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晚还没说什么,沈倦就着这个环住他的姿势接过了那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的风物志。 确认里面没有什么惊悚血腥的内容以后,沈倦满意地抛给张远客一颗顶级纹珠。 跟灵石一样,纹珠是魔界的通用货币。 当然,普通的银两也可用于日常交易活动,但一万两黄金才值一颗顶级纹珠。 张远客立刻喜笑颜开,客客气气地将二人送出门。 两人还没有走出多远。 钟意晚听到身后的书局里,张远客欢快地哼起了小曲。 歌词唱的是:请托故人松心契,相逢杯盘影成双。 昔年辞山远行客,今朝…… 后面的歌词钟意晚没有听清,街市太过吵闹,他跟沈倦说话都要靠大声喊的。 歌词的最后两个字好像说的是什么自在? 直到返回藏星宫,钟意晚才想到了初遇观自在时对方的自我介绍——辞山远行客,云间观自在。 他惊出一身冷汗。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自己一年前刚穿越到这里时,宗主燕逐尘说过的话。 他说,太一宗的第七峰摇光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新的峰主选拔出来以后,其他同辈弟子就会以云游之名出宗历练。 实际上是去各界各派卧底,刺探情报传回宗门。 与其他峰热热闹闹的景象不同,摇光峰上常年一派孤寂。 可宗门弟子名录里清晰地记着,摇光峰的弟子数量远在千人之上,高达四千位,是七峰中弟子最多的一座峰。 但死亡率也同样位居宗门第一。 钟意晚唇色发白。 与常规的修真设定一样,太一宗弟子在入门后也有命灯,人死则灯枯。 摇光峰弟子的命灯就在山坳坳里的一座破败高塔里,钟意晚偶然在山野修行时看到过。 那里只有一位油尽灯枯的守塔老道,每日疯疯癫癫地说些什么。 话的意思好像是弟子们去别派卧底前,都会精心制作一枚松心契,以此契来辨认同伴。 张远客、张远客。 钟意晚在心底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 这人会是摇光峰派来魔界卧底的探子吗? 如果他真的是探子…… 沈倦的身份被传回去怎么办? 可若跟沈倦坦白此事,张远客绝对活不过今晚。 他的面色愈发苍白,正在为他倒茶的沈倦似有所感般回头:“钟熠?” 钟意晚咬紧牙关,再抬头时已经换上了可怜兮兮的表情:“你别锁我,我不喜欢这样。” 不管了,先糊弄过去。 之后再找借口出宫探探。 张远客肯定发现了他哪里不对,不然不会故意唱那首歌。 这应当是对方给自己的暗号。 沈倦向他靠近的动作一顿。 沉默在两人周围艰难地蔓延开来。 钟意晚坐在榻上,内心煎熬不已。 眼见着沈倦向他步步逼近,他咬咬牙,稳住过快的心跳,张开双臂环住了人。 他一示弱沈倦就懵了,一懵就绝对不会多问。 “别绑着我,我不跑。” 殿中的人鱼烛轻微地晃动,沈倦逆着光,低下头去注视环在他腰间的人,眼中是片深不见底的暗渊。 良久,他松开钟意晚的手,半跪在人面前,让钟意晚能够俯视他。 “不绑你,以后都不绑。” 确认钟意晚没哭,沈倦垂下眼:“你不用对我这样,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同样,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就算是骗我的话。” 某个瞬间,钟意晚觉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他不知出于何种意味,小声说:“倦倦,奶豆腐很好吃,我很喜欢。” 沈倦笑了笑,说自己可以学着给他做。 钟意晚又说:“其他的东西我也都很喜欢。” 沈倦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温柔地抚上钟意晚的侧脸,说:“那就全都留着。” 钟意晚闭了闭眼,轻轻地点了下头。
第95章 她可是锦鲤精 距离傩元节还剩两天的时候,用过早膳,钟意晚被红铃拉去了建在宫禁中的宗庙。 宗庙后方的园子里,沈倦头戴傩面,穿着一袭黑色劲装,依旧是高束的马尾。 红铃对着钟意晚俏皮地一眨眼,食指竖在唇前轻轻摇晃。 两人狗狗祟祟地趴在墙头,安静地看沈倦演练祭祀大典时需要献给神明的傩乐舞。 这种舞蹈一般由帝王或者太子来跳。 是一种在傩元节,也就是魔界的年节时献给西宫娘娘的舞蹈。 魔界众人离经叛道久了。 大家敬神,但轻易不信神。 唯一信奉的西宫娘娘,还是位真正在历史上存在过的女帝。 因此傩乐舞的动作兼具女性特有的柔和,以及刚性的力量美,可谓是刚柔并济。 钟意晚放慢了呼吸,鸦青色的瞳仁里只映出沈倦一人的身影。 沈倦头戴墨色鎏金纹的傩面,跨步折腰,缚有皮质护腕的两臂于头顶交叉,做了个舞蹈起势的动作。 之后双臂缓缓打开,身体重心向下,劲起于脚跟,主于腰间,形于手指,发于脊背,如同太极化劲的力道。 耳边坠着的赤红流苏随着主人的动作前后摇摆,傩面上泛着银白的光。 红铃凑近钟意晚:“到了傩元节那天,主人要在南郊的应天坛前表演傩乐舞。” “到时候诸侯大臣都会去,等主人为西宫娘娘献完舞,就点上三炷香,为百姓祈福,并取新的年号。” 钟意晚唔了声,眼睛仍然黏在沈倦身上:“沈倦即位这么久了还没有取年号?” 红铃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主人早就取好啦。” 钟意晚不解:“那为什么不早点昭告天下?” 红铃嘿嘿一笑:“年号跟小公子有关。” 钟意晚一愣,目光从沈倦身上移开:“我?” 红铃:“传说天子在应天坛前诚心为某人祈福的话,西宫娘娘就会回应期待。” “主人取的年号代表他对小公子的祝福。” 说到这个,红铃吐舌:“到时候小公子就知道了。” “君后也要去南郊拜祭神明的。” 钟意晚胡乱点头,眼睛再次移向沈倦时,对方已经一舞终了。 傩面被他取下,寒星般的眸子精准地看向墙头狗狗祟祟的钟意晚。 毫无防备地四目相对,钟意晚一时间心慌意乱,手下没个力道,“咻”地一下摔了个屁股着地。 红铃:“!!!” 完了! 小公子屁股开花,等于她的脑袋要移家! 她还未捞起钟意晚,沈倦已经飞身上前,将人好好地搂到了怀里。 钟意晚僵硬地缩在沈倦怀里,感受到对方力道轻柔地为他揉着屁股,脸上的热度都能煎鸡蛋了。 沈倦眸光温软,替钟意晚拂去了衣衫上沾到的雪花:“以后别趴墙上,很危险。” 红铃一脸痛苦地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看顾不力,还请主人责罚!” 沈倦还未言语,钟意晚弱弱地举起手:“是我要上房揭瓦的,也是我手下失了力道,不怪红铃姐。” 自从他脚上的链子被沈倦解开了以后,钟意晚每天在宫城里到处蹦跶,尤其喜欢爬到最高处一览众山小。 像只爱往大树上爬去掏鸟窝的猫一样,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沈倦也不嫌闹腾,就由着他去。 在他看来,钟意晚活泼点没什么不好。 闲的时候都是沈倦亲自看护人,其余时刻便是二十多名龙骁卫不间断地跟着。 红铃见钟意晚为她说话,立刻感激地热泪盈眶。 看钟意晚眼巴巴地望着他,沈倦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那就罚红铃一旬不得开荤。” 红铃笑意一僵,顷刻间泪如泉涌。 不让肉食动物吃肉。 这跟天塌了有什么区别呜呜呜。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认了罚,一脸生无可恋地飘走了。 沈倦不放心钟意晚,干脆将人打横抱起。 和宗庙里守着他练习傩乐舞的官员简单交代过几句以后,他带人坐上步辇,径直去了奉常司。 所谓的奉常司便是类似于太医院的机构,专为帝王侍疾。 坐在车上时,钟意晚不知为何一直在咳嗽,脸色也愈发不好,整个人面色潮红,偏偏又极其畏冷地往沈倦怀里钻。 沈倦用手背贴上钟意晚的额头。 温度烫的吓人。 奉常司很快就到了,里面值日的医官见到君上抱着人进来,还未行礼就被沈倦叫停:“免了,去请赵闻道过来。” 医官忙匆匆跑去其他殿请奉常司的医行令丞过来。 这时的医行令丞相当于太医院的院使,总揽医药行政和医药大权。 通常由最德高望重,同时医术又最为高明的医官担任。 还没有过去多少时间,赵闻道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 这时钟意晚已经被沈倦抱去了奉常司内阁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歪头靠在沈倦怀里小口喘息。 赵闻道的模样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实际上却是位年纪即将过百的魔界贵族,右眼下有一道淡青色的藤蔓魔纹。 看到钟意晚的模样,赵闻道不敢大意,发冠歪了都没心思整理,对着钟意晚又是诊脉又是查看舌苔的。 老半天后才神情不好道:“君后修为即将突破,但不巧魔气入体,灵力逆行。” 稍微思考了下,赵闻道拱手:“小臣斗胆,不知君后早膳都用过哪些特殊的餐品?” 钟意晚心虚地瞥了眼沈倦,老实道:“水果味的刨冰……” 赵闻道叹息:“难怪脉象浮浅,脾胃伤寒,原来还受了凉。” 他安抚道:“稍后我为君后开几副药性温和的药,连续服用十日即可。” 说完,他轻咳一声:“劳烦君上移步,臣还有其他交代。” 沈倦瞥了眼心虚到不敢抬头看他的人,起身跟着赵闻道走了出去。 行至无人之地,赵闻道神情尴尬,支支吾吾道:“君后体内的魔气像是……咳咳,神交时染上的。” “清除起来倒也不难,不过以后还请君上节制。” 沈倦面无表情:“我并未与他神交过。” “十天以来,他从未容许我近身。” 赵闻道:“……” 赵闻道脚下一滑,觉得自家君上的头顶有些绿。 “这……咳……那臣在引出那缕魔气时顺带查一下来源是谁?” 沈倦冷着脸:“不用,我亲自引。” 赵闻道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应了好。 “一炷香前他从墙上摔了下来,稍后还要麻烦赵令丞为他检查一下。” 赵闻道干笑:“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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