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安北没忍住笑出了声。 姨夫暗讽不成,拉着小孩儿往下走。等陈念南和段安北洗漱完下楼,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微妙,那句“男朋友”在人后仿佛又是从斜坡上滚下的圆球,不烫嘴了,说得比什么都顺溜。 陈念南最烦背后说什么的,干脆就拉着段安北的手,自我介绍:“陈念南。安北男朋友。各位新年快乐。” 最后一句他嘴唇翕张,唇瓣小幅度的震颤仿佛像是被人逼着从喉咙里滚动出的话,陈念南淡淡地扫了一圈,周围打量的眼神一瞬间销声匿迹,那个姨夫率先反应过来,从兜里拿出了个红包,还有一叠钱:“压岁钱,拿着拿着——我们不知道你有对象了,身上没备着,别介意。” 陈念南没动,他听说这时候应该有一阵拉扯推辞,类似于“不用不用”“拿着拿着”这样的推来攘往,但这个姿势有点儿丑,他决定等段安北拉扯完了再顺势收了。 钱谁不要。不要是傻子。 古井无波的脸下打着如意算盘,结果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出现,段安北直截了当地收了,伸手拿的是那叠光秃秃的钱:“谢谢姨夫。” 手里的红包忽然变得烫手,又眨眼间消失,陈念南也跟着说了声谢谢。 有人打了样,后面的人都这么学,段安北有时候拿红包,有时候直接拿现金,到后面的时候,有没有红包好像都无所谓了,就是送个心意。 清杭人包红包都大方,几千几千地给,一场下来,陈念南手里堆了一叠的红包,得有小来万。 送完红包就聊天,两个小辈自顾自在一边,陈念南再怎么不懂也知道还礼的事儿,问段安北自己要不要把红包给沈蔓段立,段安北摆手:“这是包给咱俩的,那就是咱俩得,数记清楚就行,之后的还礼不是我爸妈还,是我俩还。” 别管年龄大小,两人是一对儿,那事儿就得按有家室的来。 “听着像份子钱。”陈念南笑了声。 “那可不。”段安北说,“咱俩有以后要真办婚礼,份子钱肯定更多——得办,不办以后只能给别人送钱,亏大发了。” 又是这种感觉,陈念南太迷恋段安北身上这样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气质,用最澄澈的眼睛说最实诚的俗事,太可爱了。 “嗯。”陈念南说,“会有的。” 大年初一清杭是不留人吃饭的,送客的时候段安北和陈念南就站在最后,之前的小孩儿又在屋前的花园里跑,姨夫奔走上去抓住他:“别乱跑!” 声音挺严厉,段安北侧目看了眼。 但他们站的太后面,对方斜斜地背对他们,没人注意到这一眼。彼时姨母也往他们那儿跑,二对一,小孩不过七岁左右的样子,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跑了。 身边有个帮衬和统一战线的人总是能让人的气势更足,姨夫压着声,却没压住,他冲着姨母说:“他刚乱跑,听了满耳朵的男朋友男朋友,等下这种子种下了,长大也成了同性恋,咱们哭都来不及!” 段安北这回不是侧目了,是彻彻底底皱着眉看着他们。 陈念南嗤笑声:“男朋友,来。” 姨夫震惊地回头看他们。 “男朋友。”陈念南的声音不算响,但能保证让他们一家听见,“亲一个。” 段安北很配合:“来,男朋友。”
第77章 灵气 两人最后还是没亲,姨父脸都成猪肝色了,沈蔓才发现他们这儿的情况过来打圆场。 “怎么了这是?”沈蔓笑着说,“妹夫今天喜庆了,脸都是红扑扑的,有气色。” 姨父:“......” 沈蔓还笑着,蹲下去平视小孩儿的眼睛:“这是给小宁的红包,拿着,新的一年小不点要长高开心,好不好?” 小宁点了点头。 多的话沈蔓没说,刚刚在房间里她也不是没听见姨父的话,自己的儿子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两耳朵听下去并不好受,只是大过年的,没必要闹开,嘲讽两句就够了,多了跌份儿。 姨父拉着小孩儿走了,走之前段安北还挺大声地喊了句:“男朋友,跟姨父说个再见。” 姨父脚下一趔趄,脚步更快了。 沈蔓无奈地笑着,回过头也给他们递了两个红包:“昨晚困得睡着了,压枕头底下有点儿傻,万一你们有什么动作幅度大了枕头挪位了还得被红包划着,就今天一块儿给了。” 理是这个理,但话听着太奇怪,什么动作幅度大?能有什么动作幅度大? 段安北深吸一口气:“妈你可能有点儿误会。” 沈蔓挑眉:“我说你们晚上睡相不一定老实,能有什么误会?” 段安北:“......” 陈念南觉得这样的试探挺没意思,一言不发地接了红包,又从兜里拿了个另外的,比沈蔓的红包厚了半截儿。 “叔叔阿姨也新年快乐。”陈念南把红包放在沈蔓手上。 沈蔓愣住了,段安北也愣了。 “哪有小辈给晚辈——” “不是小辈,是安北男朋友,过年叨扰已经很麻烦,礼数还是要给的。”陈念南的话给的很客套,很正式,但没什么感情。 沈蔓笑着接了。 陈念南其实不仅给沈蔓和段立包了红包,王鹏鹰那儿也给了,对方掐着点给他们道新年快乐,结果两人到了今早才看见。 但给王鹏鹰的没这么多,66.6,玩儿似的,之前的事儿很多都得感谢他,但明着说感谢就伤感情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念南做人做事儿都寡言,但人情世故上没缺过,他太知道哪些是需要维系的,哪些是没必要的,闷雷似的。 整栋房子重新归于安静,但拜年是不会缺的,迎来送往,一波又一波,哪儿拜得完,段安北急 諵碸 着让陈念南安静写题安静写文,吃了中饭就铺盖一卷带着陈念南回他们自己的房子去了。 陈念南刚开始没同意,觉得他淡薄亲情无所谓,但那儿是段安北的家,段安北不能淡了。 结果段立大手一挥:“走走走,别在这儿推来推去秀恩爱,你妈昨天还说我没给她备花,什么七年之痒——” 段安北笑得不行,拽着陈念南就往他们的出租房去。 出租房比段家别墅冷清得多,窗上没有窗花,门外没有对联,白白净净的四方墙,陈念南回屋写题,段安北就在外面布置。 整间屋子仿佛与世隔绝,外面是喜气洋洋的年,里面是冷冷清清的人,段安北装饰的时候就挺心疼,他都没法儿想象陈念南之前的年都是怎么过的,就读书?写题?好乏味的人生。 光心疼那不是段安北的风格,跟段家沈家的那些亲戚交往烦闷,那就换几个愉快的人一块儿过年,沾沾喜气,他第一反应是跟方榆辰和夏词,但夏词和陈念南瞧着都是能掐起来的性子,兜兜转转,他还是联系了谢书秋。 谢书秋和晁弈还真没出门拜年,段安北拉着陈念南去的时候他们正包粽子,一人一条围裙,有模有样的。 “来了?”谢书秋说,“刚熟了一锅,尝尝?” 粽子冒着热气儿,陈念南接过,替段安北剥了放盘里,结果回过头的时候段安北已经不见了。 “别找了。”晁弈笑着,“跟谢教授神神秘秘出去了。” 陈念南垂眼看着盘子,好像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粽子。 晁弈挑眉:“自己吃了呗,锅里还有呢。” 陈念南应了声,却没动,转身从锅里重新拿了个。 晁弈看得好笑:“第一个必须留给安北啊?” “嗯。”陈念南淡淡地应,“必须。” “小年轻感情挺好。”晁弈说,“你兜里露出来半个角的,是红包?” “是。”陈念南拿出来递给晁弈,“给你和谢教授的。” 晁弈“嚯”了声:“别整这套,不兴,收回去收回去,要发这个我和谢教授早给你了,咱们是平辈,用不着。” 差十来岁的平辈也挺稀奇,陈念南看着晁弈,确定对方不是在客套,又淡淡地把红包往兜里放回去。 “真放啊?我以为你怎么着也得说两句场面话。” 陈念南觑他一眼,挺神奇,晁弈和谢书秋总是能让人松快下来不拘谨,真跟平辈似的:“要么?” “不要。”晁弈说,“压不住岁数了已经。” 陈念南笑了声。 对方慢慢悠悠把最后一个粽子放进盘里:“给这个不如给点实际的,小说写了没?” “写了。”陈念南低头把电子稿发给晁弈,来之前他特地补全了结局。 晁弈倒没哭,就是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开口:“你很有灵气。” “谢谢。”陈念南撩了撩眼皮,“等另外的写完了一块儿发给出版社?” “看你想要哪种,如果是要收录进杂志,一篇一篇给也行,稿费基本是三到四千一篇,如果是要单独出书,那收益未可知,也许是0,也许上万十万甚至百万,但要出书,那你后边儿的几篇都得是同个主题,精神相同或者题材相同,都是家庭,或者都是出轨。” “家庭。”陈念南说,“出书吧,大概要几篇?” “按这个的体量,至少二十篇。”晁弈说,“或者单篇写长点儿,十五篇也行。” 陈念南点头:“我尽快。” 晁弈又跟他讲了点技巧类的,东西,讲到一人一个粽子都下肚了,另外两人才回来。 陈念南把刚好温了的粽子递给段安北:“干什么去了?” “秘密。”段安北说,“Surprise.” 都惊喜了,陈念南就没再问,让他把粽子吃了。 其实来谢书秋这儿也没什么事儿可干,段安北就是没想让陈念南这个年过得太单调,总要有点人陪着一块儿过,那才有“团圆”的意味。 粽叶空了,几人就各干各的事儿,陈念南跟晁弈一块儿在书房里写文,键盘声此起彼伏,晁弈偷偷观察了几次,没见过这样写文的,好像人和文是剥离的,AI似的,偏偏写出来的东西又那么有血有肉。 挺神奇的。 陈念南打字很快,注意力又集中,一下午就能写完一篇,他抻腰发给晁弈,对方看完了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我觉着出版社那儿不会有问题,之后宣传的时候就让他们用我的名头——人气作家晁弈倾情推荐,能造势。” 陈念南点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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