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混蛋,小王八犊子。 阮青逍眼尾通红,心中暗骂不止。 色泽霜白的指骨被他紧紧攥握掌心, 泛起海棠浓艳的色泽。 对他就能下狠手,怎么那个时候就被绑在石台上任人宰割了? 什么小狗崽子, 分明就是头蠢笨的猪崽子,不挣扎不反抗,就知道回来在他面前耍横! 忍无可忍, 他一拳砸在床板上, 震响之余, 牵起一片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阮青逍:? 什么东西? 声音引起静坐外堂人的注意,宛如石像般僵坐了半日的男人眸珠微微一动,泛着幽森孤寂的寒凉眸底忽然多了抹暖色。 像一缕晨光穿透云霭和渊石峭壁,静静落在从无光来过的渊底。 逍楚河望向被纱幔垂掩下的床榻,缓缓起身,玄黑长袍垂曳一地,更衬得身型颀长挺拔,如高山冷松。 晃动的灯色落在男人面上,在睫羽打下的阴影里,黝黑的眸底,藏着他所有的渴望和贪求。 一帘之隔,摸索到腕上圈环的阮青逍抽了抽嘴角。 方才初醒时陷于梦境的悲伤,已然随着彻底醒神而渐渐平复,只余几分淡淡酸涩的沉淀,像是咬了未熟柠檬留下的余韵。 他方才气得上头,此时不免有些眼酸脑胀,又因心下觉着有些丢脸就没睁眼,只在那里摩挲着扯弄手上的圈环。 这小兔崽子又给他来这一套。 阮青逍有些气笑,却不怎么惊讶。 扣在他腕上的环子不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被细心裹了一层软和皮毛倒是不硌人,下面拖着根手指粗细的链子,顺着摸索,好像一路延伸进墙体。 呵,标准小黑屋配置没跑了。 阮青逍抽了抽嘴角,自暴自弃地瘫在榻上缓了一会儿,觉得好受了些,才准备睁眼看看现下身处个什么地方。 然有人快他一步,温热手指不声不响贴他眼睑轻轻蹭过。 逍楚河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怔然和迟疑。 “师尊,你怎么,哭了?” 阮青逍:…… 艸!!!这小崽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来多久了?方才他丢脸模样是不是都被这小崽子看去了? 被封了灵力的他仿若一个凡人,什么也感知不到,阮青逍沉默。 呵呵,这特么的简直是丢脸丢到他姥姥家了啊! 静谧在帐中缓缓蔓延,只闻交错响起的缓缓呼吸。 阮青逍紧紧合着眼一声不吭地装死,但微微颤动的眼睫却仍旧暴露出他心绪的不宁。 失去了灵力,阮青逍施在面上的幻术自然消逝,露出那张一直被藏在各种幻术下的真容。 白发铺了满榻,那个人,像是从神殿而来,为他而来。 逍楚河喉骨滚了滚,那是一个充满了压抑和克制的动作。 “为什么哭?阮青逍,你在恨我吗?” 他俯身下去,紧紧盯着那张刻入血肉骨髓的脸,微涩的白茶在这一瞬间忽然极具压迫,像是融在硝烟烽火里的一粒星火,忽然爆开。 阮青逍猛然睁开眼,视线跌入带着苦痛的深渊。 呼吸滚烫。 “你……”他下意识想叫逍楚河滚蛋,但梦境中支离破碎的画面却忽然在眼前疯狂跳动,昭显不允忽视的存在。 话音猛然滞顿,阮青逍叹了口气,像是被放跑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他正想放柔些语气和逍楚河好好谈一谈,一个滚烫烧人的吻却径直落了下来。 干燥柔软的唇相贴在一起。 阮青逍的唇很薄,血色不足,只晕了淡淡的薄红,像是初春柔软的桃瓣,逍楚河记得它擦过嘴唇的滋味儿,柔软、芳香…… 就像他觊觎过、吻过无数次的这双唇。 这一举动像是彻底打破了某种看不清的禁锢。 一个接着一个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 阮青逍陡然睁大了眼,唇齿被撬开,被侵|入,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完完全全侵|占了他。 灼热的鼻息喷洒交缠,男人像一只急躁的野兽,蹭他、吻他、嗅他、舔他…… 将气息尽数留下。 没有灵力傍身的阮青逍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他就像柔软温顺的小羊,被死死按在身下。 阮青逍气急,他母胎单身二十来年,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更别说是接吻了。 尽管和逍楚河折腾了这么些年,却仍然没学会分毫,只被压着亲了一会儿就觉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连气都喘不上来。 身后的炉鼎印烫得惊人,几乎要将他烧化了,阮青逍难耐昂了脖颈,正要叫这混账东西停下,却不料被一口咬在喉间。 坚硬的牙齿磕碰上喉骨,尽管动作轻柔万分,却仍令他控制不住地浑身战栗,恍惚间生出一种予取予夺的错觉。 床榻在晃,纱帐如海潮般泛起波浪,衣带散了,长袍也在挣扎中从身上落了下来。 逍楚河的动作很凶,像是发狂的兽王,要将他整个儿地拆吃入腹。 意识变得有些混沌,他抵在逍楚河肩头的手指微微蜷缩,也许是汗,也许是泪,好像有什么从他眼角轻轻滑落。 像是忽然被按了停止,逍楚河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师尊,” 他声音暗哑至极,带着隐忍、□□和痛色。 像是在对待珍宝那样轻轻吻了阮青逍的长睫。 “你可以恨我,或者杀了我,别……”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九九没有动静。 过了许久,阮青逍才听他轻轻说,声音像是初雪时又轻又薄,落下就不见半分的雪片,带着几分惶恐的哽咽泣音。 “别不看我……” 轻飘飘的一声却掷地有声,狠狠砸进了阮青逍的心底,在茫茫冰原上掀起了一场遮天蔽日的雪暴。 他望着顶上的黑金帐子,轻轻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大狗的脑袋,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为什么是我?” 作者有话说: 在写了在写了,就是慢一点,点点收收。
第87章 师尊,事事,说说 瞒着堵着不如坦着疏着 乌金色的纱幔层层坠地, 只透进些暮霭般昏黄的微光,丝丝缕缕的,氤氲着朦胧和旖旎。 榻上乱成了一团, 黑和白,墨和青, 像似幅浸在暮色里的缠绵山水。 阮青逍白发散乱, 衣袍松垮, 绘着青竹的外衫虚拢着挂在肩臂上, 领口敞乱着,露出一边白皙精致的凹凸锁骨,上面还缀着几枚海棠胭脂似的红痕。 他唇是红的, 眼尾也是红的,眸底还浮着未散的淡淡水光, 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在此刻透着无尽艳色, 足以令视者意乱情迷。 色泽霜白的长指抵靠着玄袍,指骨微弓, 手背上的青色脉络微微凸起,透着股清清冷冷的易碎感。 清冽的雪香和白茶微涩的气息在帐中纠缠,交融成了另一种致命的气息。 话音坠地后久久无声。 逍楚河埋在他颈窝里,灼热的呼吸在他皮肤上掠过, 留下潮湿粘腻的水汽,箍在他腰间的手臂很紧也很重, 像是要将他揉进身体里的力道。 男人似乎在平息着起伏的情绪,半晌后,阮青逍听他低沉喑哑的声音闷闷响起, 像一只垂耳趴地, 蔫巴了的大狗。 “没有为什么, 只有你,师尊,从始至终,只有你。” 从你第一次朝我伸出手时,就只有你。 没有光愿意照进深渊,你是我的独一束,也是唯一。 “什么意思?”阮青逍微微一怔,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逍楚河却不欲多说,只摇了下头。 发丝蹭过阮青逍的下颌,酥酥麻麻的,带着些许白茶涩香,有一些痒。 他叹了口气,知道这小崽子倔得很,不想说得东西撬也撬不出一个字。 没好气往逍楚河的发顶上拍了两下,阮青逍望着帐顶,语焉不详道:“有时候,我都怀疑你不止只有两世的记忆。” 话音未落,逍楚河却猛地抬起了身来看他,黑沉的眸底闪着惊疑。 阮青逍:…… 嘶……不会吧? ------ 第二日傍晚,下了场雨,中秋过后,雨落天凉,秋叶落了一地,光秃秃的枝干隐隐有了入冬之意。 阮青逍披着件轻氅站在廊边看,檐廊下,逍楚河正叫人从旁处搬了尊小炉过来。 烧烫了的炭火上架着烤红的铁网,上面挨排摆着些许片好的肉片和素菜,随着滚烫油汁滴落炭火,发出滋滋声响,香气四溢。 阮青逍本还因着昨夜里的好一顿折腾,生了些许闷气,如今见这一幕也消去了不少。 他在逍楚河对面矜贵坐下,白发青衫垂在廊上,他卷了卷袖口,露出扣着圈环的腕骨,在锁链碰撞的叮当声中不时发表两下意见。 “咸了。” “淡了。” “不够熟。” “烤老了。” 任他百般刁难,逍楚河一一照办,不一会功夫,他面前摆着的白碟子里就堆出一座肉片小山,混着孜然和辣面儿的香味飘香十里,耳边不时能听见几声隐在暗处的吞咽声。 阮青逍掀眼。 年轻人火气大,又才是秋中,在如此热腾的炭火旁难免熏烤难受。 逍楚河的额头上沁出细汗,他垂着眼,只顾认真按着阮青逍的要求去翻烤铁网上的肉片,神情认真得像是在做一件天大的事。 带着血丝的肉片被一点点烤熟,烤焦,又在酱料的盘子里蘸了又蘸,才被小心放进阮青逍面前的碟子里。 雨水从檐上滴滴答答地落下,如天然的奏音。 这一个瞬间,阮青逍的心静了下来,他放下了筷子,随手将有些拖曳胸前有些碍事的白发拨去身后。 “不好吃吗?” 见阮青逍忽然停下筷子,逍楚河忽然出声。 他语气微疑,像是正常发问,但黑黝黝的眸底却浮着些忐忑和丧气,似乎只要阮青逍说一个‘不’字,就要耷拉下耳朵似的。 早知这混小子有那么点神经病和二级茶艺在身,阮青逍也不在意,但和那双小狗眼对视了片刻,他终究还是败下了阵。 一边唾弃心软是病得治,一边将盘子里逍楚河新夹过来的肉吃了干净。 眼见小崽子似有再烤上两盘的冲动,他当即板起脸,冷冰冰一憋,就叫逍楚河无言又乖巧地放下玉箸,又提起一旁刚煮沸了的茶替他斟在杯盏里。 清香在空气中弥散,混着秋雨里的几分潮湿冷气,坐在此处,倒有几分安然自得。 阮青逍取来一旁布巾慢条斯理地擦了下嘴,顶着逍楚河眼巴巴的目光,将那个星火灼灼的小瓶子拿了出来。 他昨夜里想了半宿,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同逍楚河讲一讲。 一来么,这并非是他一个人的事,凭什么要叫他一人在这里操心操肺的,到头来还落不得半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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