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南的题写的不专心,笔尖的那些沙沙声都不干脆利落了,听着挺紧张,段安北就伴着这种不规则的沙沙声往下看。 当初晁弈让陈念南想主题,出轨还是家庭,陈念南选的是家庭,前十来篇都是那样充满矛盾点又引人深思的家庭现状,唯独这篇不是。 这片是带了灵肉魂魄的“家”。 主人公也头一回有了名字。沈东,沈西。 文章很长,是陈念南所有文里最长的一篇,段安北看着看着就坐了起来。 书页翻至终章,段安北轻轻放下纸,从背后抱住了陈念南。 “我有时候就觉得这像是一场梦,离奇的灵魂互穿,突如其来的双向喜欢,我觉得不真实,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是什么都拥有了。” 陈念南的声音很慢很沉稳,像一个娓娓道来的真正的叙述者。 “有时候午夜梦回,我也会想,如果没有这个灵魂互穿呢?” 没有惊奇的际遇,你是否还会爱上我。 所以他写的最后一个“家”,是没有灵魂互穿的世界,是那个世界的他和段安北的家。 “我还是会喜欢上你。”段安北轻声说,“一定会喜欢上的。” 或许是在某个拐角看见校霸羞赧的脸和泛红的耳垂,或许是碰见他某次喂猫时的脆弱和柔软,又或许是在无数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他会扭头,撞见一场隐秘而盛大的注目礼。 总之一定会喜欢上的。 段安北轻声说:“一个惊喜和一个秘密,想先听哪个?” “秘密。”陈念南挑眉,“还有秘密?” “有。”段安北说,“灵魂互穿的第一天,我看见了你的腹肌。” 这不算什么秘密,陈念南垂眼看他,这很正常。 “我玩了很久。”段安北舔舔唇,“捏软捏硬。” 陈念南从脖子到耳朵尖霎时红了一片。 “别的都没干。”段安北比了个发誓的手势,“只是玩了腹肌,当时就觉得,你的手碰着你的腹肌,应该不算奇怪。” 陈念南应了声:“随便玩——惊喜呢?” 段安北神秘兮兮地拉开了胸前的拉链—— 原本光滑平坦的小腹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层薄肌,陈念南看着那道不算深的沟壑,笑了声。 “这两天去谢教授家练的?” 段安北眼睛都发光,比了个大拇指:“神算子。” “怎么不在家里买点健身器材?”陈念南把手机递出去,“想要哪些?” 挺平淡的语气的,但就是听着挺像霸总,段安北乐的不行:“你包养小白脸啊?” “我倒想。”陈念南的指腹碾过段安北的唇瓣,“锁家里最好。” 段安北眉心一跳。 陈念南还要把手机往他这儿递,段安北都无奈了:“收收你的神通吧陈金主,我不练,我就是想有一个,很隐晦的登对。” 小情侣黏糊起来是什么都要成对的,但头一次见着有人连腹肌都得相称。 “你摸摸。”段安北牵着他的手往上面放,“我觉得挺有那味儿了。” 陈念南捏了两下,这种锻炼出来的薄肌是很有美感的,但捏起来的手感并没有陈念南这样的好。 两人就跟傻子似的在那儿你摸摸我的我摸摸你的,幼稚得不行,连陈念南都笑了,笑意浮在眼底,那些沉郁和阴翳在这样的笑里统统都散了。 段安北忽的伸手勾住他的嘴角,让他保持这样的笑容:“多笑笑,特帅。” 陈念南无奈又宠溺,纵容着段安北对他揉圆捏扁,外边儿的杨柳絮和春风吹进来,他头一次这样温柔。 氛围到了,有些事儿就是情不自禁的了,段安北嘶哑的声音说“没事儿”,但陈念南还是硬生生忍着没到最后一步,有些东西得是原则,破了一个,那些珍惜就得漏风,陈念南要的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任何一点儿该给段安北的爱意都不能散。 相拥而眠的时候,外边儿的月亮透亮皎洁,朦朦胧胧散着虚无的光,段安北看着月亮:“很漂亮。” 陈念南没扭头,他在段安北的眼睛里看,当年那个猩红的大肉球已经消散殆尽,狎昵的事儿做了十成十,暧昧的劲儿造了百分百,甚至屋里的气味儿都没散,可月亮依旧皎洁。 陈念南的爱意不再是肮脏、不入流的欲望,而是最坦诚的心。 南北至此圆合交错,盘旋于月光之中,俯瞰着两个少年。
第80章 求婚(倒v结束) 出版社的效率很高,压根儿不用等到五天后,第三天就联系陈念南签合同了,电子版和纸质版都有,瞧着很正规。 但段安北的兴奋劲儿在签下合同的那一刻就戛然而止了,后边儿还要商议书封的设计,要三审三校,他全没让陈念南沾手,让对方有事儿都联系自己。 干什么呢,高考生呢,哪禁得住这样浪费时间。 陈念南笑着由他,跟人说好了,段安北的审美就是自己的,段安北的决定都是自己的,要签字的过他手就行,别的细节都听段安北。 段安北段安北段安北,陈念南每天嘴里心里都是这个词儿,跟人说话要么说不到三句,能说到三句的都得带上“段安北”三个字。 王鹏鹰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听见“安北”两个字就让陈念南闭嘴。 陈念南冷冷地看着他,王鹏鹰就翻个白眼:“谁还怕你了?” 陈念南偃旗息鼓,冷着脸叫人“别堵桌前”。 就这么吵一天静一天的,高三的日子是很快的,陈念南桌前的错题本和试题卷堆成山又撤下,家里段安北的专业书也一本接一本地换,时间就在书堆里奔跑。 高考前夕,陈念南的书终于尘埃落定,敲定印刷,出版社给定的是版税式的稿酬,得钱多得钱少都看陈念南书的名气能打成什么样。 书的名字原本是出版社编辑定的,说就叫“家”,被段安北否了,觉得太俗,太直白,陈念南这样寡言的人,话都在心里。 最后段安北重新敲了个名字,叫《无事发生》,编辑不支持,要问陈念南本人,结果陈念南只一句话:都听段安北的。 晁弈知道这件事后乐得不行,喊了好一阵子的“陈念北”,陈念南也应,觉得这名字好,念北念北,听着很熨帖,吓得段安北以为他又要改名,半夜都要给谢书秋打个电话,要他管好自己的男朋友。 “我们正儿八经办了婚礼的,谁跟你一样,小屁孩儿,男朋友。”晁弈抢了电话冲他嘚瑟。 段安北气得一晚上没睡着,大晚上就着月光就这么看着陈念南,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 早上是段立来送的陈念南上学,他起了个大早,就在他们家楼下等着,见着陈念南出来,又没法儿按喇叭,就一个劲儿地大喊:“这儿!这儿!” 陈念南有些迟疑,以为是段安北叫来的:“不用麻烦——” “不麻烦。”段立挥手让他快上车,“东西都带齐了?准考证,身份证,都不能缺的!还有2B铅笔,够不够?不够我给你备了——” 这太热情了,陈念南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着段立总觉得他中蛊了。 “我自个儿来的!你看小北干什么?上来!别扭扭捏捏的!” 真不是段安北叫来的,他无辜地看向陈念南,耸耸肩:“上,公交挤人。” 后车门打开又关上,陈念南稳稳当当坐在里面,猜着段立的心思—— 卖段安北面子占一成,另外的就是觉着别人家的孩子今天都有接送的待遇,陈念南也得有。 不管怎么样,陈念南记着这份心。 下车的时候两人就目送着陈念南进校,段安北比陈念南投稿那天还紧张,心都快跳出来,陈念南看出来,走之前避着段立,亲了亲段安北。 “放心。”陈念南说。 不是托大,陈念南除了跟段安北表白那会儿,这辈子没紧张过,中考高考,面无表情淡淡地就过去了。 但高考生安慰送考生,这场面太奇怪了,段安北怕自己的紧张情绪传染给陈念南,就也亲亲他:“不紧张。” 陈念南笑了声,进了校门。 “您回,我在这儿等着。”段安北也开车门要下车,段立“哎”了声:“一块儿等吧,我也没什么事儿。” 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驻足等考生的家属,段安北左右看了看,觉得真好,陈念南也是有人等的。 能被惦记、被等候,那是最美好的事儿了。 “我前两天被人分享了你网上讲课的视频。”段立看他一眼,“零花钱没了?” 段安北挑眉:“您这话说的,我多败家啊,天天零花钱的。” 段立嗤笑一声:“为了跟他啊?” “也不是。”段安北说,“总得干点儿什么,为我,也为我们,我要跟他成一个家,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担着。” “成一个家?”段立讶异地看着他,“家?” 段安北“啊”了声,从身后的包里拿了个盒子:“我都买好了,明天高考结束就求婚。” 段立手机没握住,“啪嗒”一声砸腿上:“你求婚——不是,你问过我跟你妈的意见了?” “经济,他马上能有了;上进,你们看见了;专一,那是不必说的,还有什么意见?”段安北理所当然,“反正我戒指都买了。” 段立无语了半天,也没想着话回应,就给他竖了个拇指。 段安北的话确实没法儿让人反驳,就是这么个理儿,陈念南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段立沈蔓又不是会拿性别说事儿的人,求婚这事儿拦不住,也不必拦。 “您载我回家一趟。”段安北把戒指妥帖收好了,“今天不能让念南吃外卖。” 段立翻了个白眼:“你妈早准备好了。” 段安北的心放那儿,他有多珍惜陈念南,段立沈蔓就有同等的珍惜。 两人一块儿等到了陈念南出来,对方还是那张古井无波云淡风轻的脸,段安北问他怎么样,陈念南不托大,就只说让他放心。 后面几场都是这样的日子,陈念南跟别的高考小孩儿没任何不同,他也有人接送、有人备饭、有人说加油、有人问他怎么样。 最后一场出来的时候,他边走盘算着晚上请段立沈蔓吃点什么,感谢他们这两天的照顾,还得犒劳段安北,得给他买束花,再送个礼物。 就这么东一下西一下地想,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门口,远远看见段安北捧着束花的时候笑了,步子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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