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晚一脸无趣地翻开书册,说:“沈倦没有长辈,也不需要这种自以为是的长辈。” 红铃一愣,随后柔媚轻笑:“这倒也是。” 她就知道自家小公子并非全然的不晓世事。 对功臣礼让三分是为天子关怀。 可若对方蹬鼻子上脸便是触犯君主威严。 届时会发生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瞧着钟意晚少见地冷了脸,红铃俏皮地眨眨眼:“我这里还有几件趣事,是关于主人的,公子不想听听吗?” 钟意晚叹气:“是沈倦屠了人家鬼怪的城寨了,还是把人家太太太奶的坟头推平了?” 红铃:“噗。” “小公子的想象力真丰富。” “这些都不是哦,还是关于选拔贵女的。” 钟意晚眯眼:“怎么?” 难不成沈倦同意了? 红铃并没有吊人胃口:“公子和主人成婚那天,商岐公将家中的两个小女儿装在了箱子里,伪装成了贺礼送进宫。” “负责清点诸侯贺礼的文官发现了此事,及时将人退了回去。” “可没想到前两天,商岐公竟以和主人有秘事相商为由,将主人迎上府。” “随后让他的两个女儿献舞,并行魅惑勾引之事。” “主人大怒,当即甩袖离府。” “可第二天,那两位姑娘的尸身就在郊野外的荒林里被百姓发现了。” 红铃感慨道:“魔族一向如此,感情淡薄,连亲生骨肉都能随手抛弃。” “主人有想过从教化孩童开始,一点点改变魔族观念。” 钟意晚垂下眼:“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血中的,并非轻易就能改变。” 那两个女孩是无辜的,该死的是她们的禽兽父亲。 在不被人发现的角落里,又有多少这样的魔族女孩? 红铃微微一笑:“修魔也好,修道也行。” “我们这些修者的寿命啊,总归比普通人长了不少。” “我们有的是时间去对后来人做出改变,去让后来人不再经历某些阴暗。” “真正的道从来都不属于一个人。” 捻在书页上的手久久不曾有过行动,钟意晚觉得心中像是压了块石头。 红铃自顾自地说:“道是天下大道,与天下共存亡。” “无论是思想上的教化,还是施加在肉体上的惩罚,都是为了让我们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红铃放空目光看向宫墙上厚厚一层雪:“我啊,原本只是条九条尾巴的小狐狸。” “对那时的我来说,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吃不到肉。” “我不明白什么是造物主,也不明白什么是世界壁垒上的缝隙。” “直到我亲眼看着同族的小狐狸被世界壁垒上出现的缺口吞噬。” “那时我就知道,山野间的逍遥日子或许就要到头了。” 她用烟杆指了指院中那棵被积雪压弯的梅树:“就像这棵树一样,上面压的东西过多,树枝就要折断了。” “造物主就像压在我们身上的那层厚厚的雪,他们把我们当作羊圈里软弱的羔羊,让我们繁殖,趴在我们的身上吸血,却仍不满足于此。” “为了创造出更多更新的羊圈,他们抽出一部分羊塞进另一个地方。” 红铃解释道:“这就是世界壁垒上的缝隙存在的意义。” “这些存在于世界壁垒上的缺口,它们的实际作用是抽调我们这个世界的生命力去填充到另一个世界。” “以此创造出一个新的,更有活力的世界。” “用这样的方式来让造物主们更好地吸取养分。” 钟意晚没忍住骂道:“这不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无脑行为吗?” 红铃莞尔:“算是吧。” 话音一转,她声线发冷:“管他什么造物主呢?” “妨碍到老娘过闲散日子,就算是天上的神君下来了也得挨我两巴掌。” 钟意晚扯了下唇角。 红铃这样的心态倒是少见。 他问:“你们都知道造物主?” 他还以为沈倦不会跟属下们坦白这些。 “嗯哼~”红铃换了条腿翘着,柔弱无骨地倚在窗楞上,懒懒吐出个烟圈。 “主人是能成大事的,我等都是甘心臣服于他。” 说着,她对钟意晚抛去个媚眼:“当然啦。” “小公子这样可爱的心头宝,只要你有什么吩咐,我们也都很愿意帮你完成心中所愿。” 钟意晚清咳一声,指了指脚腕上的镣铐:“能把这个解开吗?” “或者把我扛出宫也行。” 一人一狐沉默地对视。 良久后红铃深吸一口烟,秀眉拧到一起:“嘶……啊这……也不是不行。” “老娘可是有着九条尾巴的高贵狐狸。” “应该,大概,或许,可以在主人那里撑三招。” 钟意晚被她逗笑,眉梢都染上些许轻快笑意:“我就是说着玩的,我不走。” 红铃还没来得及回他什么,余光瞥见宫门后面咋咋呼呼地跳过来一只乔乔。 “红——铃——姊——姊——” 红铃与钟意晚对视一眼,随后自窗上轻盈落地。 直到乔乔气踹吁吁地跑到她面前,红铃才道:“何事如此慌张?” “看把乔——乔——妹——妹——的头发都吹乱了。” 听到红铃拖长了音调唤她名字,乔乔忸怩地垂下脑袋。 再抬眼时注意到坐在窗边的钟意晚,她眼睛一亮,跳起来双臂摆动。 “小公子!” 钟意晚笑着对她点点头。 乔乔从怀里取出三只福袋,将其中一只递给红铃,随后跑到窗边踮起脚尖,兴冲冲道:“年节就要到啦。” “我今日请了假去外面逛年会,在西宫娘娘的庙里求到了三只福袋。” 西宫娘娘是魔界民间供奉的一位神明。 未被点化飞升前是位骁勇善战的女将军,也是魔族史上最为英明的一位女帝。 乔乔像是献宝一样将那只红色的、胖乎乎的福袋交到钟意晚手上。 开心道:“保福运的给公子,保平安的给红铃姐姐,还有一个保长寿的给瑾沅嬷嬷~” 钟意晚揉了下她的脑袋,放缓了声音道:“那你呢?” 乔乔双手叉腰,骄傲地昂起头:“公子忘啦,我是锦鲤精呀!” 乔乔神秘兮兮道:“福袋要挂在床头才可以呢,公子放心,里面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十四哥哥检查过了,里面是香灰珠和几味安神助眠的草药。” 乔乔口中的十四就是龙骁卫中的廿十四,负责隐在暗处保卫钟意晚的安全。 钟意晚收下福袋,对乔乔道了谢。 小姑娘登时更加开心了,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地跳着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色渐暗,殿前没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宫人们点上烛灯,继而躬身退下。 只剩钟意晚守着灯火通明的藏星宫。 他喜静。 但却不喜欢这样长久沉寂的静。 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一书,一园雪。 手中这本厚厚的魔界风物志他已经看了近四天,越看越觉得魔界生灵大胆开放。 与修真界被宗教理法严格束缚起来不同,魔界人主打一个现世的发疯文学。 正史不让写就写野史。 野史一个比一个大胆。 新修订的这本风物志上居然还有人说魔后钟熠是沈倦他小爹。 写的那叫一个香艳。 玩的那叫一个花。 钟熠本熠都差点信了它的邪。 正在听歌的系统悄咪咪瞅了一眼,只看了六行就惊得下巴都掉到地心里去了。 【不是,怎么会有人往那什么里塞花,然后再用那什么进去捣花啊?】 钟意晚认真想了想:“不好清理,但确实可行。” 想法还是挺大胆的。 写这本风物志的作者是个人才。 系统震惊:【你不会想要试试吧?】 钟意晚:“我看起来像是那种爽起来不顾自己死活的人吗?” 系统松口气:【翻页翻页,简直是精神污染。】 钟意晚一乐,老实地往后翻了几页。 这本风物志的前四分之三还挺正常的,后四分之一全是这种乱七八糟的文章。 写的还都是沈倦和他的。 一会儿他成了沈倦的小爹,一会儿又成了沈倦在山上当土匪时掳来的富贵公子。 身份之多变,花样之新奇。 看得钟意晚直呼野史真野。 手里翻到的这页是关于沈倦男扮女装勾引清冷佛子钟熠的。 钟意晚正想看看怎么个勾引法,手里的书就被收走了。 他僵硬地转头看去。 沈倦来回翻动书页,眉头皱的能夹死只乔乔。 大致浏览完其中内容后,沈倦古怪道:“你喜欢这样的?” 钟意晚一噎,恼羞成怒地拿起身后靠着的软枕砸了过去:“你才喜欢!” 沈倦捡起软枕,将书合上丢到一边。 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钟意晚撑在身后的双手握紧,闭上眼睛偏过头去。 咔哒—— 脚腕上的镣铐被解开,沈倦曲起一条腿放在榻上,拉着他的袖角晃了晃:“要跟我一起去宫外玩玩吗?” 钟意晚一下拍开他的手,向后退了退,背靠在窗边吹凉风,结结巴巴道:“谁、谁稀罕跟你一起?大忙人。” 沈倦担心他着凉,便将窗户合上,之后解下自己的大麾,像裹团子一样将钟意晚包起。 闻着熟悉的橙花香,钟意晚的心跳愈发快了些。 “抱歉,先前是我疏忽,以后绝对分出更多时间陪你。” 钟意晚不自在地往大麾里缩了缩,小声道:“谁要你陪。” 沈倦也不恼,耐心哄他:“虽说几日后才是年节,但今日晏京的就已经开始办年会了,还挺热闹的。” 钟意晚扁嘴:“我喜静,不喜欢吵闹。” 沈倦嗯了声:“我知道,但那里有卖年画、糖人、七彩糖心酥、糯米丸子、糖炒栗子……” “够了,”钟意晚擦掉嘴角的口水,“我跟你去。” 沈倦忍笑:“好。”
第94章 曲倦灯残,星星自散 出了宫,沿着青石砖道一路向南,行进大约三百丈,那里就是整个晏京最为繁华的地带。 如今两人身份特殊。 为了防止自己被无关人等认出来,造成不必要的的麻烦,他们在出宫前特意做了易容。 钟意晚第一次如此直观地了解到魔界都城的风土人情,因此不由得好奇地来回张望。 那本后半段不太正经的风物志上说过,魔界都城中有着一套独立先进的水利系统。 这套系统包括引流、储蓄、分流、供水等一应功能,为整座城提供日常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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