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他瞧着薛琅衣冠不整,有些着急,“大人这是去了何处,为何一夜未归。” 薛琅这会儿腰疼腿也疼,思来想去总觉得跟沈云鹤这交易亏了,薛重唤又在边上喋喋不休甚是惹人厌烦,便不耐道,“多事!我去何处还要向你一个奴才上报不成。” 薛重唤怔在原地,好半晌才道,“奴才失言。” 薛琅刚坐回去,一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那边曲嘉文又带着皇帝口谕进了门。 他坐高堂,即便曲嘉文站在面前也并不下跪,“容我沐浴更衣一番,曲公公在此稍等片刻吧。” 他一走,不多时便有仆人将厚重的帘子拉了起来,地上炭火也撤去了,曲嘉文在原地吹着冷风,仆人拿了个冷板凳过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对方毕竟是陛下贴身伺候的人,薛重唤不免担心,一面替薛琅备衣裳,一面道,“这样会不会惹怒圣上。” 薛琅坐在浴桶中,闭着眼,水雾袅袅上升,模糊了那珠玉似的面孔。 听到薛重唤的话,他倏然一笑,带着星点讥讽,“惹怒?你太高看曲嘉文了,他还没这能耐。” 薛重唤端着热水进去,看到薛琅墨发掩映下白皙圆润的肩头,绕到前面,却发现自锁骨以上尽是欢好爱痕,他遽然顿住脚步。 昨日陛下回了宫,薛琅是在沈家过得夜,若不是皇帝,还能是谁。 “大人……” 他喉头猛地哽住,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薛琅轻轻睁开眼,见他红着眼却无话可说,又闭上了,“到底何事。” 他咽下话语,只旁敲侧击道,“大人昨日是否遭遇了什么不测,怎的身上多了这些东西。” 薛琅举起手臂,水滴簌簌下落,他仰起头来看,那整个臂膀上尽是暧昧惊心的痕迹。 他又笑出了声来,心道这沈云鹤表面端的如此清正儒雅,脱了衣服还不是个禽兽模样。 薛琅有意磨蹭,等他穿好衣裳出来,早已过了一个时辰,曲嘉文冻的唇色发紫,面上却无甚表情,薛琅盯着他看了会儿,心中又涌出莫名的痛快来。 毕竟上辈子这人可是被闻景晔捧在手心里的,如今虽仍在皇帝身边伺候,可却终归与上辈子不同了。 入宫后,薛琅往奉銮宫去,宫内空无一人,他叫住曲嘉文,曲嘉文道,“陛下忙于公务,大人便在此等着吧。” 曲嘉文走后没多久,忽听外面一道通传声,“皇后娘娘到——!” 薛琅起身,躲去了屏风之后,宫女上前跪在地上。皇后进了门,左右看看,道,“本宫来瞧瞧妹妹,妹妹如今可病好了?” 宫人对视一眼,“娘娘,我家主子他还未……” “大胆,娘娘命你开口了吗?不过一个贱婢也敢回娘娘的话。” 那宫人被吓得讷讷不敢动弹。 皇后环视一遭,“本宫再如何也是皇后,妹妹避而不见,岂非失礼。” 她盯着屏风后隐隐约约的影子,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她的婢女便道,“来人,去将人带出来。” 一时间没人敢动。 “放肆,她连封号都没有,不过一介庶人,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娘娘的命令也要违抗吗!” 双方僵持之际,屏风后的人影忽然动了,待皇后看清那人的一瞬,眼中霎时露出惊愕。 “臣薛琅,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后退半步,两侧步摇轻晃,“你……” 她想起自己的身份,抓紧了手中的帕子,“你怎会在这里。” “娘娘,臣来此乃是陛下所召,商讨朝政公务。” 皇后怔怔道,“可这是妃嫔后宫。” 薛琅立刻惶恐起来,“臣来时匆忙,竟误闯了圣上后宫,臣罪该该死。” 擅闯后宫自然是重罪,轻则罢黜,重则削首。皇后捏紧了手指,指尖几乎泛白,“本宫听闻,伺候陛下的女子便住在此处。” 薛琅面露茫然,“臣来时并未见到什么女子,否则也不会在此乱闯。” “既如此,想必大人亦是无心之失。”皇后转过身,看向众人,“今日之事,都给本宫烂在肚子里,若是谁传出去半句,休怪本宫无情。” 宫人齐齐称是。 皇后转过身,“从这里出去转至右侧一条小路,那里人少且近,大人快走吧,莫叫其他人瞧见了。” “多谢皇后娘娘。” 薛琅拱手行礼。 皇后立于门下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怔忪又有怅惘,她抓住婢女的衣袖,喃喃道,“这是我……先前想嫁之人。” “娘娘慎言!”
第一百零八章 逐出京城 闻景晔翻开最后一本折子时,大门忽而被推开,本以为是哪个不知轻重的狗奴才,他抬起眼时眼中带着沉沉的肃杀,触及到门口那朗润身形的刹那倏然顿住,接着如积雪消融,豁然开朗。 “你怎么来了。” 原本气势汹汹的薛琅停住了脚步。 方才闻景晔的眼神,分明是久居上位而养出的凌厉和优越。曾经不论闻景礼对他多么宠信,他始终谨记自己是东宫奴才,紧守本分,不敢僭越半分,闻景礼尚且心软,可面对猜忌多疑的闻景晔,他怎能将人放在与自身平等的位子。 即便曾经再不受宠,可如今也是楚国之主,自己又如何能凭着性子来。 闻景晔的确纵着他,但这会儿不照样收了他的权势,只要他想,自己的生死照样捏在他手中,不知何时,这份宠幸就会变为厌弃,到那时自己的下场,恐怕不会好过上辈子。 陡然想清其中利害,薛琅冷汗簌簌而落。 “朕不是让你在奉銮宫吗,怎么顶着冷风来?”他走到门口,“脸色如此难看,是不是冷着了。” 他伸手想去握薛琅的手,却被那人下跪叩拜之礼生生躲开。 “微臣拜见陛下。” 闻景晔一怔,但见门口诸多侍卫,想着薛琅应是怕落人口实,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起来吧,快进来。” 待门关上,闻景晔便拉住薛琅的胳膊将人抱进怀里,荼芜冷香扑面而来,他嗅着薛琅的脖颈。 旖旎间薛琅遽然想起沈云鹤留下的痕迹,便捂着脖颈往后退了两步。 如此抵抗的动作令闻景晔不得其解,他上下看着薛琅,“怎么?” 薛琅垂下眼,掩住其中心绪道,“陛下召臣来,是为折辱吗。” “折辱?” “先召臣来奉銮宫,接着让皇后娘娘来,陛下是当真将微臣当做后宫女子吗。” “朕何时让皇后去了。”闻景晔原地走了两圈,忽而对门外道,“曲嘉文。” 曲嘉文推门而入,下跪行礼,“陛下。” “皇后是怎么回事?” 曲嘉文若有若无地瞥了眼薛琅的方向,“奴才不知,只知薛大人进了奉銮宫后,皇后便也匆匆而来。” “不知?”几乎是曲嘉文话音刚落,薛琅便开口道,“曲公公掌着宫中下人,竟也有不知的事,怕是非为不知,实为故意。” “薛大人这话,真是叫奴才百口莫辩,奴才是陛下的贴身太监,自然事事紧着陛下来,皇后娘娘是这后宫之主,主子要去哪,要做什么,岂是奴才们可以管得了的。” 一来一回,闻景晔也听明白了,兰玉平日最是看重名声,怕是被皇后撞见,心中郁愤难平了。 “朕当什么事,兰玉,你放心,即便皇后知晓,她也绝对不敢往外说一个字。” “陛下。” 见薛琅神色不悦,面露隐忍,闻景晔一噎,便假模假样罚了曲嘉文半年俸禄了事。 看着曲嘉文全身而退,薛琅大约也知道闻景晔这一条路走不通,如今他满心怕都是忌惮着自己手握权势太多,动摇他的帝位。 闻景晔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哄道,“兰玉,这两日朕将平南治水一事交付你手,待此事了了,朕便给你升官。” 升的再高,就算官至一品,没有实权,说出去也不过是条皇帝喜欢的狗罢了。 如今闻景晔撤了自己,又把矛头对准谢家,谢家可是块硬骨头,断不会像自己这样被闻景晔三言两语的拿捏,这样一看,反倒是沈云鹤更加牢靠。 薛琅轻轻弯起唇,面若桃花,明艳动人,他的手按在桌案上打开的折子上,道,“这位可是张辙远张大人的折子。” “是,沈家一个门生,你还认识他?” 手指顺着其中一句话往下移,薛琅慢慢道,“此人为周永安说话,劝谏陛下勿要矫枉过正,过犹不及。” 周永安乃济山一小官,济山遭灾时,他为了百姓欺瞒了皇帝,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端看陛下如何惩处,小了便是皇帝仁善,愿意论心不论迹而放他一马,可往大了说那是欺君,诛九族都是情有可原。 如今朝堂上为这周永安说话的可不止一两人,闻景晔原也没打算将这周永安如何。 “张大人真是仗义执言,成日指着陛下说三道四,若人人都像他这般,陛下可真是要淹死在唾沫星子里了呢。” 闻景晔低笑一声,轻轻吻住薛琅的唇,“兰玉说的是,看来此人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没过两日,有人在朝堂弹劾张辙远,皇帝下令削其职位,逐出京城,永不叙用。 这不合礼,沈云鹤上前一步时恰好碰上薛琅轻轻望过去一道眼神,那眼神百般柔转,接着又温顺地垂了下去,沈云鹤脚步一滞,没再上前。 下朝后,薛琅走到沈云鹤身边,笑着看他脸色,“沈大人。” 自家门生无缘无故被弹劾,被重罚,沈云鹤竟没像往常一样站出来为之说话,他不表态,其余人便更不敢有什么异议。 “你打的什么主意。” “没什么,那张大人素日说话乖张,又看不起我,说了我不少小话。”薛琅掸掸肩膀上的尘土,又畏寒的将手缩在袖子里,靠的沈云鹤很近,“明日休沐,我想请沈大人同我一道去崇光寺,不知沈大人肯不肯赏脸。” 这刚刚下朝,文武百官都看着,薛琅故意贴过来,无非就是做给依附于沈家的和跟他作对的人看,这些人忌惮着沈家,必定会看在沈家的面子上不再为难薛琅。 沈云鹤比薛琅高出半个头,自小受的教养又让他习惯走的很快,而薛琅一贯懒散性子,平素又不爱舞枪弄剑,走起路来委实有些慢,沈云鹤不动声色地慢下脚步,与之平齐。 他甘愿为之利用。 “薛大人似乎很喜欢去崇光寺,是有所求吗。” “去寺庙之人,自然有所求。” 沈云鹤侧目,眸色认真,“是求什么。” “不过是世人皆求之物罢了,我若不多去几次,菩萨哪里能注意到我。”说罢他眸色一动,“令母似乎也总去崇光寺,却不见沈大人,难道沈大人在这世上,竟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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