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的少年们喝嗨了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一个世家抱着酒坛,晕乎的靠在吴翦身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林祈云说不出话。吴翦满脸醉酒的通红,像只烧熟的虾,目光落在林祈云身上,迷糊道:“有美人……” 美人抬脚就踹开了他们。 林祈云没什么表情,看了一圈发现陈颂年跟林程那头几人还算清醒,便径直走了过去。 陈颂年双颊酡红的跟他打招呼:“小师叔。” 林洵睁不开眼,“您来了。” 王君衡竖摊在酒坛上,头几乎后仰进了酒坛。 林程朝他腼腆的笑:“少主。” 林祈云无奈的叹了口气,踢了踢陈颂年的脚,问道:“什么情况?” “大家想给战死的前辈们敬酒……”陈颂年话音含糊在嘴里,“世家都活下来了……是因为他们在战场上把我们,推开了。” 王君衡抬起手晃了晃,嘴角勾起一个凄苦的笑,“我王叔说我还小……不让我死……说我是琅琊的来日,哈,狗屁的来日。” 林洵放下酒杯,“你倒有自知之明。” 王君衡听到他声音,立刻从酒坛上撑起身子,“你懂什么。” 他一只手不敬的指着林洵,“你们清河子嗣没一个天赋不佳,你能懂我什么?” 林洵翻了个白眼,没和他计较。 王君衡却酒劲上头,越说越苦涩,“琅琊嫡子又怎么样,家族拿所有养我,天资平乏养不起来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就是,想装个浪荡子,让他们放弃我……但我又不想他们完全放弃我……你这种被人簇拥着长大的天才,你能懂什么……” 众人沉默了。 林祈云放下灯,转眸看向林洵,清河傲气凌人的天才半垂着眸,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情绪似乎并无变化。 “可少爷也很难。” 温和如水的声音平静的插进来,林程端直地坐在他家少爷身旁,身前两壶酒已经空了,想必喝的也不算少。 “清河不认少爷当少主,”林洵朝林祈云抬起水润的杏眼,他喝酒不上脸,只越喝瞳色越漆黑,“因为清河对您很愧疚。” 林祈云一愣,“我吗?” “嗯,”往日里林程不敢说出口的话,不敢直视的人,在此刻都坦然起来,“清河人想把少主位一直留给您,所以哪怕少爷到了年纪,也没有让他继任……” “林程。”身旁的林洵开口道。 “他们觉得对不起少爷,所以把没来得及给到您身上的好,都给了少爷。” 林程仿佛听不明白林洵制止的意思一般,“可众望下就是重担。少爷跟您一样是年少天才,也跟您一样代表清河……他不能对任何人低头,也不能拒绝任何人把他跟您对比……您几乎是他的执念了。” 所以无论何处都会追随。 所以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反驳。 所以知晓自己出言不逊后,才会恍惚震惊到一字难言,羞愧至极。 林祈云还是头一次听他们说这些,他眼神有些复杂的敛下眸,找了个台阶扫了扫,便随意坐下,捡起了一个干净的酒杯。 林洵喝醉了不喜欢说话,林程倒是跟他截然相反,话匣子一开便合不上,所有心事和情绪都直白又明显的吐露。 比如他作为旁支对林洵天才而产生的自卑和嫉妒,又作为辅助对林洵处境产生的同情和理解。 众人一直断断续续的聊了很久,林祈云听完了很多人的故事,才听到陈颂年开口。 “你们真惨。”陈大弟子如是道。 王君衡:“你没点故事?” 陈颂年挑眉,“我要有什么故事?我想有故事我师傅和师叔们也不让吧。” 林祈云:“……” 说的是。 这小子不缺天赋,师傅是蓬莱掌门,师叔全身居高位,真论起辈分,他跟明书还算自小相识的同辈,后台都不比林祈云差了。 更别提脑子还缺根筋,活得无忧无虑,极少接触暗地里那些弯绕,自然也谈不上什么被名利裹挟。 倒是让人羡慕。 林祈云半撑着头,默然抿了口酒。 “但我也不是什么烦恼都没有。”陈颂年继续道,他撇了撇嘴,“比如我好不容易混熟的世家兄弟,现在各个见到慕云眼睛就发光。” ? 慕云是谁? 林祈云仰头喝酒,一时没反应过来。 “人家发光不是应该的?”王君衡接上话,“边境阵法那般难,那个慕云去几天,改阵速度跟什么似的,自己不动手都能让别人改好。现在边境所有人都在夸他天才,曹安最离谱,听说他是剑尊的徒弟,居然想让剑尊给他在玄漱补办收徒大典。” 陈颂年皱起眉头,把脸朝林祈云凑过去,“完蛋,他在边境立了这么大功,不办就有人要戳你,这完全就是在逼你收他为徒啊。” 林祈云头也没回,把话都说不清楚的陈颂年推远了些,“……滚远点,都是酒气。” 陈颂年嗤了一声,继续喝酒,很快军营里的酒壶就都空了,少年们也没几个能站起来的,尽数四仰八叉的摊在地上,说着含糊不清的醉话。 林祈云酒杯里最后一口酒灌进喉口,辛辣的火仿佛一直从口腔烧到肺里,烧的人暖烘烘的,又晕乎乎的。他放下酒杯,发现整个院子只剩下他一个人还体面的坐在台阶上,其他人都已喝倒,便捧着酒杯,懵然的抱着腿发呆。 今晚北域的夜风似乎也柔和,不同往日凛冽,反而像中陆夏晚凉风般舒适。 林祈云半张脸埋在毛领里,一直呆滞到了熟悉的身影站到他面前。 他抬起头,看见师弟正无奈的看着他,萧宴池眼瞳中盈满了灯火微光,眉目漂亮。 “师兄,”萧宴池解开自己鲜红色的披风,准备套在林祈云身上,“仙医允许你喝酒了吗?” 林祈云安静的看着他,没说话。 “我不过去看了一趟王闲眠,你就跑到这里来,”萧宴池牵起他的手,“更深露重,北域的酒又烈,你才好多久,这般胡闹风寒又复发……” “我想娶你。” 萧宴池霎时一顿,牵着林祈云的手僵硬起来,他意外的看向林祈云,却望进了一双只装着他的潋滟眼眸。 林祈云桃花眼的眼尾被烈酒染得通红,“不拜师,就行天地礼,回清河我们就成亲。” 萧宴池茫然的眨了眨眼,没明白什么叫不拜师,心跳声却逐渐占据他脑海。他微启薄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林祈云却站起身,踮着脚蜻蜓点水般啄了啄他的嘴角。 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把鲜红的斗篷披肩当盖头般盖在了萧宴池头顶。萧宴池被他盖得只能微微弯下腰,怔楞的看着林祈云红着脸,眼睛发亮的重复了一遍,“我想娶你。” “……”萧宴池看着他,没说话。 喝醉的林祈云也不需要他回答我愿意。 他跳下台阶,跟萧宴池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似乎分不清今夕何夕,极为草率的带着萧宴池朝向明月方向。 两人十指相扣,月光在北域空明夜色中干净澄澈,落在林祈云眉睫上,如仙圣洁,偏偏酒意微红,又似醉玉。 朔月天,苍茫地,一身醉意的少年醺然又认真地开口:“天地在上,弟子乃……林氏清河七代嫡系祈云,心仪师弟宴池,特以朔月为证,求娶其人。” “便,一拜天地。” 林祈云闭上眼,带着身侧人弯下了腰。 又晕乎的找到清河方向,向千里外家乡行礼,缓缓道:“再……二拜高堂。” 林祈云摇晃地拉着萧宴池起身,松开他的手,退远两步,压不住笑般,弯着眼低下头,“三是,夫妻对拜。” 他扯着萧宴池的“盖头”,半拉半就地迫着其低头,林祈云迷糊中似乎看到了脚下闪出一抹血红色的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却没来得及感受清楚,便坐在了自己房间的床榻上。 萧宴池在昏暗的光里弯下腰,侧头吻上了他。 是洞房花烛。
第45章 沉天 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 缠绵悱恻的吻落在林祈云唇上,席卷着他口腔中残余的烈酒,萧宴池扶着他的腰,撑着床,极轻又极重的噬咬他。 林祈云一开始是被动,后来主动迎合,细密的咂水声和喘息在暗夜中极为明显。呼吸断在亲吻里,酒意上头和情动中,林祈云伸手去触萧宴池的衣领。 “师兄。”萧宴池却哑着声音握住他的手,指尖挤进他的指缝,同他皮肤贴合,十指相扣。 林祈云仰着头,眼尾嫣红,迷迷蒙蒙的看过去,听到了少年仿佛压抑至极般的声音。 “我是谁?” 那是和多年前醉酒的夜晚一样的问题,林祈云恍惚间差点分不清今夕何夕。但他这次醉的并没有太厉害,迷蒙的理智翻涌在爱欲的浪潮里,他听着急促的喘气声,忽然想明白了萧宴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此—— 多年前那个意外的酒夜,萧宴池是要林祈云认清他在和谁缠绵,他想林祈云清醒的爱他。 而今夜,温柔且克制话音下,是在问他:有没有想好今夜疯狂的后果? 自然是想好了。 从祭坛里出来,决定接手北域的那天,林祈云就想好了跟萧宴池在一起的所有后果。他从未反悔,哪怕陈颂年一次次提醒他:仙界不会有人比他前途更好。 前途坦荡如何,身份尊贵又如何。操纵命运的手推翻了他们安稳的一生,卷起生离死别的风暴,叫他的爱人从神坛跌入泥淖,成为别人的刀,被迫承担别人的污名。无法反抗,无法述说,硬生生在对他致死的思念和愧疚里活了二十七年。 那可是二十七年。 都算得上是凡人的半生。 林祈云看着萧宴池似乎红了的眼眶,伸手从他眼睑抹过,指腹扫过他眼尾,触到了泪珠,心疼便密密麻麻的泛开。于是手臂又绕上后颈,林祈云只无言用吻回答他,无声准许他的得寸进尺,任由萧宴池将这个吻加深,再加深。 颓山醉玉被人拥着腰揽进怀,疯狂的情意在交缠的呼吸中吞噬理智,明明是第一次,却仿佛要揉进骨血般抵死缠绵。 因少时相识,相爱相知,因亲手创造,交付爱意,因……这是他年少白雪中,以千里清河求娶之人。 一夜翻云覆雨,木床暧昧摇曳。 * 林祈云第二天差点没爬起来。 昨晚太疯狂,以至于他一动就腰酸背疼,还是萧宴池帮忙穿的衣服。穿衣途中林祈云的手都不是他自己的,一直被这黏黏糊糊的小子紧扣着,不是亲骨节就是吻指尖。 林祈云无语的扫了他一眼,发觉萧宴池开荤后有点过于食髓知味了,晚上不够,早上还要来咬他亲他喉结。林祈云被他挑拨得颇有点心猿意马,但又实在没有力气,且还有繁多事务等着他,最后只扫了一眼自己浑身的吻痕,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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