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段安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没什么顾虑了,笑着看向陈念南因为他这句话轰然泛红的脸:“我要做下面的那个。” 话题转得太快,陈念南愣了好半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 “我体力没你好。”话一说出口,他的脸就臊红了,倏地就把脑袋钻进了旁边的被子里。 陈念南的笑轻轻响起,段安北腿软得没法儿抬起来踹他,有气无力:“别笑了......” 陈念南由他臊,转身去清理地面,捡着纸团的时候脑子里飞速闪过的都是刚刚的画面,跟梦似的。 屋内的气味儿散不开,陈念南给窗开了条缝,外面的冷风灌进来,他清醒了很多,那点儿不真实感瞬间就湮灭了。 “堆雪人去么?”陈念南捡起地上的衣服盖在段安北身上,“有积雪了。” “去!”段安北从床上爬起来,少年人初经世事的臊红还在脸上聚成一团散不去,出去的时候沈蔓看看他又看看陈念南,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陈念南淡淡接过话:“昨晚忘记关窗了,他的脸冻着了。” 沈蔓半信半疑,给两人拿了手套和围脖:“都戴上,大过年的冻坏了怎么行。” 都是一式两份,沈蔓和段立对陈念南一定会答应做一个“暂时性儿子”仿佛原本势在必得。 两人都套上了,门开的时候,外面的风“呼啦”一声吹进来,段安北迎着风跑出去,很幼稚地在地上飞速一抓,硬邦邦的雪球“倏”地一声飞出去,陈念南微微偏了一下身体,雪球擦着他的脸侧,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段安北在前边儿笑得欢,还在往地上捡球。 他滚雪球的速度慢了下来,仿若要堆一个大的,陈念南看着他磋磨的动作,笑了声。 段安北在等,等他报复,等他砸过来的雪球,等他和泼雨那天截然不同的反应,陈念南明白。 他碰了碰刚刚被擦着的地方,不疼,就是冷,还有点儿湿漉漉的水渍。 陈念南慢条斯理地弯腰捡了个大雪球,这样打雪仗的行为其实很幼稚,跟泼雨时的发泄截然不同,对面站着的要不是段安北,任谁来了都没法儿让陈念南弯下腰去捡雪。 但段安北还在等他。 雪球松松垮垮地在陈念南掌心躺着,他隔着手套都能感到丝丝缕缕的凉意。雪球没捏紧实就被扔了出去,正中段安北的眉心。 雪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段安北的眉心留了点儿雪渍,眨眼的功夫就融成了水,顺着鼻根往下滑。 段安北笑了起来:“你怎么打雪仗都面瘫啊?” 陈念南拍拍手,看着段安北的兴奋劲,没忍心说出“幼稚”两个字,就顺势摸了摸肚子:“没吃早饭,没力气。” 桌上的早饭早冷了,那点儿热气都在他们身上,汗涔涔又暧昧地淌着。 段安北飞速跳过这个话题,有把手上的雪球往陈念南那儿砸,他砸的没准头,但陈念南回的都很精准,砸眉心,砸肩膀,砸屁股,反正不砸会疼的地方,那些雪球往往碰着段安北就散开了,不疼不冷,熨帖周到。 从窗户里往外看,沈蔓站窗前都乐了:“念南怎么跟哄孩子似的,两人站一块儿安北都显小,没成年似的。” 段立嗤笑一声:“见着陈念南眼睛都发光,恋爱脑没得治。” 沈蔓觑他一眼:“话不能这么说,你没发现?念南砸的都是皮实的地方,疼不着。” 两人在窗前看着,沈蔓叹口气:“念南是个好孩子,就是太苦了,这点儿细心都是□□练出来的,看得让人心疼。” 陈念南听不见这些话,但他要听见了肯定得摇头,他没□□练过细心,这都是碰着想珍惜的人就自然会的,是本能,是天性。 两人打着打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距离越来越近的,也许是段安北发现他砸了好几个空球,又或许是刚做了亲密事儿的恋人不自觉地靠近,反正最后两人的距离只剩一臂了。 “我挺开心的。”段安北笑着说,眼睛都弯了,他永远坦率真诚,“你会砸我。” “听着像受虐狂。”陈念南避开他的眼神。 “那不能。”段安北挪了挪位置,重新回到陈念南的视线里,“你舍不得虐我。” 陈念南被迫跟他对视,眼里的笑意被藏住盖住,取而代之的是肯定—— 是的,我舍不得,也不可能。 外面的商店还在放“好日子”,热热闹闹的,音箱却突然“滋啦”两声,好像是操控台出了故障,陈念南的思绪猛地被拉回他们骑着自行车赶回学校的那天。 那天的街边也在放歌,歌词咿咿呀呀唱着“天父并未体恤好人”。 空中又簌簌落下雪花,陈念南接住一片,想,他大概不需要天父怜悯的十分钟好人了,他也不再把期望寄托于苍穹和天神。 新的一年,他们总会找到自己的恋爱方式,总会有新的“晚安”。 段安北把冰凉的手往陈念南的脖子那儿贴,偷偷摸摸却又大张旗鼓,笑得灿烂。 陈念南仔仔细细替他戴上了手套,低头吻住他,头顶是漫天飞雪,脚下是坦荡大道。 段安北终于回应了在屋内陈念南的话:“新年快乐。”
第68章 我之前是要收养你的 最后雪人还是没有堆,两人心知肚明,这只是个打破尴尬氛围的借口,大冷天的谁没事儿真在外面滚雪球。 进去的时候段立给他们煮了姜汤,一人一碗,喝了就来吃中饭。 姜汤是货真价实自己熬的,碗递到陈念南面前的时候,他几不可察地皱皱眉,被姜汤的味儿冲得脚步都往后退了退。 段安北在旁边看着,没出声。 陈念南当初为了他硬往嘴里塞羊肉的事儿他还记着呢。 陈念南没接这个碗:“抱歉,我不碰姜。” 段安北笑了,他顺着陈念南的话接下另一碗姜汤,一手一碗,一口一个,全喝了,又给陈念南倒了杯温水:“喝这个。” 水杯见了底就开饭,清杭大年三十吃中饭是很早的,因为年夜饭也早,下午三点就开始吃了。 家里家外都贴了对联和窗花,红红火火的一片,映在白色的雪景前很有味道,很喜庆,陈念南也觉得挺新奇,他没这么过过年,清杭也很多年也没下过大雪了。 陈念南的寡言是摆在面上的,吃饭的时候没人逼着他硬要搭话,段立和沈蔓都是情商很高的人,话题给的都很自然,陈念南开不开口都不会觉得尴尬。 陈念南现在吃饭已经不会那么吓人了,他正常地吞咽,正常的咀嚼,看得都很像回事儿。 最后一口饭进了嘴,还没咀嚼,门铃突然响了。 脚步声随即响起:“新年快——有......有客人啊?哪家小伙子?” 坐着的四人全愣住了。陈念南回头去看,四位银发老人站玄关那儿看着他,数目相对,段立和沈蔓才干瘪瘪地喊了句“爸、妈”。 谁也没想到四老会同时过来,段安北更是好半天才回过神,一个一个称呼过去。 招呼完了,段奶奶又问:“这位是?” 段安北偷偷瞥了沈蔓和段立一眼,但两位气定神闲地齐齐往嘴里塞了只虾,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陈念南嘴里的饭又忘了嚼,直接咽了,喉结耸动,他起身冲四老扯了扯嘴角:“爷爷奶奶们好,我是段安北的朋——” “他是我男朋友。” 陈念南愣住了,几不可察地皱皱眉,试图含糊过去:“我是他朋友。” “他是我男朋友。”段安北重复。 如果说第一次四老还没听清,但第二次段安北斩钉截铁的语气和加重的“男朋友”三个字就是平地惊雷,炸在耳膜上,不可能听不清。 “什、什么是......” “想结婚但没法儿结,要一块儿过一辈子的男朋友。” 段安北话音落地铿锵有力,实际背在身后的手机屏幕上已经摁上了“112”,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轻微颤抖。 陈念南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明白段安北为什么要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一句“坦坦荡荡”。陈念南在乎这个,也确实是不想再偷摸着干事儿,但这点儿执念跟段安北相比,屁都算不上。 他没有家,段安北有,他不能毁了段安北的家。 沈蔓和段立这儿过得这么轻松已经出乎他的意料,隔辈儿一年见不着几回的,这点儿名分压根儿不重要,或者说,没段安北安稳的生活重要。 段安北的话太笃定,分量太重,却又太好理解,比一句“跟女朋友一样的男朋友”要直白得多。 四老终于听明白了,段奶奶的唇都有点儿哆嗦:“跟......跟个男孩儿一辈子啊?” 如果说原本投向陈念南的眼神只是好奇,现在就是审视和打量了,事已至此,陈念南的视线淡淡投回去,重新完整地打了个招呼:“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是陈念南,段安北的男朋友。” “陈念南......陈念南.......”沈外婆喃喃,“好耳熟的名字。” 她走到陈念南面前,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看了好半会儿,很肯定:“我见过你。” 陈念南喉头一紧。 哪儿见过?是酒吧,还是网吧,又或者是某条小巷,他正挥拳或抬脚? 沈外婆想了很久:“你再吃口饭。” 陈念南:“?” 他没明白这个行为的意义,但还是照做了,他的碗已经空了,就干脆拿了段安北的,学着正常人的吃饭动作小口塞,又慢慢嚼—— “不对。”沈外婆说,“按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你咽的那口饭。” 陈念南一顿,跟沈外婆对视一眼,而后没什么犹豫,像是破罐子破摔,干咽了半口的米饭。 反正这就是他。不正常的吃法,不正常的习惯,没什么好藏的。陈念南的瞳孔淡漠而疏离,耸动的喉咙仿佛是一台没有神经的机器,不觉得干涩,也没觉得难受,他把自己当怪物。 “我想起来了!”沈外婆一拍手,“快,吐出来,这么吃饭怎么行,伤胃的!” 但饭已经咽得七七八八了,陈念南平静地看着她,像是等待宣判。 沈外婆叹口气:“你这孩子......还是这样,几年都没变过——你是铸恩福利院的,是不是?” 陈念南微微颔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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