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征冷酷道:“你倒想得美。对付你这么个小孩子,还需要拐弯抹角?只要不去求仙问道,你想灭世都只能自抹脖子。” 虽说早知听不到什么好话,傅偏楼依旧大怒:“你……!” 本来看谢征只有一个馒头,还想分出一半的!饿着吧!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谢征不为所动,“这是你的第几辈子?——我猜十二。” “呵呵。”傅偏楼挑眉,“错了,是第十一。” 谢征点点头,看来是从001开始计的数。 他本就随口一问,打算终止掉这个游戏,傅偏楼却好似得意起来:“让子,可别忘了。” “忘不了。”谢征起身开始收拾碗筷,顺便淡淡回击,“让你两子都行,总归赢不了。” “……”傅偏楼不忿地嘟嚷,“走着瞧。” “对了,”突然记起什么,谢征回身道,“明早和我出一趟门。” 他昨晚刚说过差不多的话,今日就带自己去见了李草,堪称雷厉风行、毫无预兆。 傅偏楼立即谨慎问道:“干、干嘛?” “入秋了,冬衣得趁早裁,否则做不好。去成衣坊一趟,量下尺寸。”谢征问,“不乐意?想挨冻就直说。” “哦……知道了。” * 来福客栈,前堂。 “掌柜的?”老徐挠挠头,不解道,“你咋笑那么贼呢?” 钱掌柜挥挥手:“没什么事儿,先前瞥见小谢跟他表弟在后厨吵架,这不,刚刚看见两人一块出来,应当是和好了。年轻人啊……” “小谢跟他表弟?这俩怎么吵得起来?” “我也奇怪呢。”钱掌柜摸着下巴,“看气氛很僵的样子,要不是当时在忙,就过去问问了。” 老徐恍然大悟:“怪不得掌柜的你不让俺回后厨去!” “这种事外人也不好插手,还得靠自己解决。吵就吵吧,吵开了才好,那什么……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掌柜的,俺一粗人都知道,这话是说夫妻的。”老徐鄙夷道。 “不打紧,意思到了就好。”钱掌柜问,“下午让王大刚沽了壶酒回来,陪我喝点?” “成!等俺把这坛咸菜腌好!” 夜幕围拢着客栈,红灯笼随风摇摆,传来阵阵笑语。 窗户纸上人影幢幢,又是一日寻常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居然没有人发现这个bug一样的伏笔! 偏楼的第一世(原著)没有系统 第二世001 …… 以此类推,第十一世010 但现在却是011 这是为什么呢~ 第29章 冬衣 夏末的炎热暑气还未完全散去,这时候做冬衣,稍有点早,故而成衣坊还摆着料子轻薄的布匹。 不过考虑到两人都没有冬衣,得一口气筹备完,有些料子也非说有就有,谢征决定还是早些预定好比较稳妥。 永安镇临水,往往夏凉冬暖,气候很宜人,冬日不算难过。 但也因此湿气较重,稍不注意就会染上寒气。 谢征倒不担心自己,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初来乍到时发的那场烧已是难得的严重。 但架不住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傅偏楼,连夏天最热的时候都手脚冰凉,不捂紧些,怕是寒潮初来就要病倒了。 风寒热症在现代是毛毛雨,在古代可没那么容易熬过去。谢征一向习惯提前做打算,能避免的自然尽量避免。 几个月过去,成衣坊坊主早忘了曾接待过的两位奇怪客人,听闻来意,热情地拿出皮尺给这对表兄弟测体量。 谢征很快配合着过了,可轮到傅偏楼时,人又支支吾吾闹起了别扭。 不是胳膊抬不动,就是腿伸不直,稍微靠近点就满脸抗拒,叫坊主无从下手。 谢征看了眼近来有些发福的坊主,知道傅偏楼阴影又犯了,微叹口气,接过皮尺道:“他怕生得紧,我来吧。” 他想着刚刚坊主的动作照葫芦画瓢,一面量,一面暗暗与自己比较,发现傅偏楼还是太纤瘦了。 虽早就脱离数月前纸片似的干柴状态,脸上有了些肉,但少年人长得飞快,身高又向上顶了顶,就显得四肢更加修长。 身上的伤已养得只剩浅浅疤痕,五官也不复从前的木然阴沉,仿佛枯木逢春,枝头颤巍巍结出的一朵花骨,愈发稠丽韵致。 精致之余,还透出一股焕然朝气,钟灵神秀,好似哪家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毕竟是他精心喂出来的,从没让干过重活,有什么好的都先仅了对方。 谢征莫名升起某种大家长式的成就感,满意的同时,又隐隐觉得危险。 傅偏楼越来越像幻觉中所见到的那半张脸了。 那是既不会错认性别,也无法否认的夺目风采,属于《问道》中脾气阴晴不定,却仍旧拥有不计其数追随者的妖道。 即便在修真界,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在这个凡人小镇上,或许过于出众。 倘若再长大些…… 他有些出神,手下没停,但一下子被傅偏楼发现了。 少年瞥了眼在一旁记着尺寸的坊主,借着测肩宽的姿势,凑近轻轻拽了下谢征的鬓发,小声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谢征甩开不切实际的联想,佯装镇定地垂下眸,沉吟片刻,“你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尺寸定大一圈吧,来年还能继续穿。” 傅偏楼盯着他,确定这人刚刚分明在想心事,转眼就又恢复了寻常模样,平淡得看不出任何波澜。 只不过大了他五岁而已,逞什么长辈威风?他可是把十三年来回过了十来遍,真算起来,可比谢征大多了。 再说,他们昨晚可都把筹码摆上过明面,互通过有无了,还有什么好对彼此隐瞒的? 或许,其实谢征根本没把他知道的东西全说出来? 毕竟是一问一答的游戏,指不定自己疏忽了哪里,没有问到点子上? 胡思乱想着,傅偏楼愣是一言不发地跟在谢征身后,看对方和坊主商讨完样式和选用的料子,不动如山地压价,把坊主弄到没脾气;付完账牵起他走过长街,还顺手在路边买了两块葱饼当两人的早点垫垫肚子…… 距离客栈还有很远的路程,傅偏楼一面深沉地思索着如何套出谢征的话来,一面啃着喷香的葱饼,手指乖乖蜷缩在温热的掌心中。 等又绕过一个拐角,沉默许久的谢征终于对他开口了。 “傅偏楼,”他蹙着眉,似乎很不情愿,但依旧说道,“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好一坏。” 这是要与他坦白了? 傅偏楼精神一振,立刻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好消息是,你长高了一寸。” 谢征面无表情。 “坏消息是……这个月、不,这两个月,你没有零花钱了。” “……” 傅偏楼想起他方才在成衣坊时狠绝的砍价态度,悟了。 ——他们穷了! * “不穷才有鬼吧?” 小土坡上,傅偏楼对李草挨个掰手指:“隔三差五就买一顿肉,以前村里田最多的那家都没这么奢侈地吃过!” “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说是不能留疤,硬按着我涂药。那么金贵的东西,一用就是小半瓶,这般铺张浪费,他不穷谁穷?” “今早做衣服也是,里衣,小袄,长褂长袍,甚至裁了羊裘要做披风,还打了皮靴……当布匹不要钱吗?就算他是来福客栈的账房,工钱领得不少,也禁不住这么花啊?” “我让他省着点,少在不必要的地方花销,他居然叫我少管?是,不是我挣的钱……我都十三岁了,过完年就是十四,别人家十四岁的儿郎早就立身了,他偏什么都不准我干!不然好歹两个人进账,不会这么捉襟见肘……” 说着说着,傅偏楼忽然一愣,狐疑地回去扒拉手指,发现这些基本全用在了自己身上,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讷讷地发了半晌呆。 回头再看李草,小傻子望着他,咯咯地笑,眼神纯粹剔透,仿佛能看穿人的心底。 傅偏楼不自在地舔了舔干涩的唇,怎么搞得好像他在炫耀一样? 等回过神来,土坡上的风吹得傅偏楼有点冷。 他正准备拉着李草离开,却陡然发现,小团子那缝缝补补的布鞋又开了个洞,露出生疮的脚趾,指甲也泛着并不正常的青白色。 傅偏楼顿了顿,望向不谙世事的那双眼,涩然问:“是了……等到冬天,你又要怎么办?” 他依靠谢征生活,衣食不愁,杨婶一家虽也会照顾李草,可到底还要过自己的日子,没那么多余裕给这个野孩子置办物件。 就像他跟李草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去要求谢征收留对方一样。 没点御寒的衣物,也无家可归,这个傻子要怎么熬过会冻死人的冬天呢? 虽说,李草已经在外流浪了两年,活蹦乱跳到了今日,但傅偏楼无法就这么随他去。 活这么大,这还是首次为钱所困。 “这样不行……”傅偏楼喃喃两句,陷入沉思。 当晚,趁谢征还在忙,他偷偷来到钱掌柜房门前,忍耐住下意识的惶然,敲响了房门。 “小谢他表弟?”钱掌柜看见来人,也吃了一惊,“有什么事吗?” 钱掌柜虽然心大,但也并不蠢笨。看人不怕王大刚不怕陈三不怕老徐,独独对他能避则避的,不能避也绝不独处,还总爱往谢征旁边躲。 相处几个月下来,心里早明白自己不讨这孩子喜欢,之前当众被请教棋谱时就已足够惊奇,这回竟然孤身一人找上门来,不可谓不纳闷。 傅偏楼一见那道胖乎乎的影子,心头就是一跳。 他强按下心头涌现的毛骨悚然,让自己的目光聚集在钱掌柜那张和善的脸上,磕磕绊绊半天,终于豁出去地一闭眼: “这儿不方便,会有人看见。我能进去说吗?” “啊?” 钱掌柜愣了愣,旋即点点头,让出了门:“成……那你进来吧。” 瞧着仿佛能将自己吞下去的漆黑里卧,傅偏楼狠狠捏了把汗,深吸口气,道过谢后,浑身僵硬地迈开步伐。 与此同时,不住地在心里告诫自己: 没事的,这个人和堂舅不一样。 他……不能总活在过去里。 …… “哈哈!我道什么!” 听完傅偏楼的来意,钱掌柜失笑地摸着下巴,揶揄地看着眼前紧张不已的少年: “想帮你表哥分担分担?很懂事啊。这有什么好避着人的?直说不就成了,在客栈里找个活计。” “谢、表哥他……不希望我做这些。” “小谢也真是。”钱掌柜摇头,“他就爱把责任往自个儿肩上抗,倔得不行。现在还好些了,才来客栈那会儿啊……啧啧,还烧着呢,就跑来我跟前说要帮忙。还没及冠,就开始装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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