 这夜过得格外漫长与宁静,笔仙在明堂里坐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月落西沉。 月光流泻在他身上,将他身形半明半暗的切割,他看向自己手中两个药瓶,一时脑袋混沌,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为…… 这两个药瓶,一个是杀人无形,一个蚕食记忆。后者他与林祈云喝酒时常用……一开始常用,因此林祈云刚游历时才会经常忘事,只是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再用了。 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萧宴池怀疑到了他头上,再用难免打草惊蛇,可真等夜深人静时扪心自问,他好像又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他作为天道时,从未这样纠结。 也从未想过能自己一时兴起,下凡亲手拨回命运轨迹,人间情愫会来潜移默化的影响他。 他无比憎恨林祈云背后的系统,便连带着厌恶林祈云。如果不是林祈云贸然闯入,他的明书不会到现在还不能出现在世人眼前,籍籍无名,泯然众生,萧宴池也不会到现在还没疯,一心挂在情爱身上。 他的故事被林祈云跟那个外来系统搅得乱七八糟,这已然触碰了他的底线。 可他们在拿真心待他,这让他感到陌生和不知所措。 天道从世间生发第一缕灵力开始,对人间喜怒哀乐便从来都只是个旁观者,在身入红尘前,他的情绪只有极为简单的两种——喜欢,厌恶。 但是这人间好像在教他七情。 笔仙敛下眸,撑着太师椅的扶手起身。 他将药瓶揣入袖口,踩着满庭萧索的竹柏影,缓慢来到了林祈云的卧房前,发现里面灯火熹微,却了无人影。他安静地等了许久,在夜色越来越沉时,等到了归来的林祈云。 彼时清河的少爷正衣衫凌乱不堪,显然没想到会有人站在他卧房门口等他。见到笔仙时,林祈云桃花眼里闪过惊诧,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太体面,尴尬的提起外袍衣领掩去一些痕迹,才道: “褚白,你这么晚在这作甚?” 笔仙提着灯看他许久,朝他意味深长地弯下眼角,“那边除了萧掌门可不住人,祈云云,你又在干嘛呢?” 灼烧般的红顿时爬上林祈云耳廓,并且迅速扩散开,幸而暮色沉浓,看不太清。 儿女情长的事懂的自然都懂,林祈云听笔仙语气就知道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他也相当光明正大,除了有些不可避免的羞赧,语句间几乎已经跟笔仙挑明了一切。 “我……”林祈云垂眼朝一侧看去,别扭道,“清河可能,要办婚仪了。” 笔仙捏在灯骨上的手微紧,面上波澜不惊,“……清河会同意吗?” “……我不知道。”林祈云诚实道,“但,再不给人答复,我过意不去了。” 这回救人,他让自己伤得太重,直觉萧宴池可能又要跟他闹脾气,才拖着未痊愈的伤体去哄人。结果被暗自气急的师弟拉着啃了好几口,又剥开心意告白,林祈云被他亲得缺氧,脑袋发懵,思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推开人落荒而逃。 逃到自己门前,才冷静下来,开始迟钝地后悔——他没必要推开他。 林祈云抱着双臂,毫无架子的坐在台阶上道:“不管了,懒得想了,什么东西都等我娶了以后再说。” 笔仙把提灯放在一旁,坐在林祈云身侧,闻言轻声道:“你简直是仗着清河有恃无恐。” “……长得比我好,能力比我强,一个还能打十八个清河剑修,”林祈云道,“除了是我师弟以外,简直没有缺点,清河会不同吗……不管了,婚仪你跟顾青榆他们坐第一桌。” 笔仙摇着头笑起来。 错了,他暗自想。 全错了,萧宴池在我的故事里不是你的新娘。 林祈云,你又在擅自改我的故事。 你又在擅自改动。 * 在青云楼极为精心的照料下,众人的伤势很快好了起来,为庆祝死里逃生,少年们兴致冲冲的在清河约了一场酒宴。 此地离清河不过十里之遥,御剑飞行一个时辰以内便能到,又正巧赶上了清河四月流苏雪开放的季节,裴铮记得顾青榆挂念清河流苏雪许久,便直接提议将酒局定在清河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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