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漂亮。”陈念南也说。 段安北笑着扭头,对上陈念南近乎专注的目光,仰头亲了亲:“什么漂亮?” “你。”陈念南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轻声,“你最漂亮。” 最后一发烟花轰然上了天,在“砰”的一声巨响中,半边的天空簌簌落下烟火,陈念南低头吻在段安北的唇角,又慢慢摸索至唇瓣。 “我爱你。”陈念南说,“很爱你。” 在静安寺满殿香火处没能说出口的那声“爱”,陈念南终于在弥漫的烟火味儿里轻声道出。零点的钟声悄然而至,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没有万家灯火和喜气洋洋,只有一个孑然一身的少年,和一场已经谢幕的烟火,都只为段安北而来。 四周归于寂静,陈念南俯身低语,语气珍重而郑重:“我会好好活下去,像爱你那样爱自己。” 这是陈念南最有分量的承诺,段安北笑了,重复之前的话:“南哥,新的一年,要继续罩我。” 这次陈念南终于听明白了。 所有心结在这句“罩我”里都解开了,别别扭扭俩小孩儿终于不再纠结什么你的我的大家的,不再计较那些付出和拥有的占比,都一块儿了,就当个痛痛快快的连体婴。 喜怒哀乐系于一处,陈念南不敢再贬低自己,段安北也没再愧疚,悲同恸喜同欢。 “南哥。”段安北说,“剩下半年我都陪着你呢,咱们好好考,好好过。” - 回去的时候段安北问陈念南车哪儿来的,陈念南说问大风借的,不算什么好车,之前拉货用的,段安北要喜欢以后他们能自己买辆更好的。 “等高考结束了咱们都去考驾照吧,你考摩托车,我考汽车,这样就都有了。” 陈念南应了声:“好。” 其实如果不是段安北提出,陈念南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想到要考驾照,能开就行,能躲开交警就行,躲交警也不是怕,就是不想被罚款。他从不仰仗法律,所以也蔑视法律,但段安北说要考,那就考。 段安北在他这儿是永远凌驾于法律与道德上的第三解。 路上段安北一直在絮絮叨叨刚刚的烟花太漂亮了,陈念南一句一句地应,也不觉得闹,就觉得这太享受了,段安北能在他耳边笑着絮叨,是他从前多看三秒对方都得脸红的那段日子怎么都不敢想象的事儿。 “其实我之前在那些梦里没梦见过你。”想起脸红的事儿,陈念南突然说,“在灵魂互穿之前,都没有。” 段安北挑眉:“不是很早就暗恋我么?” “没敢。”陈念南说,“估计是潜意识就觉得你不能跟我做这种事儿,觉得玷污你了,不尊重。” “后来呢?” “没控制住了。”陈念南很实诚,“用你的身体洗过一回澡,就控制不住了,当时还觉得很抱歉,挺绝望的。” “不用绝望。”段安北环在他身侧的手捏了捏,挠痒痒似的,“我把我自己都交给你了,不用做梦,想什么时候都行。” 陈念南笑了声,摇摇头。 他得有钱了才行,段安北很珍贵,他在段安北那儿也很珍贵,要真发生点儿什么,也得是在属于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的床上,那才够尊重对方的身体。 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是灯火通明的,从玄关到卧室,一路都亮着灯,电视里已经开始重播春晚,段安北征询地看向陈念南,问他要不要看,陈念南摇头。 比起看春晚,他更愿意去写题和写小说。 两人就这么进了屋,中途段奶奶来敲过一次段安北的门,神秘兮兮地把段安北带出去,纠结半天,问他:“真就要念南?” 段安北笑了:“变不了了,认定了,奶奶,他很好。” “但他是个男孩儿啊......”段奶奶问,“他没欺负你?我看他觉得挺凶。” “哪能啊。”段安北说,“没凶过我。” “啊......”段奶奶有点迟疑,“真不变了?” “我真的很爱他,奶奶,男孩儿女孩儿不重要,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很幸运了。”段安北向来坦率直白,那些害臊的不害臊的他都敢说,这都是真话,没什么可躲躲藏藏的。 陈念南多好个人呢,就得是亮出来给人炫耀的。 段安北说得情真意切,段奶奶一咬牙:“行!” 她从口袋里拿了两个红包出来,厚厚一叠,瞧起来都是一样多的:“这个是你的,这个你拿去给念南,压岁压祟,新的一年咱们小北小南都平平安安。” 段安北笑着接过:“谢谢奶奶——还分我的他的呢?” 段奶奶低声说:“你的比他多一百。” 这点儿偏心让段安北笑得不行:“奶奶也新年快乐,念南学习呢,我就不拉他出来说了,我代他一块儿,祝您和爷爷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段奶奶年纪大了熬不住,能等到小辈回来就是强撑着了,实际上已经困得不行,摆摆手回房了。 段安北看着她的背影,悄悄地把红包掉了个个。 他刚转身走到走廊拐角,就看见段外婆从他俩的卧室出来,乐了,进去的时候问陈念南:“我外婆来送红包了?” “嗯。”陈念南说,“我本来没想要。” “后来呢?” “她说收了就是段家人,她就认我这个孙媳妇。” “孙媳妇”这个词儿一出来,段安北都愣了下,跟陈念南对上眼的时候,对方也罕见地无奈了一瞬。 老人家是不懂“半子”之类的称呼的,哪怕知道“孙媳妇”这个词儿没法儿用在他们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代替,这是社会语言体系进步与思想之间的相对独立性,没办法。 所以陈念南也没觉得有多冒昧,意思到了就行,沈蔓和段立能用“半子”来称呼他已经挺让人意外了。 “你就收了?” 陈念南沉默片刻,很真挚地说:“又有钱又能被认可,为什么不收?” 太实诚了,段安北笑得不行,笑完了还不忘把手里的红包递给陈念南:“奶奶的,你那儿还比我多了一百。” 陈念南挑眉,伸手想换红包:“你得比我多。” “那我肯定比你多。”段安北说,“明天大年初一,多少亲戚来拜年,肯定都只准备了一个红包,你估计只能拿着光溜溜的红皮儿了。” 这回轮到陈念南愣住:“其实我可以在房间——” “你当金屋藏娇呢?”段安北无所谓地说,“我不觉得我是同性恋这事儿需要躲躲藏藏,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他们说得越大声,我越觉得他们思想落后故步自封。” 目光短暂相接,陈念南笑了:“没红包没事儿,有钱就行。”
第76章 来,男朋友 第二天早上才堪堪九点半,楼下就已经闹哄哄了,往下瞧,各个拎着大包小包,白酒牛奶,迎来送往,脸上都是喜庆。 段安北都能脑补出楼下的样子,脑子里过了一遭,整个人侧身,八爪鱼似的想搭在陈念南身上,结果扑了个空。 他迷瞪瞪睁眼,就看见陈念南窗帘也没拉,开着盏台灯写题。 “窗帘。”段安北困得很,不想下床,眼睛睁了又闭上,他知道陈念南会拉。 陈念南迟疑几秒:“醒了?” “嗯。”段安北说,“没醒你拉了我也醒不了,醒了你不拉我也醒了。” 绕口令似的,段安北平时说话不这样,挺有逻辑的,这会儿是真困了,嗓子都是含糊的。 陈念南笑了声,窗帘“歘”的一下拉开,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又是一年的好天气。 他走过去给段安北掖了掖被子,被子拉到脑袋那儿,段安北以为陈念南该俯身亲他了,自觉仰了仰头,可陈念南手比眼睛快,被子“啪”的一声闷响就砸在了段安北脸上。 段安北:“......” 段安北睡意被这么一蒙,全没了,“唰”的就从被子里冒出头:“陈!念!南!” 陈念南还没开口,门就被敲了两道:“安北念南醒了?” 沈蔓的声音挺温柔,但段安北同陈念南对视一眼,比划了下口型,翻译似的:“醒了就给我滚出来。” 陈念南被他逗得勾了勾唇,跟段安北在一块儿以后,他的笑容也不像以前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似的哂笑冷笑了,帅帅气气一小伙儿,精神又温柔。 但这仅限于对段安北。 他亲了亲段安北,等对方穿了衣服,出去的时候面色又瞬间变得淡漠疏离,还是酷哥儿。 亲戚都该在一楼,没人会没分寸地往上跑,两人就也没避讳,一个跟一个,紧随着出了卧室门,结果门一开,跟一追着小孩儿跑上来的男人对上了眼。 小孩儿直愣愣要往陈念南身上撞,结果还差两步路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往段安北那儿跑。 小孩儿怕他。陈念南垂眼看着,没说话,也并不尴尬,他无所谓。 但小孩儿的父亲笑了两声,打圆场:“他认识小北,更亲近——这位是?” 该来的都得来,段安北“啊”了声:“我男朋友,陈念南。” 整个二楼瞬间安静了下来,陈念南略一点头,男人却愣着忘了给回应,你看我我看你,半晌,陈念南才仿佛听见耳边有冰墙断裂的声音,对方笑了两下:“好......那个,长长久久?” “谢谢姨夫。”段安北笑着说,“会的。” 陈念南也跟着喊了声“姨夫”。 男人又愣了两秒:“这是已经改口了?” 没改口哪来的姨夫能喊,陈念南也是没家的孩子,不知道这些,甚至有些迷糊姨夫究竟是怎么个亲戚关系,他刚要改口叫“叔叔”,段安北乐着说:“快了,差不多了。” 几句话都能把人绕迷糊,同性的爱情没有那场婚礼或是那本证书为界,关系都是不清晰不明了的,什么时候改口?称呼要怎么开口?差不多那是差多少?都没个概念。 他们稀里糊涂地聊,陈念南也懒得理这些,他独惯了,站这儿都觉得浪费时间,也并不感激对方的认同和体面,他们的感情哪需要别人点头。 但这些对段安北来说都是重要的,都是他的关系网里的一部分,得到认同的时候,段安北明显松了口气,好像一场战争就这么消弭,他脸上的松快盖都盖不住,所以陈念南就看着段安北,看着他轻松的侧脸,这段时间突然就变得有意义起来。 “你......男朋友,还挺稳重。” “男朋友”这三个字仿佛烫嘴,“稳重”的潜台词是“寡言冷淡”,陈念南看了他一眼:“谢谢。”
64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