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白,”林祈云有点无奈,笔仙自从跟他们混熟之后,说话就有点百无禁忌,“你说话可留点面子吧。” 笔仙耸了耸肩,笑眯了眼,“行吧行吧。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你未免太着急了,”林祈云道,“掌门大典刚过,他不一定有时间。” “……”笔仙那双眼弧度未变,继续笑嘻嘻道:“可我已经给了很多时间了。” “?”林祈云没明白,“不是,你给什么时间?” “你准备的时间呀,”笔仙接道,“上月旁支汇报清河事务时我可就跟少主你提了这事。而且你不觉得……” “……觉得什么?”林祈云收起剑谱,跟他双眼对上视线。 “萧宴池入门三年,才现在这个程度,实在是有点慢了。”笔仙手撑在下巴上道,“这样弱,我很难办。” “你今日怎的,”林祈云话音不解,“说话好生奇怪。” “是吗?”笔仙道,“可能是在来的路上碰见了很喜欢的人,被他迷得有点胡言乱语吧。” 林祈云听他换回了平日轻松的语气,松了口气道:“还有人能迷倒你?” “也不能说迷倒,就是一个挺可爱的孩子。” 林祈云嘴角抽了抽,隐隐觉得笔仙好像徘徊在道德罪恶的边缘,迟疑道:“……孩子?” “嗯。”笔仙点头,“名字很有意思。” 他笑了起来,“叫命数呢。”
第66章 出游 “……” 什么怪名。 林祈云只当褚白在开玩笑,笑了笑,便把这事揭了过去。 不过下山游历的事情他却放在了心上,当天夜里就跟萧宴池开口提了。眉眼已经长开的少年掌门从属地奏报中抬起头来,妖冶的瞳色中灯芒流转,样貌每一寸都像是精心雕刻,又浑然天成。 林祈云喜欢盯着他看,在说正事的间隙里,目光就没离开过他的脸。 萧宴池捏着笔,拿起卷轴起身,直接坐在了林祈云身侧。 “师兄想何时启程?”萧宴池与林祈云并肩,手不释卷道,说着指尖还拿着笔,在奏报中画了一笔。 “……”林祈云侧眸看了眼他,指尖微微蜷缩,觉得这小子有点太拿捏他了。 他知晓他心意,一直不主动开口,萧宴池也不着急,跟温水煮青蛙一样与他寸寸拉近距离,弄得林祈云都觉得他们现在跟寻常人间伴侣没什么两样了。 “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吧。”林祈云道,“最近属地有什么事吗,你好像每天都埋在案前。” 萧宴池微阖下眼,像是思索了须臾,淡淡道:“没事,属地世家的事。” 林祈云哦了一声,又问:“那需要我帮忙吗?” “……”萧宴池看了眼他的师兄,那双桃花眼清澈见底,仿佛融不进世间一点脏污。 他沉默的想,师兄虽贵为清河少主,玄漱嫡系,但貌似从来没有深入过家族宗门事务,因此对某些仙门之间因利益而生的龌龊大概一无所知——他的所有长辈都将他护得很好,许他黑白分明,爱恨果断。 那他也没必要说。 于是萧宴池摇摇头,转移话题道:“若是游历,下个月便可启程。正好各属地世家仙门的地俸和赋税问题还要人亲自去谈。” “……” 劳模。 林祈云心道。 他头一次有点后悔自己对门派事务不闻不问了。 * 萧宴池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很有天赋。 比如他说一个月内能处理完门派事务启程,那一个月内必然能启程。 出发那天萧宴池基早早的等在了林祈云门前,林祈云刚睡醒,还没缓过神,出门就看见一身利落,宽衣窄袖的少年掌门,他楞楞地眨了眨眼,还没意识到要去干嘛。 萧宴池见他表情空白就知道林祈云把事情抛之脑后了,无奈地走上前,帮他理好了上翻的外袍衣领,问道:“师兄,你最近是不是有些健忘?” 距离被骤然拉近,萧宴池的呼吸在微凉的清晨落在他脸侧,林祈云茫然的眼神落在他纤细浓密的睫毛上。他看了好一会,跟萧宴池目光相对后,才欲盖弥彰地移开眼道:“我就是……睡糊涂了。什么事来着?” “……游历今日启程,”萧宴池手指在他衣领上摩挲了一下,退开两步,“前几日便与师兄你提过了。” 好像是有这回事。 林祈云敲了一下自己额头,转身重新往房内走,“我回去拿东西,等会再走。” 萧宴池点了头,他看着林祈云进寝殿,而后极轻的蹙起了眉—— 师兄并不是这般健忘的人。 他了解师兄。重要的事情在他心中往往都有打算,更别提掌门游历几日前才提过,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 好像自从那个辅助旁支来了之后,他的师兄就一直很容易忘事。 萧宴池想到此处,眸光逐渐冰冷起来。他食指抵在唇上,心里正暗暗盘算什么时候把人解决了,下一刻就听见了笔仙携带笑意的声音。 原本只是轻拢的眉顿时拧起,萧宴池目光厌恶的回过头,却发现来人不止笔仙,还有顾青榆以及裴铮他们。 双方对视那一眼俱是一顿,随后眼底的兴奋与笑意都消失殆尽,隔着几丈远,晨凉的空气都在沉默里冻成了冰。 而少年先打破沉默,声音比白露还凉。 “诸位不请自来,是为何意?” “……”笔仙和乌洵对视一眼,偏过了头。 顾青榆冷哼一声,将态度最温和的裴铮一把推了出来。 裴铮猝不及防,扫了一言不发的众人一眼,深觉有点头疼。他其实对萧宴池态度也一般,但身旁几个都是炸药桶,出言绝对避免不了剑弩拔张——萧宴池毕竟是林祈云的师弟,跟林祈云关系甚笃,就算他们不喜欢萧宴池,也不能跟萧宴池把关系闹得太僵…… 这样会让林祈云难办。 于是他拱了拱手,温声道:“萧掌门,此番并非我等不请自来。” “……”萧宴池眉心一跳,心中隐隐泛起一个猜测。 果然,裴铮下一句话就道:“只是与祈云相约今日前往清河看望故友,我等在山下等待许久却不见人影,这才上山查看。” 萧宴池:“……” 他不说话了,淡然转身,看向不知何时站在大殿门槛后的林祈云。 鸽了两拨人的青年神色尴尬,先往萧宴池那边心虚的瞥了一眼,又看向裴铮他们,两厢纠结之下,他手指下意识揉了揉耳垂,尝试性问道:“要不然……一起?” “……” 萧宴池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过了眸。 * 于是原本的两人行就变成了七人行。 其实一开始也没有七个人这么多,林祈云原本打算去清河看过出关的应龙过后,就和萧宴池出发游历。岂料刚度过成年期的应龙在清河早就闷烦了,一听说林祈云要出门,说什么都要跟着去,比陈颂年还要难缠。 偏偏他神兽修为不稳,光凭玄漱两个修士根本镇不住他。 闹了许久,最后没办法了,裴铮干脆就说反正掌门游历每个门派世家都有,他们这群人又是一水的继承人,一起去了算了。 此话一出,林祈云都不敢看萧宴池。他无语至极,借着阻止应龙咬清河白玉房梁的动作,狠敲了一下他的头。 应龙吃痛嗷了一声,拽住他手臂骂道:“林祈云,你有病吧?” “咔哒”一声,林祈云回头看去,萧宴池面无表情的捏碎了手里把玩的玉扳指,然后踏出了门外,气压低到林祈云在暖阳仲春都觉得寒冬将至。 “……”林祈云心道不好,扶着额头,默然看向应龙,“你完蛋了。” “???不是,你……”应龙浓眉拧起,还要再说,林祈云却打开他的手,急匆匆地跑到萧宴池身边去哄人。他一边哄,另一人目光便越委屈,最后林祈云没办法似的,好像答应了他什么,两人才重新和好。 应龙瞠目结舌,他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任性妄为的骄矜少爷哄人,是他闭关太久了还是……他下意识转眼看向其他人,却发现其他人好像都已经习以为常,除了倚在门扉上,一下一下敲着扇柄的笔仙。 笔仙那双笑眼的情绪掩在瞳孔里,落在门外二人身上的目光—— 像在疑惑。 * 那时没人会知晓那三年里命运的轨迹会如何变化。 少年郎游历天涯四方,从清河启程,御剑千里,执剑霜寒九州,写画山川万里,一路结友交伴,将江湖揽入胸怀,极尽少年风采。 游历带给他们鹊起的声名,带来了扶摇的修为,也让几人关系越来越深厚,哪怕是天生不招人喜欢的萧宴池。 玄漱的少年掌门走到哪就要拿卷轴踹开世家大门谈判,一开始只有林祈云跟着后面当靠山,后来顾青榆发觉每次萧宴池踹门后,当地的民生就会好转,纠结了两晚,在萧宴池前往下一个封地找麻烦时也默默跟了上去。 最冷淡的人动了,后面一个两个都坐不太住。 于是局面就演变成了裴铮和萧宴池与世家谈判,笔仙记录画押,其他几个站在旁边时刻准备谈不拢就拆家。 对此百姓津津乐道,世家却苦不堪言。 有的世家想去告状,转了一圈却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告——这群人每个人都非富即贵,不是掌门就是嫡系,尤其林祈云身后两个天下第一,最为恐怖,让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下手。 挑挑拣拣,最后某些走投无路的世家们选中了众人里脸色时常苍白如纸,背景贫弱的笔仙。 玄漱动荡的那些年,他们做了不少错事,实在迫不得已,只能选择最极端的路——他们绑了笔仙,给林祈云他们传信说要么放过他们,要么来来给笔仙收尸。 几人没有选择,若选笔仙,封地百余里的苍生就活不下去,这不符道心,可他们如果来救笔仙,又极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折一个都是仙界难以愈合的痛。 所以最佳选择是放弃他。 被绑在地牢里的笔仙冷静地想。 他不见人时脸上就懒得有其他表情,笑眼拉平,配上浑身触目惊心的血迹,显得格外冷漠。 他面对着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对他们手里断人头颅的砍刀视而不见,敛着眸,理性到极致的算计着所有可能,最后得出的最佳选择依然是放弃他。 穷途末路的世家语气狠厉,声色却在发颤,他们对笔仙说:“只要他们来救你,我们就能杀了他们活下去……” “嗯……”笔仙思忖一刻,道:“你把我砍了吧。” 世家不可置信,还以为听错了,抵在他颈侧的刀刃都在发抖。 笔仙无波无澜的抬起眼,“他们不会来,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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